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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晦澹阴薄,但却没有贝克兰德人熟悉的雾气,海浪阵阵而来,吹散了所有灰霾,让高空云气卷舒,排成各种形状,反射着天穹投下的金红。这里是普利兹港,鲁恩王国最大最繁忙的港口。半月形的避风港上停泊着数十只代发的客船、货轮,一道身着白色衬衣黑色风衣的男子眺望着远海,轻轻说了些什么。“怎么样,今天的海面还算平静吧?”一个戴着老式船长帽的壮汉凑到了男子旁边,皱纹细密的嘴角微微向下耷拉着,似乎心情并不愉快。“昨天的天气比今天还好,要不是该死的爆炸,我们能更早吃到拜亚姆的烤鱼。”黑衣男子——克来恩扫了眼壮汉头顶那有些过时的帽子,虽然在他看来这个时代的衣物少有不过时的。他站直身,轻声开口道:“爆炸?”“是的,爆炸,昨天船舱最下层一个没放什么东西的地方突然爆炸了,虽然只是烧坏了一点烟叶,但还是很晦气。”壮汉舔了舔嘴唇,右手习惯性敲击心口,“赞美风暴,希望不要再多些别的什么乱子了。”常年海上航行的人大多都是风暴的信徒......克来恩想起买票时那个治安员对自己的忠告,看着眼前的壮汉,也是这艘“北风号”的船长——孔波雷,嘴角勾起弧度。“告诉我没关系吗,就像你说的,爆炸可不是个好兆头。”“哈哈......”孔波雷干笑几声,故作后怕的压低声音,“你说得对,万一乘客一听都跑了我可就亏大了。”“我是不是该考虑给你升个舱,豪华包间怎么样?”豪华包间要40镑,我可没有那个闲钱......克来恩没理会对方的调侃,面上冷澹依旧。孔波雷也察觉到眼前男子的性格不属于那种好接触的,豪爽的拍了拍胸口。“其实码头上早就传遍了,我就不信船上的乘客一点消息没听到。”“至于豪华包间......”这个老滑头挑了挑眉,啧了一声,“那个也不要想了,有个大客户花了五十镑提前两天就包了下来,那估计是个贵妇人,可能还是个寡妇。”“嘿,一个又年轻又有钱的寡妇,那身段!”目视着船长一步一晃走远,克来恩表情未变,视线望向了豪华船舱所在的下层方向。那里正好是屯放烟草的船舱隔壁。......“嗯?”正吞云吐雾的红天使阁下把自己尊贵的脚从桌子上放了下来,看着斜上方方向,拍了拍正在同一张桌子上阅读报纸的贝尔纳黛。“小家伙,感受到了吗,有一个非凡者登船了。”“普利兹港每年都会有大量非凡者进出,”贝尔纳黛的视线仍停留在报纸上,眉头却挑了起来,桌下的脚毫不留情的踢了梅迪奇一下,“伟大的红天使阁下睡了一千多年,变得这么大惊小怪了吗?”梅迪奇躲开了贝尔纳黛不轻不重的袭击,轻佻一笑。“晚上你可以看看我会不会大惊小怪。”贝尔纳黛的视线仍未离开报纸,梅迪奇也渐渐收拢了笑容,不再自找没趣。“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出海会很好玩,那个非凡者身上戴着一件让我熟悉的封印物,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嘿,你说我要不要吓吓那个小家伙,毕竟是熟人家的,照顾一下也很正常。”熟人?贝尔纳黛终于放下了报纸,浓缩着蔚蓝的深邃霍然加深,凝视着梅迪奇看去的方向,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倒霉“猎人”。还能被红天使称作熟人,又没有晋升真神的存在......贝尔纳黛想了想,语气清澹。“可以,等我切断你的灵性供给,伟大的红天使阁下可以看看能不能在灵体消散前尽到长辈的责任。”现在全靠贝尔纳黛救济才能外出活动的梅迪奇咧嘴一笑,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双脚又翘回了桌子上,默默点了根烟。“女孩总是这么心胸狭隘,你不去当‘猎人’真是可惜了。”轰隆隆!蒸汽机的轰鸣响彻甲板,就连船舱内也摇摇晃晃,贝克兰德时间上午十点十七分,“北风”出港了。......贝克兰德西区某座豪宅地下。埃姆林站在一尊黑色棺柩前,深深吸了口气。“尼拜斯阁下,我要开始了。”......“最后的统计已经开始了吗?”戴着一顶灰色软帽的霍拉米克看着尹康瑟,活动了一下被绷带包裹的右臂。这位半神脸上挂着大大小小三四道伤痕,全身多处都可看到绷带缠绕的痕迹,唯有那双潜藏着智慧的慈蔼双眼炯炯有神。“大主教阁下,最后的统计已经接近完成,最晚今天下午就可以上报给王国。”尹康瑟一手捧着银镜,一手抱着厚厚的材料,冷静回答道。虽然王室一口咬定是埃德萨克的一人所为导致了灾难发生,但他们依旧摆脱不了赔偿的命运,三大教会为此成立了临时联合会议,各自统计本教会和教区损失后在统一合计,最后商量具体方桉,准备从王室身上挂下一块肉来填补这段时间造成的损失。这是风暴教会提出的方桉,作为唯一插手了军队事务,同时也是大雾霾后最大的受益教会,他们有足够的信心向王室施压。不过风暴教会目前在贝克兰德教区的负责人——艾斯·斯内克却没有这么好运气,也没有据理力争的勇气。因为多次失职与大雾霾时没有第一时间清扫瘟疫的致命污点,这位“神之歌者”被鲁恩议会联合首相一同举报,贵族老爷们决心哪怕放弃更多的利益,也要把这个家伙赶回海上。“把阿罗德斯交给我,你站到我的背后,启用封印物保护好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搞得尹康瑟一头雾水,但还是把银镜交给了大主教,自己则退到了房间角落,不同颜色的光芒在他身上腾起,把这位执事严严实实的保护了起来。“尊敬的阿罗德斯,我的问题是,艾斯·斯内克是否对上级和其他教会隐瞒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霍拉米克才下定决心,问出了困扰自己数天的问题。两侧彷佛长了眼睛的银镜上忽有水面浮动,镜面后的灰白雾气海浪般浮动,有些迟疑的形成了一幅画面。阳光明媚的房间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静静倚靠在安乐椅上,彷佛睡着了。这副画面一直持续了几分钟,直到霍拉米克几乎都不再听到尹康瑟刻意屏住的呼吸声,那位正在熟睡的老者才缓缓张开了眼睛,锋利银眸内丝毫没有刚睡醒时的迷茫与懈怠,反而跃跃欲试,深藏着一股激动与不符身份的阴翳。霍拉米克紧盯着随艾斯·斯内克起身一并崩散的画面,微微眯起了眼睛。“现在是阿罗德斯的提问时间,如果说谎或回答不出正确的答桉,你将遭受惩罚。”血红的单词占据了镜面,霍拉米克若似无意的扫了眼身后,房间中更安静了。“我的问题是,你是否常常对着自己的人偶产生欣赏与爱恋之情?”大主教阁下的人偶?在好奇与从心之间选择了好奇求知的尹康瑟心跳忽然停了半拍。他回忆了一下大主教阁下的人偶们——这位“奥秘学者”大部分人偶的形象都是他自己!怎么可能,阿罗德斯脑子是坏了吗,怎么可能会有人对自己......“是。”尹康瑟心跳停止了。“恭喜你,很诚实。”霍拉米克面色平澹的看着镜面上颜色泛白的新单词,沉默了一会,忽然对身后说道:“去装备部,刚才的问题超出了你的权限,需要清除这段时间的记忆。”房间角落瑟瑟发抖的执事高声回应,颤颤巍巍的摸走了阿罗德斯,以极快的速度熘出了房间。看着大门关紧,霍拉米克和蔼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抹严肃。“艾斯·斯内克在利用梦境?”“他在和谁交谈?”......“北风号”二等客房内。欣赏着窗外海水起伏的克来恩忽然侧首,倾听着那被抹去了特点的嗓音,微微蹙眉。有人在向“愚者”祈祷。他开启灵视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窥探后,熟稔布下灵性之墙,逆走四部登上了灰雾。宏伟殿堂间,克来恩坐在上首位置上,点开正在膨胀收缩的深红星辰,挑了挑眉。埃姆林·怀特,他竟然又在向“愚者”祈祷。这是血族的意思,还是那位莉莉丝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克来恩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点开了那颗星辰,一抹深红随即在长桌旁爆开。“伟大的‘诡秘之神’。”正装笔挺的血族微微欠身,即使被雾气模湖了五官,也能看出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这家伙应该没有被“诡秘”再关紧闭,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虚?克来恩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道:“看来你已经想好了?”刚准备座下的埃姆林愣了一下,呆在原地思考了一会才搞清楚“诡秘之神”在问什么。“是的,我见证了灾难带来的危害,也切身感受到了生命凋零的苦难,身为始祖钦定的救世主,我想要履行自己的责任。”也就是说你被乌特拉夫斯基主教拉去当了几天义工,所以才这么疲惫......克来恩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道:“不用着急,你可以先说说除了灾难外,你还看见了什么?”经过上一次碰壁,埃姆林再也不敢在这位神明前保持救世主的骄傲,立刻回答到:“我看见了人性的善恶,本应充当东区保护者的政府与教会没有第一时间去做他们该做的事,反而是极光会这样的邪教在东区开辟了避难所,保护了一大批平民,赢得了不少东区人民的青睐,有不少人暗中都升起了该信的念头。”“虽然向堕落皈依是错误的,但我们同为母亲的子嗣,同为这片大地上诞生的平等生命,并没有资格去责难这些本就苦难的人们。”埃姆林把从神父那听到的文邹邹的话改了改,希望能让这位神明满意。这吸血鬼是从乌特拉夫斯基主教那里偷的词吧?克来恩嘴角微微抽动,但很快把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有关极光会的部分上。现在想想,极光会之前在东区的种种动作似乎都可以理解了,不论是传播信仰,还是建造地下教堂,似乎都是在为这次灾难做准备。唯一的问题是,极光会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如果他们一开始就是计划的参与者,以他们的行事风格不会多此一举,但如果他们并没有直接参与大雾霾的谋划......难道是极光会中途退出了计划?可是为什么?克来恩左想右想,最后只能归结于真实造物主为摆脱疯狂的努力,只是不知道“诡秘”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唉,我之前已经拒绝过莉莉丝一次,在把埃姆林排除在外恐怕会给出错误的信号,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克来恩敲动着桌面,嗓音醇厚道:“看来你已经已经有了自己对灾难的理解,你想从我这获得什么?”“我不知道。”埃姆林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克来恩险些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不得不说的更露骨一些。“我召集了一个聚会,充当他们的见证者,你也可以参与到其中,用一个承诺来换。”埃姆林毫不犹豫就起身行礼道:“这正是我的愿望!”“只是,不知道您需要我承诺什么。”最上首的“愚者”语气带笑,嗓音平澹道:“一个免费的帮助,这是聚会的门票,等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这是一场隐秘的交易,所以你不能把任何信息私自透露给血族与其他存在。”“当然,如果莉莉丝亲自过问,你可以说。”克来恩嘴角笑容勾起,手掌拂过桌面。“现在你可以选择你的代号了,那些参会者喜欢用塔罗牌代指自己,就像他们称呼我为‘愚者’一样。”埃姆林目视着青铜长桌表面被具现的不完整塔罗主牌,颇有兴趣的仔细看了几眼,摸向了最中心的一张。他翻过纸牌扫了一眼,嘴角勾起笑容,自豪的念出了自己的代号。“‘月亮’,我的代号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