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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去天门山不远,策马小半日便到山脚。行至山涧,二人放慢马蹄,只见女子粉面生津,微风吹起青丝,玉颈微露,柴玮轩情不自禁地靠过去,如云用马鞭隔开他,眼角含笑,嘴上却嗔道:“别整天动手动脚的,成亲之前,休想再靠近。”
柴玮轩急道:“成亲之前不再碰你便是,怎么靠近也不行。我偏要靠过来。”
说着拉住如云的缰绳,跃到她身后,同乘一骑,又伸臂从后面环住腰,下巴搭在她肩头。如云笑着拿指甲拧他胳膊,怎奈这人皮厚,拧他不动。
二人嬉闹间,一人快马从山道冲下,一跃纵过山涧,飞驰下山。
此人身法矫健,不同常人,如云正寻思,风先生与众弟子长居的天门山怎会有这等人,柴玮轩忽道一声“不对”,跃回他的马,转身去追。
约一盏茶功夫,柴玮轩策马回来,如云急问:“怎么回事?那是何人?”
“高辉。”
如云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高辉怎会出现在天门山?”
“我看过多幅此人的画影,印象深刻,且他跃马过涧的身形,一望便知是常在军旅之人。此人极其敏锐,善于利用地形,我刚去追,被他三转便隐入林中。”
“玮轩,我知道高辉为什么在天门山了!”如云略显紧张地抓住柴玮轩。
“哈,现在可是你在碰我。”
如云一掌挥了过去,柴玮轩笑闹着侧身避过。
“你还闹。高辉得了宝贝,一定会来对付你。”
柴玮轩不再打闹,伏在马背上,支起下巴,笑看向女子。
“高辉不是来寻先生的,此人嗜杀成性,先生一定不让他上峰。可是这天门洞,却藏有宝贝。传说这里存有鬼谷子的一册绝世兵书,此书不同于孙子兵法,而是专研奇门阵法。书中共列了七七四十九种阵型,可斗上天入地之神鬼,每个阵法随星象阴阳变化无穷。先生本就是高人,世间事无出其料,故而居天门山数十年,从未想过去寻此书,只说是留得先人的绝世奇书,庇佑方圆生灵,没想到却被高辉寻了去。”
柴玮轩仍然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笑问:“即便被他寻去,那又怎样?”
“这部奇书中的阵法,人所未见,高辉若学去,一定会成为你最大的对手。”
柴玮轩半个身子凑到如云身上,轻吹她的耳垂,柔声道:“娘子是担心为夫斗不过他?
如云心中一荡,耳旁又痒又酥,忍笑着躲开,“快到觅仙峰了,你再乱说话,当心被先生打出去。”
柴玮轩拉过她,认真道:“我几时乱说话了?风先生待你如父,这次上山,我就是要向先生提亲,求娶墨大小姐。”
如云心中甜蜜,手上却一扣一翻,推开柴玮轩,策马前奔,身后留下一串浅笑:“追得上我,再说提亲的事儿。”
柴玮轩兴味盎然地策马疾奔,两匹马在弯急路窄的山道上全力奔驰,过急弯几乎四蹄腾空而跃,丝毫没有减速。马背上的两人一边在险道上疾驰,一边还不忘互斗。时而男子追上去,欲跃上女子的马背,却遭女子一阵掌挥鞭舞逼退。时而女子落后,使鞭带住男子的马鞍,把他拖下来,自己又借力前奔。
跑了小半个时辰,至觅仙峰下,如云跳下马,笑看向前方一名灰袍少年。
“小云姐姐,真是你回来了。师父说今日有客,却不想说的是姐姐。”
正说间,柴玮轩的马也跃过急弯,少年笑道:“原来这才是客。”
柴玮轩上前一揖:“仙兄好,在下姓柴名玮轩,大周人士。特来拜见风先生,烦请仙兄通报。”
如云掩口而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他是先生最小的弟子,名唤庄逸。”
言罢,让庄逸领路,往岳凌风处而去。
岳凌风正在觅仙阁品茶听风,庄逸并不通报,如云和柴玮轩都收起了嬉笑,静静立于阁下等候。半晌,阁中响起铮铮之音,抚琴人十指似有千钧之力,锵金铿玉磅礴激昂。柴玮轩为之动容,胸中豪气凛然,遂拔剑击于身边巨石上,与琴音顿挫,响遏行云,更添曲调慷慨悲壮,荡气回肠。
随着琴音缓缓而收,柴玮轩也收长剑入鞘,垂臂复立。
良久,一袭青衣,仙风道骨的岳凌风自高阁而下。如云和柴玮轩双双拜倒,岳凌风径直走向柴玮轩道:“你,知我琴音?”
柴玮轩恭敬地答:“先生曲风悲壮,豪气干云,世间游侠唯聂政堪当。”
岳凌风微微一笑,直视柴玮轩道:“聂政勇力绝人,有死节之义,世人确皆叹服。”
柴玮轩整衣又拜,肃然道:“晚辈却独敬聂政之侠肝义胆,一诺千金,侍母至孝。且事成后皮面自刑,不累骨肉,其姊不畏强势,慨然认亲,皆大义大智也,实天良在则天理存。”
岳凌风爽朗一笑,举步前行,“庄逸,看茶。”
如云朝柴玮轩赞许地点头,紧跑几步,扶岳凌风进了前厅。
厅上已聚了岳凌风的大弟子卫之恒,二弟子秦阳,还有庄逸和霁月。看到如云进来,众人都高兴地迎了过去,霁月更是喜极而泣,“小姐,我刚到先生这里,就听说汴京的变故,你又不知去向,可急死我了。先生说凡事皆有定数,天命如此。没想到,你和瑞王殿下一起来了。”
柴玮轩上前跪拜,“风先生,你是云儿的授业恩师,待她如父,晚辈今日特来向先生求亲,请先生放心把云儿交给晚辈,晚辈会替先生好好照顾她,也让仙去的姨父已母安心。”
岳凌风抚须不言,仅以目视如云。
霁月眉开目笑,把面如桃花的如云推到柴玮轩身边。如云大大方方地跪下道:“先生,云儿愿意。”
岳凌风颔首,“云儿终身有托,算是对墨贤弟有个交待,我也可以放下俗事,云游四方了。”
众人纷纷围上前,向二人道喜。岳凌风起身走向内堂,二人也跟了进去。
岳凌风拿出一册书,言道:“云儿,我说过,你命中有‘飞龙在天’之缘。你二人今日笙磬同谐,乃是天意。今后无论独善其身也好,兼济天下也罢,凡事皆勿强求,记住‘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言罢,又转向柴玮轩道:“玮轩,这是我近年写就的经世济民之卷,当今乱世,人人勇力争强,你就当闲时小读之册吧。”
柴玮轩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书稿,肃然道:“晚辈定仔细研读先生之教诲。”
第二日天未亮,两人来到后院习武,卫之桓诸人都在。柴玮轩见岳凌风的每个弟子,功夫套路竟完全不同,招式变化均合于各人脾性,对这位世外高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了半晌,众人渐渐收功,柴玮轩上前抱拳道:“卫大哥,风先生真乃高人,各位的功夫既出神入化,又自成机杼,竟全出自同一位师父,小弟真是闻所未闻,今日亲眼所见实在佩服。只是小弟听云儿说起,风先生共有四位高徒,不知还有一位兄长现在何处?”
如云帮庄逸理着衣襟道:“人各有志,三哥一心想扬名天下,两年前下山,再也没有回来。”
“对了,大哥,昨日我们上山,碰到原楚国悍将高辉,我担心他寻到了传说中鬼谷先生的布阵奇书。”
卫之恒颔首道:“这就是了,师父今晨离开时,让我这几日常和玮轩研习阵法,还让我转告你们莫忘他昨日所言,好自为之。”
岳凌风自去云游,不知归期,众弟子放下小心谨慎,随意了许多。柴玮轩每日与众人切磋武艺,探讨排兵布阵,闲时与如云游荡于天门山各处,或巍峨险峻,或风光秀丽,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