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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向老三勇气一过,便看到自己的头人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着自己,不相信这老实巴交的土人,敢向自己下手,只是向老三的刀已然没入了头人的肚子中,向老三看了看头人的眼神,狠下心,用力将刀抽了出来,那头人大叫一声,翻个身,倒在地上,血汩汩流出,动也不动,死了。
其实平时不可一世的头人,并没有那么厉害,一刀下去,照样是个死。
向老三踏过头人的尸体,向后冲去,这时向老三脸色潮红,他从来没有一天,没有像那一次这般,为自己活过,为自己争取过。
其他的土兵们看到了,也开始向后冲击。不断有头人推倒在地,再也没有人看这些本时作威作福的头人们一眼,众多的土民们所想的,就是冲出去,再也不面对对面的大铁桶了,再也不为土司老爷卖命了。
奢正安大声道:“督战队上。”
一排刀枪闪现在救生的人群面前,那正是奢正安派出的督战队。此时奢正安要将自己的部队撤出,就不得不将前面的人多顶一会儿。前面的人死光了,奢正安也是不心疼的。
向老三高叫一声:“我们要活。”
然后许许多多的土人们高叫着:“我们要活,冲向了后面的刀枪之中,此时,这冲击份外有力,因为,这是为了自己,是希望的路程。
看着后面的人溃退,前面本就顶不住的土兵们更不愿意拼命,他们纷纷掉转了头,向后冲去。
两军相交的战线很快拉出了一段距离。那是因为土兵最多穿藤甲,包头巾,铁桶们说到速度,那是万万不及土兵们的,加上右威卫队官看到对方一乱,冲击本阵,那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是以根本不去管。
这时奢正安的大部队已将后队变为前队,开始向后退去,看出事不可为,自然想保存实力。
李群山早将这一切看到了眼中,江峰领兵冲击后,江峰所带的一部兵马马力已疲,最好还要再休息一阵子方可。李群山看到机会,此时宣恩的城头鼓声终于响了起来,红旗挥动,正是命骑兵追杀的命令。
李忠嗣立于城头,他是不知道要干什么的,但是周士信以及下面的一众将官都敏锐的将机会抓到了手中,果断下令骑兵追击。看到城上鼓声响起。李群山大声道:“骑兵分为五队,交替策马,上。”
骑兵们从侧面开始了冲击,这一段路,正是骑兵马力发挥的时候。两边的右威卫自动让开了路。
这时奢正安派出的督战队已经被冲过乱七八糟,溃散的土司兵听到后面如同雷声一般的马蹄之声,更加不敢回头,拼着命向冲。
奢氏兵已然撤去了近一里的距离。奢正安在随从的陪伴之下,拖着大旗,正向后退。
好在奢氏的本阵还没有大损,退时阵形还算是完整。牺牲了小土司们,换得本阵的平安,也算得上值得。
李群山正带骑兵们追溃兵,见到此景,看到奢家兵本阵正在向后移动,而本阵的步兵,右威卫在前,陌刀手的移动都称不上快,想让步兵去追击奢正安的奢氏本阵,是追不上了。与其追杀已经乱成一团的溃兵,不如将溃兵留给后面的步卒。骑兵追击奢氏大阵才是正经。
当下一挥手,跟在自己身后的一队,五百骑士不再去追击溃兵了,在战场上,李群山能调到的,也只有这么多的,本来手下有近两千的骑兵,但是他一个前军副将,也只能指挥手上的五百骑兵。李群山大声喝令之下,骑士们收起马刀,开始向奢氏兵阵逼近过去,陇右的骑士们口中还发出“呜呜”的呼哨之声,这些骑士有不少突厥人,自然将突厥人的习惯带了过来。
不能让奢家兵们喘息,这就是李群山的想法。
这时,江峰所带的一千骑士也策马过来,一千五左右的骑士,开始尾随奢正安的大阵。
江峰一声令下。箭如同飞蝗般,扑向了奢正安的大阵,骑兵们奢正安地大阵之外来回奔驰,不断将手中的箭射向奢正安的大阵之中。
城上周士信一见,大声道:”李将军,我方此时正宜派出步阵,将奢正安的大阵命住,不可让他们都跑了。“李忠嗣哼了两声,大概是同意了。城上将旗一挥,右威卫分了开去,仅着皮甲的步卒,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向奢氏大阵移去。
城上将旗挥动,李群山一见,心中大惊。
竟然是要骑兵冲击奢正安的步阵,将奢正安留住。
巴山之上,群峰之间,白云缭绕,鹤飞冲天,一座山谷之间。一灰人负手而立,看着眼前一群少林手中持着份量十足的铁剑,一动也不动。
那灰衣人冷声道:“使剑的基本功就在手上的筋络,若是不将手上的力道练起来,那么任是什么剑法,你也使不出来,你们手上是五十斤的重剑,十天后,手上拿一百斤的铁剑。
少年皆不语,那灰衣人负手而立。仿佛是一尊佛像,动也不动。站得久了,仿佛是入定了一般。
一少年悄悄道:“掌门真人在巴山派中时,不是这幅样子啊,见了谁都客客气气,谦虚不已,怎么到了此间,如同门神一般了。”
另一少年道:“我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掌门真人,以前的掌门真人,待人接物,那是何等谦卑,到了此间,真的是习气大变。”
不想前面的那灰衣人眼神一转,两人只觉得眼睛一痛,仿佛是被刺了一般,急急将嘴闭上了。
这人正是胡一达,胡一达将一众精锐的弟子全都移到了这里,正是防着一些名门大派暗中下手,扼杀自己得力的弟子,这一批弟子三十多人,都是资质出众之人,这些人习武的资质,个个都不在武传玉之下。
胡一达心中暗自盘算,到了下一代巴山派弟子执掌时,巴山派便有超过三十名高手,加上一辈存在的人物,那个时候,才是巴山派真的名动江湖的时候。
现在的巴山派,与自己同一辈的高手人也不算少,十来个师兄弟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但是仍然无法与少林、武当等大派相比,此时巴山派的威望武功,已然胜过华山、峨眉、崆峒、青城、衡山、恒山、泰山等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大派了,至于其他小派,如同点苍派、海南派、仙都派、赤城派、天台派等,在向断石寿辰时,都送上了贺礼,隐隐已然低了巴山派一头。
想到少林一声号令,立时召呼了上万的武林人物,胡一达便有些心焦。
看着眼下的这些弟子,他们都是巴山派未来的希望,胡一达自然要小心看护,江湖上使下作手段的人物不少,也保不了有些名门正派暗下毒手,来害自己的弟子,至于其他的,武传玉、刘正一、汤剑、王子兴等人,都是放在台面上吸引人的。
此时在前往山东的车路上,车队一行人正在急急赶路,一路上,武传玉默然不语,此时武传玉心里焦急,为水明苫担心,又不能去救,程立挺每天只知练剑,亦不去理他,在程立挺这等人眼中,武功好了,什么都好了。
史天德对两人执礼甚恭,镖队大小事物,出了什么事,都会向两人说明,这两日过两个山头,山人的绿林人物一听是胡一达的大弟子在押车,都自动让了开,还退了史天德送来的礼物,表示尊敬,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史天德自然对两人恭敬。
这已经是武亲王手下夜击李文宏后第三日,在第二天武传玉又悄悄去看,结果发现李文宏与水明苫两人都已不见了,那驿站只有一堆残灰,许多死人,官府正在收尸,武传玉暗自猜测,难道是让众杀手杀了,想到此处,武传玉心中极是不安,夜夜睡不着,只得每天夜里都打坐练气。
这已是第三天,距山东之地已然只有百里路程了。
这一处名叫柳亭的地方,亦不怎么富裕,不时有流民经过,在官道边,众镖队停下吃一口酒水,吞一口热饭,正是最大的乐趣。
其实行走江湖看似潇洒,但是在江湖上讨生活的汉子,无论是贫苦的镖队趟子手,走绿林的好汉,开拳场的拳师,都是图一个生活,大有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之事情发生,在江湖上也不是功夫好便过得好,许多手上功夫不错的好汉,也只能在权贵门下做一“门客”许多更差的只能到大户人家当护院,宁三白便是一例。
李群山名震江湖,不知杀了几多恶声远扬的大盗,强人,但是混得也不怎么样,以前胡诗灵与李群山一道行走江湖,衣物都是胡诗灵缝的,李群山又不去做绿林好汉的事情,也没有让胡诗灵过上什么好日子,是以心怀极大愧疚,后来李群山失去内力,本想独身走天下,不再回巴山,当时李群山还想学那些和尚,独自去身毒,大食看一看,当时李群山独身一人,他也存了不惜此身的意思。
只是胡一达看破了李群山的想法,将解雨推到了李群山身边,这下子,李群山不得不担起自己的责任,之所以做了朝庭的军将,也是想挣一份口粮,经营一个安生的家庭,所是屈身去做别人的下属。
江湖上寻常的汉子,更不用说了,少林正见和尚的弟子许志刚,大般若掌法何等精妙,当年俗家弟子比武,夺了第一名,但是下了山,也要借银子开镖局,所有人都是要吃饭的。
镖头史天德武功不行,但是江湖经验却是丰富,众趟子手吃食,除去一般的检查之外,还将吃饭时间分成三班。又派出人手打探,武传玉与程立挺作为巴山派弟子,自然在店中有一张椅子可坐,其他人,为了省成本,都只能坐在外面。
两人坐于椅上,程立挺运起内力,要在一息之内将眼前三个包子都吃下,内力到了高深之处,自然可以不吸不呼。神明自得,程立挺现在是拼了老命,也要练马一身好武功,??????武传玉刚看着门外,心不在焉,这时门处突然有趟子闹将起来,史天德心头恼火,好不容易安生吃个饭,都有人闹事,要知众趟子手之间常因为赌打架,这亦是常事,他身为镖头,自然不可不管,当下嘴中咬着一块牛肉,往门前走去。
原来,是两个趟子手正在争打,一年青的大汉正在扭打一老趟子手,年青的一人叫道:“这人是我看上的,我要买回去做老婆。”那老的叫道:“你又没有那多钱,如何能买下。”
史天德一见,只见远处官道上,一堆流民趴在地上,有气也无力,有人将手中的儿女高高举起,口中叫道:“大爷,给口饭吃罢。”又有人叫道:“大爷,三钱银子,便将她领走罢。”众声不一,都是卖儿卖女的。
武传玉走上前,问那开店的老板,道:“老板且说,现下山东地界,谷子多少大钱一石。”
那掌柜脸作惊色道:“客官,你说甚么?大钱,现下面谷之类,在山东地界,已是八钱银子一石啦。”
武传玉惊道:“为何如此,这样下来,有人吃得起么?”
那掌柜道:“客官是外地来的,自然是不知,这还是好的,距历城越近,这粮越贵,这柳亭地界,还算是好的,眼下山东之地,死了六成人啦。其他三成人,都做了乱兵流民。”
门处的人众流民,正是从山东之地奔出的流民,这些流民都是些老弱,年青的都去造反了,这几日,越往山东历城走,流民越来越多。
武传玉问道:“吴元济大人为何不放粮?”
那掌柜道:“客官说的是”武“元济罢,这位大人可精明了,宁愿粮烂在仓里,也不愿拿来让人食呢?”
原来这吴元济,年过五十,为了投靠武亲王,将自己认作武亲王的干儿子,改了自己的姓,叫做武元济。河南东道行军总管,大小军民事物得以掌握。这吴元济大人在任上时,看着临近的山东发生王开平大乱,就是不发兵救援,想着让正统派好好跌个坑。吴元济的行为,落在吴柄章一党人眼中,自然有上表弹劾之事发生,说他救援不力山东才糜烂至此,于是有了李文宏作孟州知州之事,盖因孟州正是重灾之地,李文宏上任,亦是得了令上之首肯,希望正统派自己惹的乱子自己填,令上谁也不肯相信,现在皇帝也烦了,谁干实事,就给谁骨头吃,但是这件事还没有敲定,李怀奉便因为太子上书之事大大触怒于今上,武明训才敢对李文宏下手。
武传玉如何想得通这一节,在武传玉心中,只要将贪官污吏杀了,换上清明的官,天下就清平了,武传玉走出门去,看到路边的流民,个个脸形浮肿,脚步无力,拖着身躯向前一步步走,柳亭地界,旱情已不是那么的重了。有了生机。走到了这一步,生的希望便在眼前。
武传玉看到一老翁,正抱着自己死了许久的孙儿,那小孩儿早已死了,且脱了水,全身只剩一张皮,老翁眼色木色,全然不知武传玉走到自己跟前,只是盯着自己怀中死去的孩儿。武传玉正待将自己手中之饼分与老翁,一伸手,才发现那老翁也死了多时了。一碰便倒。
这时流民看到武传玉到来,见到他手中有张饼,纷纷围了上来,口中叫道:“大老爷,给口粮吃罢,若是有一口粮,日后家中定然供上你老人家的牌位。”这些人涕泪齐下,用手去揩武传玉的袍子,武传玉看了半天,见到人群中有一小孩儿,似是失去了双亲,别的人都围上来求饼,只有那小孩儿,眼中看着地上死去的妇人不语,飞吹起那孩儿头上的乱发,飞将起来,显然麻木而冷漠。
李群山将饼住那孩儿手上一塞,正等转身便走,不想几个流民叫道:”抢粮啊。“数人扑向武传玉施饼的那孩童,武传玉心头大怒,这些汉子,看到武传玉佩剑行走,知是有功夫的人物,自然不去打他的主意,可是这个小孩儿便不同了,那一张饼,可以救活几条人命,如何让人不抢。武传玉施展拳脚,将几个抢饼的流民打倒,那失亲的小孩儿手中的饼早已不见了踪影。
武传玉本想再给他一张饼,只是手上亦无,看着那神情木木、失了双亲的小孩儿,武传玉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办法,他是不可能收养?孩子的。
这时又一个趟子手向一流民中的妇人给了一张饼,换了一婆娘,高高兴兴,史天德见了,高声道:“高三你这厮,这婆娘的吃住都要在你月钱里扣。”那叫高三的趟子手自是应声不提。
这时武传玉走到刚才那那两趟子手争的地方,一老妇死于地上。一边一青衣妇人跪于地上,脸作垂泪之色,只是看着地上死的老妇。不作言语。武传玉拉了一趟子手道:“这是甚么事?吴老炮如何李狗儿争起来了?他们两人平日不是最为要好么?”
这吴老炮与李狗儿正是打起来的两个趟子手,武传玉跟着镖队走得久了,也知这两人平日赌钱都是一对,义气较深,今日定然是为这个妇人争了起来。
高三正换了一中意的婆娘,便向武传玉道:“少侠不知,这小娘子男人死在流民中了,她一人带着婆婆往西边跑,她婆婆本老了,又有病,到了这里撑不住,死了,本来流民死了随便一丢便是了,不想这小娘子颇有气节,要将婆婆棺木下葬。是将想将自己买了,以葬婆婆。”
武传玉听到此处,心中感到这小娘子可敬,便走上前去,道:“两们老哥,这小娘子甚是可敬,便想自卖其身,两位大哥承我一个人情,放过这位小娘子罢,我出钱葬了这位小娘子的婆婆。”
不想两人齐声道:“不行。这小娘子归我了。”趟子手是极难讨到老婆的角色,李狗儿与吴老炮平日也只能去五十文大钱的窑子“泄火”今天见了如此漂亮的人儿,自然打死也不放手了。
武传玉心头不快,不想那小娘子却发了出声,只听那小娘子道:“这位侠士不用如此,妾身虽然身在难中,亦还有自己的骨气,不白拿别人东西,就用妾身自己去换。”
武传玉转头一看,心中暗叹一声:“难怪”,这青衣小娘子虽然衣衫破败,脸带菜色,脸上还有泥污,但细细一看,便知这小娘子极有姿色,一双明眸,连动秋水,便是武传玉见过不少美人,也不得不说,这流民之中,竟然还有这和漂亮的小娘子,难怪这两个趟子手要拼命去抢。吴老炮与李狗儿平生只睡过一夜五十文的姐儿,如何见过这等端庄妇人,见了便如同一恶狗见到了肉骨头般。
武传玉心里记着那个没有吃到饼的孩儿,见到别人不愿意自己帮忙,便转头又进店里买了两个饼,想去寻那失了双亲的孩童,不想转个身,那流民人群之中,再也寻不到那小孩儿了。
武传玉将饼扔给了几流民,都让强壮的抢去了,武传玉也没有办法,远处,好似是吴老炮最终将那妇人抢到了手,正喜不自胜,想着怎么下葬那女子的婆婆,史天德大声骂那吴老炮,不准他将死人带进镖队中,以免带来晦气。
武传玉回到店中,程立挺还在练气,看也不看外面的流民一眼,武传玉道:“师弟,你也不看看这些人?”程立挺眼皮也不抬,道:“这些人自作自受,谁叫他们这么老实。”自顾自去打坐了,程立挺自李观涛死后,便认为老实善良的人该死,不值得同情,自己的师父便是死于“老实”这两个字上,后来对于老实的人极为痛恨了。
夜里,一众趟子手扎营于外,住在客店之中,花钱太多,当然,若是趟子手肯自己出钱,也是可以住在客店之中的,比如刚刚得了媳妇的吴老炮,将自己的月钱提前取了出来,带着自己的媳妇住了店,又忙活了半天,将那死去的老妇买了棺木葬了,其他人,包括武传玉程立挺,都扎营于外,守护镖车。
北地的夜里,奇寒无比,武传玉将解雨为他做的棉袄穿在身上,极是暖和,即是武功高手,亦不可能违反自然的规则,用内力一整天护住全身。镖队中间燃起大火,中间数十个帐蓬,里面是大车,还有几个明里暗里值夜的趟子手,武传玉起手练剑,要找一空旷的地方,巴山派的剑法,按照规矩,是不可以外人面前施展的,李群山曾为此条与胡一达争辩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一条门规,李群山授剑,大开方便之门,胡一达则正是相反了。
武传玉施展轻功,远处的流民们,在夜里也有生火的,都是一家家坐在一起,那些没有生起火的,只怕便要冻死在地里,然后让狗吃掉,也有让人吃掉的。
走了数里,武传玉找了一别人看不到的空地,将所习的剑法练了起来,除去诸位师叔伯的剑法之外,也将那夺命九式拿起来练,练完一趟,感到没有出汗,知道自已内力又加深了,心中满意,盖因内力越高,越不容易虚汗,此亦是常识。
正待回营,远处传来几声惨叫,在林中忽隐忽现,通过白杨林,又有灯光传来,武传玉内力已深,自然听得到,心中起了疑惑,莫不是有江湖仇杀。提起剑,往远处的白杨林行去,这北地的白杨极高,却没有什么枝叶,武传玉施展轻功,纵了数百步,看到一堆流民围在一起,围住了两个年青的流民。
武传玉停住身,想看清楚再说,武传玉飞身上了树稍,轻轻停住身形,一堆流民,将两人影围住,地上还有几具尸体,看破样子是流民,显然是刚刚被杀死。
武传玉定睛一看,这被围住的两个人,正是李文宏与水明苫,此时两人身穿着一身乱棉袄,面上糊着泥水,装作流民一般,若不是武传玉对于水明苫刻骨铭心,只怕也认不出来。李文宏则弃了自已的长袍,抽出一短剑,面对着一大群流民。
那流民中较为强壮的一人高叫道:“大家上啊,我今天看到这两小子吃肉饼,他们两人包中,还有十多个肉饼,那是肉饼啊,大定一起上,杀了男的,抢了这女的,分了这些饼。”众流民虽然没有什么武功,也没有什么兵器,可是这流民一堆,粗算一下也有上百个,上百双眼盯着被围的两人,这时,人的眼睛,便如同狼一般。
李文宏与水明苫那一夜逃得性命之后,知道武亲王定然不会放过自己,李文宏当下即想了法子,将身上一身奢华衣物、马车都扔了,装成流民,向山东而去,到了孟州,便安全了,孟州有刚刚大败流民的陇右节度使下军马上万人,都是敢战之兵,到时,便不用再担心这些杀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为了躲开一众杀手,两人都是行夜路,到了临近地面,两人吃饼之时让流民看见了,身怀粮食,便是大罪,李文宏那里想到,自己平时看都不看的肉饼子,竟然让一群流民起了杀人的心思。
李文宏是有武功的人,杀了几人,水明苫也算是会武功的,只是她其实从没有杀过人,而且手中无剑,自然让一大群流民围住了。
武传玉本是心情极好,看到水明苫,心中一阵子绞痛,此时水明苫已为李文宏之妇,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情了,每多看两人一眼,武传玉心中便多挨一刀,当下欲转身而去,不想,此时李文宏发出一声哼叫,显然是受了伤,水明苫亦发出了惊声。
上次一众杀手围攻,必竟然是让李文宏受了伤,加上李文宏、水明苫生于富贵之家,虽然练了武,必竟是没有当真的,心理也不过硬,刚才李文宏剑没入一流民腹中,不想那流民大叫一声,双手将剑按住,不让李文宏将剑抽出,那流民嘶叫一声;“上啊,大家上啊,抢…”显然是要死了。
众人一涌而上,水明苫花拳绣腿,打倒两人,不多时流民一涌而上,将她扑倒在地,无数双手伸向水明苫的棉衣内,另一边,数十张肉饼被翻了出来,众流民正在拼命挣夺,那被李文宏一剑捅死的流民拼尽最后一口力气道:“给我女儿……留一点儿。”便见无数双脚在他身上踩来踩去,原来刚才他拼命,正是为了自己将死去的女儿找一口粮食。
水明苫惊叫声中,她身上的棉衣被一老汉扯了开去,露出里面穿是丝绸秋衣,那艳红丝绸的抹胸在夜色中显眼至极,如同珍珠在沙滩上露出了光,那老汉显然惊住了,再接着便是目露邪光,将一张饼往嘴里一塞,合身扑向了水明苫,用尽全力,去脱水明苫的裤子,既不耽误吃粮,也不耽误强暴。
水明苫的惊叫,李文宏只是掉头看了一眼,此时流民们纷纷去争粮食,再也没有人去管他了,在流民们的眼中,只有那地上十多张肉饼,那正在努力扒水明苫裤的老汉嘴中的饼没有全部塞进嘴里,竟然让一边的一汉了子一抓撕下了一半,将老汉嘴外的饼子都抢了过去。然后拼命往嘴里塞,不想又有人将他扑倒在地,拼命抠他的嘴。
此时,上百流民,挤在一团,水明苫让几人压倒在地,仿佛是发出哭泣,又向李文宏求助。
不想李文宏只是伸手摸了一下怀中,看到自己的印信、官引都没有掉,看到地上被数十流民压住的水明苫,想了想,从那死去的流民身上将剑抽了出来,看到数十流民围住水明苫,周围还有上百个人,个个如狼似虎,显然一时半刻不能将水明苫救了出来,他也没有把握能救出水明苫,李文宏转身便走,看也不再看地上被数人压住的水明苫,此时要救水明苫,难度显然有点儿大。在李文宏心中,似是不值得冒这个险。
人群乱成一团,不见了李文宏的身影。
那老汉已然将水明苫的裤子脱了下来,显然黑夜中的女人引起了不少流民的注意,没有抢到饼的流民开始向这边围过来,黑夜中的白色大腿,如同象牙一般光润,显然吸引了这些流民的注意力。
水明苫哭泣了出来,如同婴儿低泣,嘤嘤而发,武传玉一听,心里对她的一点儿恨意,顿时都灰飞了。
武传玉怒从心起,眼着这些流民也是老实巴交之人,不想竟然做此恶事,抢粮也就罢了,竟然做出奸污妇女之事,本来李文宏在此,他不愿在李文宏面前出现,三人处在一起,境况实在尴尬,武传玉实在都不知道说起什么,眼着水明苫要受这一群流民所辱,武传玉再也不顾,从天而降,剑气森森,人还没有落下,就发出一十八道剑气。
此时武传玉怒极出手,手不下留情面,那老汉正带着兴奋之色,口水正滴在水明苫的大腿上,不想自己的人头已然飞将起来,无头之尸竟然还抱着水明苫大腿,此时前后数个围住水明苫的流民,不明所已,已然剑气穿胸,血光飞起。
那些流民如何知道世上有武功一道,只见武传玉从天而降,当头几人大叫一声,掉头便跑,武传玉何等武功,大喝一声,剑光炸响,如同一天雷一般,正是李群山的剑法,意为代天除恶之意,这一剑,数个跑得慢的流民,皆身作飞灰。
众流民见武传玉从天而降,又打雷又放光,以为天神下凡,皆一哄而散了,武传玉落在地上,看到地上的水明苫,此时水明苫一脸污泥,实在看不出当初衡山玉女剑的风光,武传玉将手抻出,想扶她起来,却见水明苫将头低下,不看武传玉。
武传玉伸手将水明苫拉起来,看到这到处是流民尸体,血流了一地,水明苫衣裳不整,身上还有血,心下酸楚,道:“跟我来。”施展轻功,抱起她,向远处打尖之地去了。
武传玉拉开门,走入了客店堂中,只有一小二在烤火,不住搓着手,堂中只有一人,掌柜的早已去睡了,武传玉上前道:“小二哥,烦你为我开一间房,我要安置这位——夫人。”那小二看到武传玉带着一女子进来,眼神一亮,武传玉又排出两钱银子与他,那小二自是欢喜,口中道:“少侠也学那两位爷,买了夫人么?实在恭喜恭喜,要不要小的买一些喜事物品来。”原来今天吴老炮便买了许多“囍”的大红字贴在客房外面,还请了几个相好的喝酒,算得上是娶了亲了,小二以为武传玉亦是如此,武传玉自是谢绝了这小二。
武传玉正待将水明苫送上楼,此时水明苫衣裳不整,武传玉将自己的棉衣披在水明苫身上,这身棉衣,还是解雨为武传缝的,份外厚实,也遮住了春光,不让那小二看到,武传玉正要上楼,突然看到李狗儿与几个趟子手狂笑着向楼下而来,武传玉心中惊奇,一手拦住李狗儿,道:“李小哥,你今夜不用值夜么,为何不去早睡?”
此时李狗儿心情极好,后面几个趟子手都是面作怪喜之色,武传玉心中实在不解,李狗儿笑道:“武少侠,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你听后,只怕要笑掉大牙。”后面数个趟子手皆道:“说不得,说不得。”但是脸上都带着戏谑的表情,又盼着李狗儿说出来。
李狗儿笑道:“少侠,你不知道吧,吴老炮拉着那买来的小娘子要行房,刚才我们便在外面观看,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说罢,一脸期待之色。
武传玉心头不舒服,道:“你们便在此听房么?”趟子手们多是粗野之辈,平日里,是什么粗话都可以说得出口的,家长里短,荤话一堆,自然也会干些粗事,这听房自然也是一桩了,李狗儿笑道:“刚才我们几个兄弟在那里听房,少侠你知道么?那吴老炮竟然早已举不起来了,吃了许多药酒,怎么也行不了房,急得打新娘子,哈哈哈,他干看着那小娘子,却不能下口。真是大快人心。”
原来今天吴老炮与李狗儿两人争那小娘子,李狗儿输在没有钱上,他平日里赌得极多,这日看到了这美丽的小娘子,便想买回去,本想让吴老炮借钱,不想吴老炮一见到那小娘子,眼都直了,想自己将那小娘子买了下来,最后也是吴老炮买下来,李狗儿心中不甘,与几人来听房,不想吴老炮因为年纪大的缘故,早年又受了暗伤,见这小娘子,心中欢喜的过了头了,举不起来,不能行房,这下子让几个听房的趟子手大乐,李狗儿恨不得将这个消息传得全天下都知道,是以喜滋滋的到处开口。
武传玉侧过身,道:“你们快快回去罢,若是让史天德老镖头知道,少不得又要扣你们银子。”李狗儿与几个趟子手正想走,后面一趟子手看到了水明苫的容颜,大声道:“啊,想不得武少侠也拾到了宝,竟然找到了这般漂亮的女人。实在让我大开眼界,明天我们也在流民里转一转,兴许能寻到一两个漂亮的。”
武传玉知道与这些趟子手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只是道:“你们快快回去,我走时史老镖头正要检查,若是让他知道你们私下走了,你们月钱可都没有了。”几个趟子手笑着出门,李狗儿道:“我们便不听少侠的房了,少侠今夜可要注意身体。”
找了间干净的房子,武传玉又去找那老板,那老板说好一阵子,才答应将自家女儿的衣服给武传玉卖一套,可怜水明苫何进曾到过如此地步。
武传玉心中早已想好,要说些什么。
过了许多时候,等水明苫换好了衣物,武传玉进了门,将门关上,水明苫亦不言语。两人面对面,一时竟然无语可说。
武传玉开口道:“我先说罢,水——李夫人,你还记得在天山么?那夜,我们两坐了一夜,那个时候,我心里便……。”
水明苫低头不语。
武传玉又道:“那次李群山大师伯问你的话,其实我都听见了,我手上的指头,就是那个时候,自己一剑斩断下来的,因为我发誓,今生不再见你。”
水明苫抬头低声道:”我当时知道你旁边,谢谢少侠错爱,我已是李家之妇,当不得少侠之错爱。“
武传玉听到此处,胸中气苦,此时千言万语,似是都说不出来一般,胸口似是堵着一般难受。不知道说些什么。
水明苫又低声道:“武少侠,夜已然深了,还请回去罢。”
武传玉嘴里发苦,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走,但是又忍了下来,回头低声道:”我明日送你回你娘家,你父当能庇佑于你。”
不想水明苫抬头,眼睛第一次直视了武传玉,应声道:“不,我要去寻夫婿。”
武传玉再也忍不住道:“为什么,他今天弃你而走,那日被人围攻,他也毫不怜惜于你,为什么你还要去寻他。”
水明苫低声道:“我已有了他的身孕。”
李群山等骑兵已然冲到了奢家兵大阵的前方,江峰在前面一身大喝,众骑兵皆低下身,伏在马背上,又有骑士拿出骑弓,开始向那移动的大阵射击,只听得箭呼拉拉响,箭支飞入人群中,不时有人被箭放倒。
所谓“归师勿扼“只是此时城头下了死命令,再也顾不得了。
江峰大声道:“李副将,你带兵从大阵腰部冲击,本将带队从正面冲击,务必将时机把握住。”
李群山应了一声,身后数百骑兵引开一路,开始游到移动的奢家兵两翼,将马保持在一个较慢的速度上。
正面的江峰带着上千骑引到兵阵前一百步时,开始加力。
地面的尘土飞将起来,上千骑兵将马刀抽出,在初升的阳光下,反射出一阵阵银色的光芒,马蹄起了又落下,反出整齐的“轰轰”声,骑兵们口中发出“呜呜”之声,将身子伏低,这正是准备直冲对方的中间大阵的打法,若不是万不得一,是不会这种打法的,用骑兵的命去换步兵的命,谁也不会做。
奢正安眼红无比,大声道:“前阵加厚,如今,若是退,我等有死无生。众将士,我们一定要活下去。”
土司兵皆知,若是让后面的大队的朝庭兵马追上,包围,这些人都是有死无生,奢正安一直对部下说,朝庭不要活的俘虏。众兵在被围之下,皆面露悲色,继而彭起勇气。
江峰大声道:“策马,冲击。”
无数马蹄踏在地上,从土司兵的方阵看上去,只见一大股烟尘向自己开过来。伴着震耳欲聋的嘶叫声,一时间,战阵之上,竟然听到到金鼓之声,看不明旗令所在。
从城头上看,只见骑兵们已然接近了奢家兵的蓝色大阵。周士信此时已顾不得请示李忠嗣,大声道:“下令步阵快速度移动,务必不可以浪费这良机。”
此时向老三便在阵中,刚才他长了心眼,混进了奢家兵的阵形之中,不跟前散兵们狂奔,那些散兵早有轻锐步卒去追击了,跟着大队人马,才有活路。
身边的众土司兵皆面作愤色,执好兵器,向老三身在大阵的尾部,看不到骑兵处在的最前方,他只看到后面的朝庭的步兵大阵向一片潮水般慢慢围了上来,两边的距离不足两百步。
这时,上面的头人执令旗溜马而来,大声道:“后三队分出人马,主动进击后方朝庭府兵大阵。为前队突击争取时间。”
这些奢家兵都不声,也有个别哭了出来,谁都知道,这是为大队人马争取时间,用不足三千人后队去攻击朝庭超过四万人的大型方阵,肯定是落个战败身死的下场。只是长久的服从,让他们没有发出声音,带队的头人一声令下,三千人的后队脱离了二万人的大队,向正在开进的朝庭的黑压压的大阵开过去。
仿佛步调都在了悲伤的情怀。
对面的领兵大将因为速度,将右威卫的铁甲大兵留了原地,以致于现在面对的,不再是刚才那么难打的铁桶了。但单薄三千人的阵形,如何能挡住这如云一般开过来的大阵呢。
对面的领兵大将一见,两方在一百步时,对面朝庭大阵齐齐大声吼道:“虎、虎、虎。”声震云霄。声音不停,大阵如流水般,向这土司兵的阵线开过来。
向老三欲哭无泪,难道今天就逃不过一个死字么。这后队的奢家兵是如此的坚决,竟然没有一个人转身逃跑,以致于向老三想逃,也没有时间可以逃。没有胆可以逃。
双方都没有再进行弓箭之类的投射,此时周士信想的是快快击破这后队。
两边人马相遇了。
当黑色遇到了蓝色,于是荡起了波澜。但是,终于将朝庭的大阵挡住了,虽然只是小小一会儿。
另一方面,江峰带着骑兵,冲进了奢家兵的大阵之中。
一开始,箭形的骑兵劈开了土司兵的阵形,无数忠心的骑士跟着江峰冲进了缺口中,只见马蹄飞扬,马蹄之下是土兵的血肉,无数兵器盾牌飞上天去,骑兵们不断挥动马刀,将两边的人砍倒。
阵形终于被阻住了,土兵们前赴后继,用身体来挡住如风般的骑兵。
终于骑兵被挡住了。
江峰挥动马槊,连杀死了几个头人,又将带头的一头人从马上挑了飞起来,此时血已糊满了身体,再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此时骑兵已然停住了冲击,陷入了奢家兵的方阵之中。
城上的周士信一见,叫道:“不好,下令,让骑兵退出来,这奢家兵的战力比其他的土司兵战力强得多。”
只是此时骑兵已然陷入了大阵之中,再也出不出来。
江峰只感到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手已开始不再灵光,开始挥不动手中的马槊了,眼已开始看不清,身边的骑士也越来越少。
又一根长枪刺来,在江峰前面的一骑士被刺中了大腿,然后被拖下了马,无数兵器刺入了他的身体,这是江峰的亲兵,江峰下意识想去救,却已然无力。
然后是一根横木扫过来,江峰坐下的马儿嘶叫一声,倒在地上,江峰也一个跄踉,扑在地上,马上有数支长枪刺向了他,江峰利用身上的铁甲,躲过了当前的一支,但是侧面一长枪刺入了他肋下,然后抢一抽去,那是一种空虚的痛。血如泉水一般飞出,江峰便知道自己不行了,然后他用尽了力气,站了起来,反手将手中长枪掷过去,将一枪戳中自己的对手也刺个对穿,对方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死了,江峰还想转身,数十长枪再次刺入了他的身体,他惨笑一声,大叫一声:“将军终归马上亡。”,便慢慢倒在地上,这一生,自己过得大大咧咧,自己打过突厥人,打过乱民,打过魔教妖人,现在死在土人手中,也是应当的,自己在战阵上也杀了许多人,如今,让别人杀死,也是自己最后的归宿罢。
江峰用尽了力气,将头向天,后躺着倒下,他身上的明光甲,让土兵们知道这是大将,江峰躺在无数叠起的尸体上。
李群山在远处看到骑兵落入了兵阵之中,几次想下令自己带的这几百人冲击过去,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将不应怒兴兵,此正当其时,这点人回进去,也不能再左右大局了。
对面阵形森严,不是可以冲击的乱阵,自己一时气急下冲击,只会将身后数百人都埋进去,而又挡不住对方的脚步,奢正安早已命大阵停了下来,以便于让阵形更加严密。
这时,奢正安再次下令,后队又有三千人左近,向朝庭的大阵开过去,这一批人,同样了为了阻挡后面的追兵的。
为了大队活下来,奢正巡不断将手中的兵力分派出去。
即使如此,奢正安的本阵,也还有超过一万五的兵力,这样的大阵,不是李群山身后几百个骑兵右以冲击的。
终于,江峰的将旗,倒在人潮中,不见了踪影。
奢正安急声道:“走,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