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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
武传玉叹了一声,看到水明苫与李文宏在一起,他如何不知道两人之间已有了夫妻之实,终于知道自己真的不可能与水明苫执手了,若是一般人看到心爱的人成为他人床塌上的人,少不得心灰意冷,要骂两句,武传玉出了这官驿,向前走了几步,心道:“我以后再也不见她了,我以后绝不再见她了……”心里说不清是遗憾,是愤恨,是不甘,似都不是,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只是又想看到水明苫,又不想真的见到她,心里只道:“现下她已不再需要我了,有人会照顾她的,那人是他心爱的人。我现在不应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在她夫婿面前难堪,我当快快消失,我也再不想见到她了。”
想到这里,只感到针芒在背,施展轻功,如同一大鸟般,横过这院子,他自然没看到李文宏为了活命,就能将刚刚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推出去,在武传玉心中,水明苫舍自己而取李文宏,自然是因为水明苫深爱李文宏了,只是武传玉还不清楚有些女子的内心并不是完全那么看重“情义”。
武传玉飞身入了这镇甸之外,在一处林中落下,往镖队赶去,此时武传玉心中只有水明苫在自己临走之时的一瞥,那一眼中似是包含着冰冷,疑问,似是有一点儿关怀,当时她要是喊自己一声,自己一定会转头就回去,让自己一见之下,心中发痛,又想到自己从此与水明苫真的再也没有了半点可能在一起的机会,心中的苦闷,就郁而不得发,此时落在地上后,只感到心中似是有一把火燃了起来,眼前正好一棵大树,正是这镇甸之外的树林,周围一片漆黑,也不见到星光,当真是武传玉心情的写照。
武传玉大吼一声:“你们也要挡我的路么?”反手将剑抽了出来,这一剑是武传玉生平之功力,正是兰心雅在天山教他的功夫,这一剑出,只见剑气如同潮,挡在武传玉身前的十多根大树都“轰”的飞了起来,武传玉不等这些树木落在,剑法全力使出,仿佛眼前是自己的敌人一般,那些可怜的林木还没有落在便让剑气分成了数十段。
旁的人只看到武传玉如同疯子一般,面容扭曲,将面前的数十根树木砍作木料,口中还发出:“呵呵”怪叫之声。
身边一阵轻响,原来刚才围攻李文宏的数十个黑衣人都站了一边,本想上前,只看见武传玉乱砍,看修为在武林中已是一流高手,带头的黑衣人本想命手下一涌而上,将这个坏了自己任务的小子杀死,此时看到武传玉的剑法,一众黑衣人都停下了脚步。眼看着带头的黑衣人,眼下的形势,就算是一涌而上,武传玉也跑得掉,就算他不跑,要杀武传玉,也许在拼死数人后,也能做到,但是却又不值了。
带头的黑衣人看到武传玉静了下来,挥了一挥手,对身后的众人道:“都退开”众杀手都退出数十丈外,又看到此时武传玉心情稍微舒服一点,眼前让自己剑气劈开了一个大坑,那黑衣人看到武传玉似是回神后,拱手道:“少侠与李群山大侠如何称呼?”
武传玉眉头一皱,这下子对方待之以礼,自己也不能失了身份,道:“李群山是在下大师伯,家师胡一达,诸位是想再讨教一番么?”刚才他阻了对方杀人的事情,不用说,这些人一定是找自己的麻烦的。
那带头的黑衣人道:“在下管大方,曾经受李大侠之恩情,不愿意与巴山派为敌,少侠可知今天你们坏的是那一位大爷的事么?”
武传玉见到对方口气缓了下来,敌意少了不少,也放了不少敌意,道:“看诸位的身手,我曾在湖南龙山见过诸位的同僚,看诸位的行动,身手,想必诸位是为武王爷效力罢?”
众黑衣人皆默然不语。天下有谁能发动这样的精锐力量,除去少有的一些势力之处,如同魔教、朝庭、武亲王,就算是巴山剑法,要拉出这样长于击杀的,整体实力高超的队伍,也是做不到的。
管大方黑衣蒙面,道:“实不相瞒,我们正是武亲王的奴仆,在下曾受贵派李群山大侠之重恩,实不想与巴山派为敌,但是若是巴山派要与武亲王为敌,在下也只能为了亲王,做一次不义的小人了。”
管大方以为武传玉今的行为,是胡一达授意的,以为是巴山派与武亲王对上了,但是胡一达虽然与吴柄章走得近,但是更多的是与周士信所带表的世家勋贵武将走得更近,但不管怎么样,武传玉身边巴山派大弟子,如今来破坏武思训的事情,在别人的眼中,便是巴山派与武思训对上了。
武传玉此时头脑清醒过来,知道自己若是一口应下来,当真为巴山派惹下大祸,一想到师父对自己有大恩,自己万万不可让巴山派为自己担事,这件事情是自己引起的,不能扯到门派上,当即大声道:”错,这是我瞒着师父和诸位师叔伯偷偷来的,我师父从来没有想过要与武亲王做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武亲王的事情。”
管大方一听此言,心中一喜,数年之前,管大方只是一个普通兵士,作为吴柄章亲卫一齐到了两湖地区,那时李群山带众人追杀魔教教众,数次将管大方救了下来,那时管大方家世不显,武功不行,也不长于溜须拍马,李群山偶然情况下见到管大方杀敌奋不顾身,于是教授以管大方精妙剑法,当时也只有数天的时间,只是这数天的教授,却让管大方受用不已,回京城之后,他武功大进,内力大涨,在南苑比武之上,大败进京城的胡人,受到武思训重视,从此平步青云,直到今天,他的剑法,都还是当年李群山在追击魔教时所教授的,是以这带头的管大方,心中实在不愿意与巴山派为敌。
听到此语,管大方道:“武少侠,既然不是巴山派与武亲王为敌,那么还请你退开罢,看在李大侠的面上,我可以不计较你今日之事,也不向你的师长说明,不过李文宏的事情,武少侠从此之后,还是不要再管了。”
武传玉听到此处,心知对方已是足够给自己面子了,当然对方更是给李群山面子,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朋友,咱们就此别过了。”管大方微微颔首,武传玉便要施展轻功,转身而去。
却在此时听闻到管大方低声道:“今天谋事不成,明日再行下手,你等几人……”原来,等武传玉走了,管大方正在分派手下,打算明日再行对李文宏下手。
武传玉本以为对方一击不中,便要不再对李文宏下手,方才放心而去,此时听到管大方的声音,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李文宏一伙人,当下就想返身回去,但是他总算神智不失,没有这么冒失。
李文宏之父李怀奉与吴柄章一党,与武思训不和,在朝中为正统派,是明打明支持太子的,这是朝堂之事,武传玉自然是不知道,但是如今武思训却是万万不会放过李文宏,李家水家在朝堂之上都颇有势力,但是武思训却是心胸极小的人,一般的朝堂之争,断不会到取政敌性命的地步,但是武思训便做的出来,盖因常常替皇帝做脏事儿。
武思训之所以敢下杀手,也是因为皇帝不喜欢太子,对于支持太子的李怀奉不久前下召斥责,找了个借口罚了他一年的俸禄,又借口太子嬉戏,令太子在宫中反省,不得出宫,武思训揣摸摸皇帝的意思,觉得此时杀了李文宏,皇帝也不会在意,若是在平常,武思训是不敢这么干的,这一次,杀鸡给猴看,借这个机会将这一些墙头草打拉一番,立个威给下面的人看一看,武思训自从王思远的事件后,大大失了圣宠,这一阵子,又借着吴柄章在两湖无功,皇帝恼怒,便又跳起来了。
这些东西武传玉却不知道,武传玉听到此语,想转身,却想到,自已身为巴山派的大弟子,若是这般阻挡武亲王,武思训一定会将这笑帐算到巴山派的头上,武思训心胸之狭窄,武传玉自然知道,除去杀李文宏之外,还要抢夺水明苫,水明苫亦是有名的美人,武思训在自己王府中设一美人阁,内有当世美丽女子的画像,已有数人落入武思训的手中,听说已做了武思训的玩物,想到水明苫要落到以好色出名的武思训的手中,武传玉心中便发急。
如何能救下水明苫,武传玉施展轻功,离开了这小镇之后,心中苦思不已,他也不至于分不清轻重,将自己的师门拉出来。
此时武昌城内,李群山立于校场之上,这时,朝庭与安氏土司最终达成了和议,朝庭对死去的安从明追封王爵,待以厚礼,这是开国以来从来没有的了,安氏已得不再与朝庭为敌,此时前线安氏突然退兵,并且分出兵马,威胁奢正安,奢正安大骂不已,却是没有办法,安家土司一跑,跟着跑了一大群小土司,手底下实力大减,对于朝庭再也没有兵力上的优势了。
奢氏仍然顽固不化,向氏开始软化,一大堆小土司也开始分化,而在这一边,朝庭今天秋税已收完,又向两湖调了六万府兵,奢正安只看到一队又一队的兵马开进宣恩城中,自己这一方却一天一天少人,朝庭又从神都洛阳抽调右威卫一部约八千人左近,由安平郡王、右威卫大将军李忠嗣为统兵大将,这李忠嗣以郡王之尊,地位自然在吴柄章之上,李忠嗣有爵位,吴柄章身为文官,便不能再制衡李忠嗣,这是武将对文官的一次大胜利,从此后不用再听一群文官们对作战指手划脚,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皇帝也怕因为战事得胜,使阁臣们太过强势。
这亦是因为吴柄章久战无攻,只守不攻,惹得皇帝发火,吴柄章此时主张以抚以主,并不是没有取得成效,安家等一大批小土司便是在吴柄章的政策下,向朝庭投诚,是以皇帝也没有将他拿办,只是派了主战的李忠嗣为将,当然名义上两湖之事仍然是吴柄章为两湖行军总管,李忠嗣要听他的,可是李忠嗣的亲贵身份在那里摆着,吴柄章可以号令武将,却拿不动这些亲贵,吴柄章此时只能为大军提供后勤,而且若是做得不好,李忠嗣一纸上去,吴柄章还吃不了好。
皇帝的意思在那里,吴柄章心知肚明,知道皇帝对于他的抚守之策不满,这是要让吴柄章给李忠嗣打下手,便老实的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有几个正统派的清流上书,现在都让皇帝发派到云南去了,算是给下面的人一点儿风向了。
李忠嗣身体肥胖,立于高台之上,形似一坐肉山,脸上有胡须都成了综色,长着双下巴,嘴中不时喷出臭气,那椅子不时发出“吱吱”的声音,他本不想穿盔甲,现在的大周朝,军户的盔甲便如同乞丐服一般惹眼,没有人愿意去穿,若是穿一文士服,倒更为流行。
下面是无边无际的人头的海洋,人过一万,无边无际,此时吴柄章只能站于台边,这时去抢李忠嗣的风头,那是明摆了要得罪人的。李忠嗣意图与对方决战,吴柄章心中其实是不满的,在前几月,那时,朝庭与诸土司的兵力相比,相差不多,甚至还要少一些,差不多是四万对六万多的样子,而且当时军器粮草接济不上,在当时的情况下,也为了保证江汉平原的秋税得以正常,理所当然要守势,而现在,宣恩一线府兵近十万,还有陇右的骑兵也来了,神都更是调来了西边常备的右威卫,一线兵马近十二万,如此大的规模,加之秋税已然完成,当然要攻了,可就在形势好转之时,自己也可以得到平定西南之功时,这李忠嗣来抢功,这其中有武思训的功劳,正是武思训向皇帝提出以李忠嗣替代自己,武思训也趁此机会,向朝中的勋贵世家一派卖好,这让吴柄章如何不怒,但是他是有城府的人,自然不会放到脸上。
李忠嗣得意洋洋,他本是勋贵子弟,说不上将门世家,此次他只要什么都不做,放开让手下的将军们去打,他坐着等着分功便是了,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知道怎么打,但是让手下人去做便是了。
看到无数的将士在自己面前排成排,当真是豪情万丈,这才真的体会到万人之上的味道。李忠嗣一挥手道:“将士们,出征。”只是一挥手,椅子却发出了“吱”的一声,差一点儿便倒了。
人流向城外开去,这最后的决战,便要开始了。
宣恩前线,奢正安坐卧不安,此时大帐之内,坐在他对面的,正是魔教长老谭正坤。大帐内其他的位子都是空的,许多土司都跑了,魔教自巴山派联合诸派第一次攻打天山之后,就分派出谭正坤赴两湖地区,色公子赴山东地区,谭正坤在两湖地区一为造反,二为找出裘败天所藏之白银,最好在两湖再造大乱,色公子则带护教军,护上从天山总坛起的金银军资数十万两,包括在抢到的排帮的银子,接济王开平,在山东挽回王平开失败之后的局面。
只见奢正安一脸焦躁,在帐中走来走去,谭正坤也是面作难色。
奢正安走到谭正坤面前道:“谭长老,给句实话,现在你们到底还能不能在武昌城后面起事,我们可是说好,我在这边起事之后,你们便在吴柄章的后方起事,如今我都打了这么久了,死伤这么多,怎么没有看到你们所谓的起事,你们到底守不守信诺。”
谭正坤道:“本来就要起事了,没有想到裘败天这老东西猪油蒙了心,将起事的数百万两军饷都不知转到那里去了,那可是二十车白银。没有军资,要我们用什么起事,这真是没有想到的情况。”
当时裘败天和坐下的弟子负责转移军饷,在巴山派与正道众人攻打天山之时,裘败天趁机将自己一同转移军饷的上百名弟子,统统用药毒杀了,然后从三际峰上逃了下来。裘败天想的是很美,有了这数百万两白银,后半辈子不用愁了,也不用再为白莲教卖命,不想一下山,就撞在李群山、胡一达手里,乐极生悲。这最后的藏宝图,此时正藏在武传玉的身上,不过武传玉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现在还没有想起来去寻那个什么藏银。
奢正安可不管这么多,如今他已悄悄派出特使,去接触李忠嗣,此时奢正安已然不想称王了,想得是如何保住基业,他也不是一门心思要给魔教打下手,只不过相互利用而已。
谭正坤道:“殿下,现在只有胜了这李忠嗣才是办法。如今,只有死命一拼,就算不能取胜,也要叫李忠嗣伤得不轻。”这人脸上说这话,却是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
奢正安一听,心头起火,不过他自然不会将心里的怒意放到自己的脸上,心中却道:”你们魔教的人只想让我上前拼命,你们好得江山,想让我给你们当冤大头,我如何肯干,如果不是你还有用,今天就用你的心肝下酒。”
此时一头人进帐,向奢正安下跪后,道:”奢大人,那向明伟推说身体不适,不想到大营来了,向家兵今天向后退了三十多里,距离我们更远,还派出探子,防着我军。”
这姓向的带走了差不多两万多人,此时宣恩前线,兵力上,奢家和跟着奢家的小土司们,兵力不超过三万人了,而对面,已开来了十万大军。
奢正安也欲退,但是一退,那些跟着奢家的小土司,说不得便一哄而散了。到时候兵力更少,面对对方的泰山压顶之势,半分胜算也没有,除非对面的将领是猪。
奢正安焦躁万分,却又无可奈何,他发起性来,就要用人的心肝下酒,此时他恨上了谭正坤,便用眼不时瞄一眼谭正坤,暗想若是将他交出去,是不是自己的罪可免去一些。
谭正坤道:“反正一退,那些小土司都要跑,不如在宣恩城下打一次,就一次,便将那些不听话的小土司推到前面去。死也是死他们。”这却是实话。
奢正安心头早有这个主意,刚才去请向氏,便是打的让向氏冲锋在前的主意,不想向至兴之孙,那个向明伟,也是精明人物,怎么肯来。如今,城下只剩下这三万多人。其中一万多,是各地的小土司。奢正安大声道:“好,如今不打一次便退,想跟朝庭讨价也没有商量,如今正要打一次。”
奢正安朝头人道:“击鼓,召集人马,今天我们要和朝庭决一死战。”
暗红的土地上,岩石长满了青苔,以致于极难站稳脚步,土兵们挤着排好陈形,对面的朝庭大军,此时奢正安与谭正坤两人皆立于队后,站于面前的,正是依附于奢家一一众小土司,多者拥兵有上千人,少者只有上百人,这些土司有水家、邓家、还有袁氏等,从来都是根着奢氏的命令行事,此战奢正安将这些小土司放在阵前,自已的本部放于阵后,盖因若是不打上一战,掉头便走,那么这些小土司一旦知道了自己的虚实,说不定,便如同安氏一般,不再与自己联手,反过来投靠朝庭,与自己作对,是以明知此战的败面居多,也不得不打。就算打不过,也要消耗这些小土司,让其不能与自己作对。
此时,奢正安悄悄命手下的头人,将本部向后掉动,打算一旦前方顶不住,便保存自己的精锐力量,向后撤退,此时手下
头人已将奢家土司兵的队形调整好了。奢正安心中已有打算,这一战以后,只要能保住基业,先前所想的战略,即是打下两湖,作为根据地,和朝庭相对的打算,此时已然成了泡影。
在魔教与奢正安的策划之中,奢正安一旦起事,魔教便在宣恩城后起事,当时奢正安与众土司兵锋最强之时,几家土司联兵,兵力最多时达到近十万人,当时战线已推动了宣恩一线,奢正安当时作为众土司之盟主,甚至都开始计划分兵攻取重庆、成都、以作为开国之都,但是进兵策略很快就受到了打击,先是在宣恩一战,战线从此在宣恩一线再也不能推进,在宣恩城下
一战,众土司兵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而紧跟着奢家的几位土司却受到了重伤,宣恩城上阵尸上万,土司的伤亡还多于朝庭的伤亡。吴柄章的策略是非常成功的,那一战后,奢正安的威信受到了打击,再也不能对众土司指手画脚。
本来,这个时候,就是魔教在宣恩城后起事,造反之时了,但是吴柄章人品虽然不行,但也是老成谋国之人,这时吴柄章知道白莲教一定会有所动作,于是先下手为强,调动巴山派与一干正道武林人士,在皇帝的首肯之下,进攻天山白莲教总坛,
为此皇帝还题了一块排匾,算得上下了大力气。魔教的实力,在武学高手上,当然都集中在天山,那里大小数十个小国分立,朝庭也管不到,放任一干武林正道人士前去进攻正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天山亦是魔教的行政总地,也是整个大周朝白莲教信徒们心中的圣地,天山总坛受到进攻,这白莲教不管要干什么,都会受到极大的牵制。
果然,白莲教不得不将许多力量调回天山,这一下,打草惊蛇,许多潜伏的分坛都被名地官府查觉,进而围剿,在胡一达李群山等人进攻天山三际峰时,在大周朝各地,也在对魔教的各处分坛猛烈围攻。不得不说,却实取得了重大的成果。
这就是为什么当时胡一达明白,就算攻不下天山,也达到了目地。
当然,天助吴柄章,有一件事情吴柄章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在正道各派在围攻天山之时,魔教长老裘败天失势,在魔教内部受了气,当时王思远在湖北逼反诸土司后,接下来本来的打算是起藏银,在两湖起事,此时在湖北东部一带,魔教已然发展了十万信徒,这些信徒只是一些失了土地的农夫,甚至还有失了军田的府兵家庭,但一旦起事,就是一支绝大的力量,大周朝此时军田流失严重,吴柄章在宣恩一线,一开始能以军田征召的府兵,不足一万人,还多是老弱,由此可见一斑。这时社会底层的民众,许多人都加入了白莲教,当时正是裘败天带手下的弟子将起获的白银作为军资,运向湖北东部,这上百万两的银两,除去向洛阳的大粮商买粮,还有向朝庭的几位官员买路,还有购买兵器所用,甚至还要向官中几位娘娘太监上贡,以便于探听消息,离间吴柄章等一系列的计划,这些计划,都是建立在裘败天起获的这数百万两白银之上的。
裘败天竟然带着藏银图,跑了。
他不但跑了,还将一同负责此事的手下弟子都毒杀了,这裘败天在魔教内掌管一部,其他知道藏银地点的人死个干净,便无人知晓,原先裘败天以为自己回了天山,至少给个十大长老当当,不想天山上内斗激烈,兽不凡只要他交出藏银,不想给别的,他也才下定决心跑路,要不然一开始被救出来,他便不会再回天山。
裘败天打算带上银图跑路,不打算再给魔教卖命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裘败天精心计划,趁正道围攻三际峰下山,此时三际峰的看护最为混乱,正是下山的好时机,可是他看到水明苫这等绝色美人,又想着能不能将李群山引到魔教一处禁地去,大意之下失了手,让正道一众人拿住了,尸体都让方氏兄弟养的狗吃掉了。这藏银图,现下正在武传玉的手中,只是武传玉现在根本没有想起这件事情。
在湖北东部起事的打算流产了,于是战线就拉在宣恩一带,时间拉的越久,对于奢正安来说越不利,他的威信一天比一天下降,吴柄章老练的抓住机会,向本来就对朝庭亲近的安氏伸出橄榄枝,又使计分划诸小土司,奢正安的底气一天比一天下掉。
反过来看朝庭一方,秋税一完,财政上底气一足,胆子也粗了,只调了数省的府兵,加上原来的兵马,已超过十万之众。
而奢正安,这个时候不要说打下重庆成都了,连已有地盘都守不住了。
眼下的局面,奢正安心中只有苦水一片。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已派出人,悄悄向李忠嗣使钱,也向吴柄章送了数千金,不过对方吃了他收下的银两,看也没有看一眼,着兵就打了过来,看来是吃得不够饱。
奢正安的思绪回到眼前的战阵之上。
此时乌云密布,流水发出哗哗的乱声,昨天刚下过雨,地上泥成一片,土兵们都穿的是草鞋,脚掌上都泡着水,四月的,颇为寒冷,脚是冷的,土兵们如何好受,反观对面的府兵们,都有军靴可穿,衣甲都是新的,又刚刚食了一顿好饭,许久不见肉味的府兵们,在李忠嗣阅兵之后,好酒好肉了一番。正是战意正高之时。
江峰、李群山各领骑兵,在步兵阵一边,他们最先出城,担负着大军出城前防止土兵们出击的任务,以让大军从容摆阵,三千骑兵足以担负这样的任务,为为保证不让对面的土司兵出击,李群山等骑兵在天还没有亮时,便已开出了城,这导致了骑兵们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但是战后肯定有更多的封赏的。
先前的近四万的步兵大阵已排好的阵形,因为昨天下雨,地是湿的,但是江峰仍然带一千骑兵对对面的土司阵形作骚扰性射击,江峰带着陇右的骑兵们,在土司兵阵前快速奔驰着,将一波又一波的骑弓射向对方的阵形。
这一手是跟突厥人学的,若是大周朝与突厥兵交战,那是万万不敢的,突厥兵更长于马战,若是大周兵与突厥兵阵相遇,突厥兵都是马队阵形,跑到人家面前射箭,只会让人笑大牙,加上被对方射成筛子。
可是面对是长于山林作战的土司兵,平原地带对阵本不是土司兵所长,奢正安从政治上考虑,放弃自己的军势上的相对优势,这也是取舍下的无奈选择。
上一次宣恩城外的大会战,江峰也带队进行过骑射,只是那时双方实力与现在正是相反。根本没有起到一点儿作用,现下骑兵们乱箭如雨,射得土司兵们抬不起头来,马蹄在泡了水的泥土里,翻起一阵阵泥浪,骑兵们大声策马,在土司兵阵前面跑来跑去,奢正安手下的这些小土司,有的根本不知道对骑兵进行反制,他们也拼着命将手里的藤盾举了起来,个别土司知道此时必须进行反制,零散的标枪和手斧向对方的马队投了过去,极少的骑兵们落马。
李忠嗣在宣恩城上看到一千骑兵就将上万土兵的射得乱七八糟,担心本方的大阵还没有开过去,土司兵们就一哄而逃了,到时功劳便少了。
于是转身向身边的一名将军问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应将骑兵撤下来了?”
李忠嗣是个水货。
他根本没有上过战场,如果神都的斗鸡场不算的话,他只是使了五千两黄金,让皇帝身边的太监红人吹了吹风,又使了一万两黄金,使给了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好不容易才换了这个机会,指望将钱刨回来,他的军略,完全是从话本里看来的。
但是这不影响朝庭军队取胜,因为打仗,怎么打,下面有的是智计百出的军官,李忠嗣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手下的将官们说:“大人,我军当立时……”这时李忠嗣挑出其中得到最多人同意的一条办法,然后施行就行了。
其实主帅是一头猪也没有关系。太聪明反而不好。
在城头的大旗边,李忠嗣趴在跺口处,这将军穿的明光甲真不舒服,一身重达三十多斤,要不是此时场面需要,李忠嗣早就将这一身铁皮子扔到城下的护城河里去了。‘
一边的军将小声道:“大帅,等力气用尽,再也不能开弓时,他们自然就会退下来,就时鸣金收兵,影响到步阵,等步阵打垮对方的大阵后,骑兵已然恢复了力气,就可以对对方进行追杀了。”
李忠嗣“哦“了一声,然后施施然道:“看来周将军名不虚传嘛?本帅刚才是在考你。”
下面的这员大将正是周士信,周士信亦是勋贵之家的出身,但是还是比不上李忠嗣的家世,周士信笑道:”李大帅是天下一等用兵大家,便是孙武复生,立于对面,亦不是李大帅的对手,能在大帅手下共事,吾等才能打胜仗,我朝开国百年来,大人当之无愧第一人。”周士信早已到了马屁随心所欲,不用经过脑袋就可以想出来的地步了。
城上青苔甚多,又有泥水,李忠嗣看了看身后的一众将领,又看一看城下黑压压的人头,天又不放晴,于是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说了一句:“他妈的真热闹,打仗就是热闹。”众将都是人精,自然都没有听见。
奢正安的失败,归根到底,还是实力的失败,战争时实力的体现,以少胜多,用兵如神,不是不可能,但终归只能取得局部、一时胜利。朝庭和奢正安相比,帐面上百万可以调动的府兵,有从边关调过来的无数的久经战阵的将领,有更多的粮草,还有骑兵,反观奢正安,凭什么指望手下几万刨地的老百姓放下锄头拿上刀枪就成了神兵,奢正安手下的奢家兵战力还算是不错,其他的小土司手下的兵,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这些小土司手下的兵,只会砍柴、刨地。要他们上阵,打顺风仗是可以的,但是将希望放到他们身上,根本是找死。
奢正安本打算前面败相一露,带上自己的本部便跑,不想到对方大阵还没有开上来,自己一方就顶不住了,如果上万土司兵还没有根对方的步兵大阵相接就一哄而散了,这实在让他不能接受,于是奢正安下令,让本部人马向前,稍稍弹压这些不济事的小土司。
两万多奢家兵排着齐整的步伐,向前移动。逼近了小土司们的大阵,这下,果然,一众小土司安定了下来,阵形不再混乱了。起码混乱得不像刚才那么明显。开始向在阵形外移动的骑兵抛射标枪。
江峰带着骑兵,已射完了十多箭,手已开始发酸,这时再射已没有多少意义。于是大呼一声:“退”上千骑兵在无数蹄声中,退回了步阵的两侧。
泥地里,无数双穿着靴子的脚踏上泥土,又带着泥翻了起来,骑兵退了开去后,正是名闻天下陇右陌刀手大阵。
当前的步卒,皆身穿大铁甲,缓慢向前移动,手里举着丈长的斩?马刀,从奢正安的角度看上去,无数黑漆漆的大铁桶,举着大刀,向自己开过来,这些大铁桶,只能看到一双双眼睛,他们无论是那一个,都长得一模一样。让人看了很有视觉疲劳,
朝左看也是大铁桶、朝右看也是大铁桶,当前的正是从神都带的右威卫。和他们打,真是一件很恶心的事情。
将右威卫放到最前,正是周士信的主意。周士信主张一开始便给土司兵雷霆一击,是以右威卫便开到了最前,李忠嗣当然是点头了,他看来,既然手下大多时人说好了,那就这么搞嘛。他是来游山玩水搜地皮的,不是来受苦的。
看着眼前的大铁桶,奢正安嘴里吐苦水,这些大铁桶造出来是打突厥人的,不想用到他身上,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他老爹打死不肯造反称王了。这怎么打,一退,只怕就成了一团混水,到时候自己人踩自己人。死的更多。
奢正安身边的卫士已经开始牵马了,是准备等会儿跑时跑的快一些。
谭正坤已然不见了踪影。他是知兵的人,等会儿就跑不了。奢正安见此情景,破口大骂:“什么德性。”手下有头人上前道:“大人,我们是不是将阵形往后退一些。”
奢正安抬头去看,只见前方的小土司们的兵们比刚才江峰带队乱射之时已然好了太多,这时若是退去,说不定全军都会一阵子大乱。似是还可以拼一拼。当下道:“且不退,告诉前面统兵的头人,若是前面几家敢退,一律砍了。准进不准退。”
奢正安军令下达后,奢氏兵更向前排移动,顶前的小土司兵们阵形也更加稳了。
这时对面朝庭的军阵开始开始向土司兵阵抛射。
一道道流星般的箭雨从天空落下,落在土兵阵形中,发出比下雨更加沉重的声音,在陌刀手后面,是超过五千人的弓箭部队,这箭雨的力度和密度,远远超过了刚才骑兵骚扰的力度,只听到土兵们的阵形发出一阵阵惨叫之声,牌面上长满了箭支,
但是还是有箭通过盾面射入了人体,在这个距离上,土司兵们的标枪和手斧起来了作用。
奢正安担心土司兵们的阵形,大声道:“督战队看好,有谁敢退,一并杀了,便有无数督战队上前,防止土兵们后退。
无数的箭雨过后,原来密集的阵形,出现了许多的小口,朝庭的兵马,在五十步外,足足射了十箭,五千人的箭手,将壶中的箭全都射光,当后面的箭手将箭射光后,箭手们向后退。而一线的突击兵们开始替代了原来他们的位置。
射光了这些箭支之后,土司兵士气大跌。
向三娃是土司兵阵里较为聪明的人,他和他哥向大娃、向老二一起给土司老爷们做长工,是标准的土民,除去要给土司老爷们上各种东西之外,他们一家还要做土司老爷做各种事,土司老爷家的红白喜事、土司老爷要出游、土司老爷要打仗,他们向家兄弟都要去的。
眼下他正将自家兄弟扛在自家面前,向老大最为老实,站在弟弟面前,刚才一阵子下雨的箭,向老大前面一个人被吓着了,将盾面往前支了一点儿,于是箭从斜面射进来,射进了向老大的身子。向老大死时眼睁得大大的,咕嘟了两声,大意好像是今年地里庄稼还没有收的意思,向三姓眼中带着泪水,扶住哥哥的尸体,哥哥的尸体为他挡了斜面射下来的箭支,每一支箭射击中向老大身体一下,向老大的身体便要跳动一下,向老三记不得哥哥的尸体跳动了几下了。
箭终于停了下来,对面的朝庭兵马停住了射箭。
向老三不是没有杀过人,上一次和朝庭兵以交战,三兄弟站在一起,相互掩护,三个人都没有事,向老二记得他一锤把一朝庭的伙长打翻在地上了,那一下子打在那朝庭军将头盔上,都打出火星了,那人大概是死了吧,自己也算是杀过了人,头人允诺今年收秋粮可以少收一点,可以也把个头最大向老二调到前面去了。头人们将最英勇的人都调到最前头。
兄弟的身影就在前面十多步以外,向老三可以看到向老二竭力将身子缩小,以抵挡那些箭支,向老二终于躲过了那一阵子箭。
向老三知道对面的朝庭兵马射完了这一阵后就不会再射了,等会儿是短兵相接,到时候人挤人,枪来刀往,最安全的法子是相互掩护,这样安全的机会才大,上一次会战,自家三兄弟相互掩护,打完了后头一看,除去身上几处小伤,三个人一个都没有死,这一次三兄弟都散了开,向老三不知如何是好。身边的人自己一个都不认识,说得上什么配合。
对面让恶心的铁桶上来了,头人大喝一手:“扔标枪。”向老二和身边的人一起,将背的标枪往往上一扔。众人不是一齐扔的,是分了批次的,不然众人一齐挥手,保不准一枪戳进自己人脖子上。
对面的铁桶们,仍然不紧不慢的向前,枪标发出“叮当”的声音,那些铁桶除去身上有几个白印子,极少有人倒下。极个别的撞到脚上,脖子那里,运气不好也怪不得人了。
前排又有人扔了手斧,面对那些大铁桶,向老三其实觉得,不如用石头去扔他们,因为石头的斧头好像都是一个效果,打在对面的铁桶上面,发出一阵“嗵嗵”的声音。这种念头一进脑袋就停不下来,“用石头扔他们会怎么样呢?”在这紧要的关头,本是要集中精神,可是越紧张,向老三脑袋越不听自己的话,他甚至忍不住要真的来试一试,但是看到对面挤过来的大铁桶,最终克制住了自己弯下腰下拾脚下那块长着青苔的石头的想法,
两边越来越近,两边的人,都可以看见对面人的脸部,向老三手里汗水出来了,土司兵都握好了手里的武器,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要开干了,我们中间很多人要死在这里了,我不想死。”
对面的朝庭官兵一声令下,那长约一丈的斩?马刀立了起来,跟一片树林似的,不过这树林是黝黑的,好像上面还沾着油,不错,就是油,向老二杀过猪,这是头人们器重向老二,并且将他调到前面的重要原因,向老三看自家兄弟杀猪的刀上面,就是这个样子,恶心的,带着黑黝黝的油,闻起来有一种臊味,让人一闻就恨不得下清江洗个澡。当一片刀林子在自家面前时,谁也不会舒服,向老三极不舒服。
打仗真是件既无聊又恶心的事,我不想打了。这是向老三心里话。
情况只能说是一边倒。
铁桶们挥刀直下。土司兵的阵形就往后退,一直往后退,人挤着往后退,好在铁桶们走得极慢,要顾忌到队形,没有追来,所以土兵们不管头人的皮鞭,死死往后挤。
向老三此时头脑里面只有一团糊,他下意识往前,但是前面又挤着向后。肉体在磨蹭。汗水味让人恶心。
向老三看到哥哥挤在前面,他竭力挥动手里的镰刀,和无数柄从天下砍下来的刀片子们玩迷藏。
他成功的躲过了许多次。而且他身边的人都死了个精光,现在,他一边退,一边向后挤,不挤就要死,站在最前的,只有向老二一人了。他是活得最久的人。
终于,一柄长刀从天而落,向老二的手和他的身体分了开去,哥哥转过了身子,往后面寻找着,他此时不知道大哥死了,因为头人命令他们不准回头,终于哥哥找到了自己的兄弟,两兄弟眼神相撞,在数柄长刀砍中他之前,哥哥喝出了两个字。“快跑。”
然后哥哥被长刀再次砍中,血飞进泥地里,真是脏得一塌糊涂。
这时,向老三的头脑终于醒了过来。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为了土司老爷死。我要活。”
在向老三心底,喝出了那一个藏了许久,甚至不敢想的念头。”我们凭什么要给你卖命,凭什么要给你一次又一次压榨。我受不了,你们别想再从我身上得到一分好处。“
向老三眼中涌出了恶光,那个在后面骂着推着众人的头人,正是自己的痛苦之源。向老三将手里的镰刀,第一次砍向了那压榨自己的头人。
在头人不可置信的眼神里,向老三狠命抽出了没入头人胸膛的镰刀,这个头人,无数次用皮鞭抽打土人,无数次合理的夺去土地人们的收成,无数合理的欺压土人,现在,他不敢相信,这群老实巴交的土民敢向自己动手。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