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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珣与朱勾宗激战之地已经深入西南丛林甚多距离腾化谷不过万里和鬼门湖也就是两天的路程当然这是对于他的同门而言。
毕竟习惯化虹飞动的快意再看平常驭剑实在难受得很。
阎如似乎也能理解十几个人浩浩荡荡行了数百里路她便令其余人等转回腾化谷只余下她和李珣继续前去鬼门湖。
看到李珣询问的目光阎如淡淡解释:「昨日你和朱勾宗的人马一入境谷中便得到消息我奉师命前去接应这些人不过是做做排场罢了。」
「排场?」
李珣哑然失笑这些三流弟子在朱勾四杀面前真如土鸡瓦狗一般没碍事已算不错还摆个屁的排场?
阎如也笑眉目间分明有丝丝寒意流动。
「当然能不能活着回去便看他们的造化由此看来你也算是他们的福星早早把敌人打掉……」
她都说得这么直白李珣怎会不明白。
李珣挠挠下巴唔声道:「夫人已经开始稳固阵脚了?这些年碧水老儿确实安插了不少眼线可若一网打尽未免太简单了些。」
「彼此彼此吧更何况夫人还留了一两个有用的另外有人需要你回去安排。」
李珣眨眨眼问道:「谁?」
「叶如。」
阎如轻吐出这个名字美眸一转笑吟吟地看李珣的反应。
李珣怔了一下才将名字与人物对接起来然后他又花了点时间总算在心中浮起对方的面容:「叶如啊……她怎么了?」
听他这轻描淡写的回应阎如点头笑道:「瞧你这态度我便放心了。
其实也没什么采儿师妹现她与碧水君那边的阴拓有些勾当摇摆不定如今正值关键时候她这表现可要不得。只是夫人看顾着你的面子将她携在身边只等着你的意思了。」
「叶如和阴拓?」李珣回想起去年回宗门时的那一场小冲突。
恐怕这两人的关系也是从那时才开始的吧不过三四个月的功夫展倒是挺快。
眼下他实在没有兴趣搭理这些事情只是笑道:「由夫人看着办就好嗯照师姐这么说今年的祭祖大典莫不是大伙儿都要揭牌了?」
「形势所逼师尊也无从选择。便在半月之前冥火宗主身体突然恶化一日间倒有五六个时辰神智昏沉眼见大限将至。」
阎如柔声说话语调还算客气只是内中情绪则冷硬无比。
「据师尊估计就算他抛开一切在祭祖大典上投入化阴池转生结果也不乐观。宗门长老商定下任宗主的人选务必在祭祖大典结束前有一定论再拖则局面不堪设想。」
「不堪设想?」李珣微微一笑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阎如自然明白她声音压得更低:「其实大家都明白局面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宗门分裂之危已近在咫尺。
「当年一次分裂让咱们从第一邪宗的位子上摔下来而如今若再演前事恐怕就成了存亡与否的灾祸了。因此……」
「因此必须以雷霆手段一举击垮另一方再从容收摄依附之辈将损失降到最低可是如此?」
阎如窒了窒终还是应道:「师弟所言甚是。」
「那好极了方向定下夫人可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师尊只是与我们几个通了气具体的计划还要等师弟你回来才能施行下去。」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李珣推上了高位然而李珣却只是对此一笑而罢。
他将注意力放到自己怀中那个被紫玉盒、金丸神泥所包裹的东西才是阎夫人最渴望的吧。
没有了那些废料的牵累两日的路程被李珣二人缩短了一半第二日黄昏时分二人便来到了鬼门湖左近。
在高空平望开去血红的光芒浮游在森林与天空的交界处挣扎蠕动偶尔一群飞鸟在林木上空翱翔被打上金红的光边别有几分生气。
「毕竟是宗门大典连鬼门湖都比以往多出几分人气。」
以李珣此时的修为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平日阴沉死寂的原始森林中以千计的修士气息密布其中若只看声势倒是依稀还有千年之前第一邪宗的影子。
阎如站在李珣身边隐约感觉到李珣此时的心态也慨叹一声:「听师父讲吾宗全盛之时弟子过万每至鬼灵返生之日必群集鬼门湖中遥接九幽之域供奉祖师。
「是时方圆万里阴气蒸腾接连天地。此界诸宗均要绕道而行以示恭敬……千载以下那神威气魄是再也见不到啦。」
「何止见不到了若一着不慎境况只能更糟。」李珣语气平淡并无半分伪饰。
阎如眉头大皱却又不能反驳只好苦笑道:「所以我等务必帮着师尊登上宗主大位将宗门震荡降至最低那时再休养生息仍未太迟。」
李珣未动声色知道阎如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他不在乎阎夫人怎么作为只对冥火阎罗临死前的布置感兴趣。
相较于千年之前冥火阎罗、幽离神君、鬼先生这些人中之杰眼前碧水君、阎夫人这等人差的实在不止一星半点儿。
当年幽魂噬影宗一分为二冥火阎罗和幽离神君各扯出一波人马依然站在通玄大宗之列屹立千年不倒堪称一代豪雄。
放眼如今若宗门再度分化又有谁能挽狂澜于既倒保住大宗香火不灭呢?
碧水君还是阎夫人?
越是临近摊牌之时李珣越能体会到冥火阎罗的绝望与悲哀。
病痨鬼终于撑不住了而在他油尽灯枯之前他没有为宗门培养出一个强大的领只留下了被他的权谋搅得一团乱麻的烂摊子唯有寄望于奇迹的出现。
可是奇迹在哪儿呢?
带着这样的感叹李珣进入鬼门湖范围他的出现像是高山上滚动的巨石在轰鸣声中坠入湖心。
以他为中心惊人的震荡向四面八方扩散他甚至可以听到无数人惊叹的合音还有随后而来的无法形容的静默。
如果是以前李珣或许会感觉到不自在然后就想方设法将自己从他人的视线中移开回到安全的黑暗中去。
而现在从心脏中挤迫出的血流似乎挟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在平稳的流动中将这力量蔓延到全身再辐射出去。
不需要表示什么李珣所过之处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垂下或偏移同时保持着可观的距离。
至于丛林深处的各种鸟兽甚至更早一步有所感应一个个敛翅收声噤若寒蝉。
旁边的阎如有些不自在了。或许是昨日初见时有东皇和大衍先生「镇场子」还有百鬼一如既往的低调行事让她对百鬼的「新身分」一直没有切实的体会。
直至现在看到百鬼在无数恐惧、戒备乃至乎恶意的目光下依旧势压万众、昂然前行的凛凛之威她才恍悟对百鬼的一切旧有结论由此刻开始再无意义!
李珣在静寂的森林上空飞行并已经做好了如此这般直达湖心地宫的准备。
不过远方闪动的遁光打破了这不正常的氛围。
来人度极快只一闪便到了近前却是一位貌似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
李珣当然不会把他当少年来看微笑间拱手招呼:「鬼机师兄。」
鬼机保持这少年模样已有近三百年的时间了作为冥火阎罗的关门弟子他也一直保持着「宗主心腹」的位子。
若纯以地位高下论与李珣私交甚好的冥璃虽与之同拜一个师父说话的分量还略有不及。
同样还了一礼鬼机稚嫩的面孔上神情却十分老道。
他笑道:「百鬼师弟终于回来了宗主可是日夜念叨。还吩咐我只要师弟来了便请你过去。」
李珣听见还不怎地一侧阎如已皱眉道:「鬼机师弟宗主这时候应该是在……休息吧?」
她中间顿了一下总算是将「昏睡」两字生生咽了下去换了个不太敏感的辞汇。
鬼机深深看她一眼脸上笑容不变道:「宗主近两日身子好转已不怎么渴睡了刚刚还和阎夫人说话来着师弟但去无妨。」
既然这么说阎如也不好再阻止便默默跟在后面心中却想着如何让阎夫人尽快与百鬼见面以利于掌控局面。
约飞行了半炷香的功夫在越浓重的灰雾中湖心岛的轮廓已渐显现而虚悬半空的「大火球」更是卖力地喷吐火光为他们照耀路途。
越是接近湖心岛李珣越能感觉到周围密密麻麻的禁制都已经调整到了临界状态。以至于偶尔经过的修士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恍惚便让诸般阴毒的禁法轰成渣子。
鬼机主动解释这一安排:「这段时间南方一直不太平过路的修士很多西联那帮子人马也很嚣张为安全计宗主下令鬼门湖周边一切禁制均调整到临界状态。
「这样一来大伙儿虽然是有些不方便不过只要不是强烈的打斗倒也不会出事。」
李珣自然是听出了鬼机的言外之意一笑之后话到嘴边忽然又咽了回去。
此时在他视野尽头一个人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衣袂飘飞直若鬼魅鬼机和阎如这才生出反应抬眼看时神情都是一紧。
「苍冥子长老?」
鬼机略有些尴尬相比之下阎如则稍显紧张。
挡在前面的是宗门十二长老中排名第四的苍冥子号称宗门「挪移无双」的人物。
更关键的是苍冥子与碧水君出自同门关系最好自然也就是阎夫人的死敌。
双方离得近了透过雾气只见这苍冥子同样穿一身雾松铁外袍头上梳个道髻脚下布袜麻鞋如非脸面过于乾瘦倒也像个有道全真。
见得三人他瘦脸上神情僵硬冷声道:「鬼机为何带外人进来?」
一言既出鬼机和阎如都是愕然接着便马上明白了苍冥子所指。
鬼机倒还罢了阎如冷冷一笑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被李珣伸手拦了下来。
「苍冥子师叔……」李珣似是在考虑这个称呼恰当与否一顿之后又道:「我是不是外人师叔说了不算只有宗主或是长老联席方有资格置喙此外……」
他微笑着截去话尾只是伸出手来下一刻他手心处一点灰白火光燃起在浓雾中摇曳摆动。
方圆里许的禁制闻风而动以千万计的气机连接交错作用似乎马上就要催出来。
刹那间苍冥子面寒如冰而鬼机和阎如更是紧张无比。
阎如不敢出手去碰只能在后面低声开口:「百鬼师弟这里不是动手的地方!」
李珣露齿一笑只当阎如所说是耳边风直视苍冥子悠悠道:「我知道师叔还有碧水师伯想找到如我这般精擅「幽明气」的「外人」难度着实不小做弟子的也能理解一二。」
说罢他甩了甩手那一团阴火飞出掌心在雾中一转几十处封禁立时偃旗息鼓再度恢复到相对平静的临界状态。
做完这一切李珣也不去管苍冥子的脸色如何变化迳自走过去再不回头。
不管是阎如还是鬼机都没想到李珣会这样应付更重要的是苍冥子竟然将耻辱生吞下去这有悖常理的表现让他们看着李珣的背影都颇感凛然。
怔了一会儿两人齐齐力追了上去。可这回他们只是默默地跟着再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一直持续到湖心岛上由于大典在即岛上穿流的修士比平日要多出许多而这些人里占据宗门高位的人物又占了大多数。
在李珣三人踏上小岛的那一刻视线所及几乎所有的修士都将目光投过来他们的眼神更诡谲、更复杂也更有压力。
李珣似乎没什么感觉只是和平常一样与几个旧识点点头便回脸问鬼机:「宗主在哪儿召见?虚昧厅?」
鬼机吸了口气让脸上的笑容更为亲厚:「宗主找阴馑长老聊天去了百鬼师弟可直接去长老宿处。
「还有我来之前阎夫人还在和宗主说话眼下说不准也在阎师姐是一起去呢还是……」
阎如稍一思虑便摇头道:「没有宗主敕令不敢去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我还是回精舍去……百鬼师弟若师尊在宗主那里自然最好;若不在切记回来师尊还有事吩咐呢。」
李珣微笑应了阎如回之一笑却不怎么自然。
不知怎么着当她口中说出「切记」、「吩咐」等字眼儿时总有几分别扭还好百鬼神态一如往日并未给她难堪。
当下鬼机、阎如均行礼作别只见李珣施施然迈步向着湖心岛下缓步行去。
湖心岛下非长老及大姓弟子莫入进入地底周围的目光立时少了九成可压力不减反增。
这一刻仍居住在湖心岛下的宗门精英正通过各种方式探查李珣的底细。
李珣不动声色将体内真息运行调整到纯粹的「幽明气」状态无底冥环在黄庭周围涨缩来去抽取最精纯的九幽地气弥漫全身。
一时间各个隐秘的角落中不知有多少嗟呀与惊叹。
熟门熟路地来到阴馑的居所仍如上次一般厚重的石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厅堂无人里间却有四人的生机脉动。
李珣稍做分辨即有所感。
若断若续气若游丝的那个无疑是冥火阎罗;最为沉潜暗哑的可能是阴馑;轻柔流动偶有棱芒的大约是阎夫人。
只有最后那个表面静寂如渊内里却似锁着滚滚岩浆难掩锋芒。
这人是……
心中沉吟手上已掀开了遮着里间的帘子环目一扫正对上四道意味不同的眼神。
他暗啧一声心道:「原来是碧水君。」
立场、利益几乎完全背道而驰的四位处在密室之内气氛之怪异可想而知。
李珣依稀察觉自己的到来似是冲淡了原来僵滞的场面不过很快的另一层更冰冷的氛围便覆盖上来。
李珣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停在碧水君身上。
作为阎夫人的大敌碧水君自有他独到的气概。他一身墨绿长衫腰束玉带静静坐在那里晶莹如玉的面庞毫无表情略薄的唇线抿起确有冷澈入骨的威煞。
此刻他冰寒的眼神盯在李珣身上毫不掩饰其浓重的恶感。
碧水君惜言如金是出了名的李珣没有和他说废话的欲望只是略一点头便将目光移开。
恰在此时阎夫人送来个眼色瞥了下冥火阎罗李珣会意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这挣扎在死亡边沿的宗主身上。
躺椅上的冥火阎罗已经完全脱了形乾硬的皮肤贴在粗大的骨架上青黑的筋络浮显出来脸部轮廓彻底成了皮包骨头的骷髅形状。
若非他口鼻间还有些微的气息流动人们完全可以把他当成一具彻头彻尾的乾尸。
与数月前相比李珣的眼力已高了一个档次只一搭眼他就看出来冥火阎罗的身体已经被「行尸丹」的毒素彻底毁坏。
可也正是因为这剧烈毒性的刺激使他的无底冥环依然运转不停甚至抽取的九幽地气也越狂暴以至于随时可能冲垮他的肌体。
眼下他的情况倒和李珣未入化阴池前有几分相似。
浓郁近乎恐怖的九幽地气盘踞他肌体的每个角落与「行尸丹」的毒素相抗衡同时也逐步改变他的肌体质性。
只是这种改变却是以不断消耗他的生机为代价的因而回天乏术再无奇迹可言。
李珣暗叹口气迎着冥火阎罗的双眸——这闪烁着灰白火光的眸子恐怕是唯一可以透露出些许情绪的介质了。
他弯下腰半是礼节半是对这位行将就木的豪雄聊表敬意轻声道:「宗主百鬼回来了。」
冥火阎罗眸光闪动似是突然间燃起了无限生机昏暗的室内亦为之一亮。
在阎夫人与碧水君惊讶的注视下他的身子极细微地上挺虽然很快落下却已是近日来最为激烈的动作。
不见他启合嘴唇低沉的声音已在室内回响:「回来就好你在外面扬眉吐气宗门与有荣焉。无论如何你都是本宗千年以来最出色的弟子鬼师弟有你这样的传承亦当含笑九泉!」
无论是阎夫人又或是碧水君闻得此言均是身形震动齐齐注目向李珣看来。
李珣又行一礼却藉着弯腰的空档掩去面上的惊讶和寒气:「这病痨鬼打的是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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