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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甄嬛侍寝被罚之后,玄凌又传召了她几次,她都谨守本分,又着意表现的很是知礼懂事,玄凌倒也还算满意,一时间也是赏赐不断。只是对于“玉”字封号,甄嬛确实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玉”字本是她最不喜的字眼,只是皇上既赐了封号,再如何也是恩典,谁敢挑三拣四的,这样一来,甄嬛倒也不敢有怨言,只专心做她的宠妃。
六月里,有传行宫里闹鬼,据说已经有几个小太监被吓病了,一时间人心惶惶。季欣然向来不信鬼神,便即刻派人镇压,又命人调查散布谣言之人,只是传言未有递减之势,反而愈演愈烈。传言说这是余氏的鬼魂,之前给玉贵人下药之事,实际上是华妃指使的,余氏是替华妃做了替死鬼,便怨气冲天,才来行宫吵闹的。没过几日,有宫人来报,恬贵人在夜晚游园时被吓着了,人已昏迷,被送回了住处。诸如此类事件,频有发生,直闹得人人自危,鸡犬不宁。
又过两日,底下人来报,道是华妃早产了,季欣然便忙带人赶去碧桐书院,玄凌与欣昭容皆在殿内,互相行礼后,季欣然便问及原因,玄凌也是气的不轻,便示意欣昭容讲给季欣然听。原是和彤帝姬几日未见父皇,有些想念,欣昭容便带和彤去见玄凌,一同用过晚膳后,玄凌和欣昭容一同散步,正看见逛完园子要回宫的华妃和丽婕妤,正欲上前叫她们过来一道走走,就见丽婕妤忽然惨叫一声,又夹带着哭声,玄凌刚要派人上前去看看发生何事,丽婕妤便慌不择路的撞到了华妃身上,华妃已有七月的身孕,就被撞的早产了。
季欣然便想到了连日来行宫闹鬼的传闻,欣昭容又说,华妃被撞后就有小宫女说看见了有鬼魂从华妃身边飘过,华妃一时未察觉,反而是丽婕妤看见了,只是仿佛那鬼魂在烛火之下有影子,玄凌当即便派人去查了,而丽婕妤被吓得不轻,已被拘在自己的住处,让太医去诊治了。
也幸好华妃素来得宠,此次来行宫,玄凌便特意吩咐了稳婆和奶娘都跟着,以防万一,没想到“万一”真的发生了。产房内传来华妃的阵阵惨叫,听得季欣然和欣昭容二人心里也是乱的很,她二人生产时皆算是顺利,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突发状况,也不知华妃此胎能不能顺利降生。
一直到深夜,华妃还是没有生下来,季欣然便劝玄凌先回去休息,而自己则安排星露和乳母照顾好予湛,便留在碧桐书院看顾,欣昭容也留下来陪着季欣然,又派了身边的宫女回去照顾和彤帝姬。直到第二日寅时,华妃才诞下一个瘦弱的帝姬,玄凌赐名福慧,封号和雅。又晋华妃为夫人,赐号皙华。
与此同时,派去查闹鬼一事的人也传来消息,已在漫春园后院找到了尚未烧尽的假发,白纱一类装神弄鬼的工具,玄凌即刻下令将漫春园中除甄嬛外的所有人等皆抓起来刑讯,直至傍晚,从棠梨宫一道跟随甄嬛来行宫服侍的太监小连子招供是他所为,但却一口咬定没有幕后主使,只是因为丽婕妤一贯看不起太监,也曾侮辱过他,他便心怀记恨,只想吓唬丽婕妤,并没有想吓华妃,说完便咬舌自尽了,其他宫人皆一无所获,只称不知。
这件事便以小连子之死而告终,其他证据皆被销毁,一时也没有其他线索。只是尽管甄嬛反复强调对于此事并不知情,玄凌依旧还是以她管理不善为由,降为美人,又罚她禁足一月,罚俸半年。而丽婕妤虽不是故意冲撞华妃,但到底也有间接责任,便以行为不端为由,降为容华,罚俸一年。
华妃诞下和雅帝姬没几日,便是和仪帝姬的生辰,因着先前闹鬼之事使得宫里的气氛着实压抑的很,玄凌便吩咐和仪帝姬的生辰定要大办,也好使宫里热闹一些,去去晦气。宴席开在扶荔殿,自去岁扩建以来,玄凌也是第一次到这新修好的扶荔殿中来,殿宇借用白螺石砌成,四畔雕镂阑槛,玲珑莹徹。因为临湖不远,还能清楚听见丝竹管弦乐声从翻月湖的水阁上传来,声音清亮悠远又少了嘈杂之声。只华妃刚刚生产,仍在月中,并未出席,只遣人送来贺礼。
席间沈眉庄与甄嬛坐在一处,沈眉庄一碗接一碗不停地喝着梅子汤,甄嬛只觉奇怪,“姐姐,这是怎么了?小心喝多了伤胃。”
“许是近来天热,我没什么胃口,用膳不多,倒就爱喝这个,又酸又凉的,喝着很是开胃,你也来一碗?”
“姐姐忘了,我素日不爱吃酸的。”
“我一时倒忘了,那我也不与妹妹客气了。”说罢,又喝了一碗。
“姐姐这样不思饮食有几日了?我听槿汐说有孕之人便是这样,说来姐姐承宠也快一年了,也该有好消息了。”
“我倒一时没往那处去想,你这样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说着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我这月的月事已是迟了半月了,只是我之前也是月事不调,倒也没在意,且我刚到行宫时便请太医为我写了一个助孕的药方,我也吃了一月了,感觉还不错,这阵子宫里事多,也忘了同你说。”
“是哪位太医开的啊?”
“就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江穆炀啊。”
“可我听说,他弟弟江穆伊是素日给曹婕妤母女请脉的太医。”因着今日是和仪帝姬周岁宴,生母曹容华刚刚已被封为婕妤。而皙华夫人素来看不惯她们这些新晋得宠的妃嫔,曹婕妤又是皙华夫人的人,是而甄嬛有些担心。
“这个我也调查过了,他两兄弟并未一母所生,二人也早已面和心不和了,而这个方子我也是翻查了许多医书,确实是个好方,所以我才敢用。”
“不管怎样,姐姐还是小心些的好。”甄嬛总觉得有些不对,一面为沈眉庄担心,一面又觉得她八成是有孕了,心里不免有些嫉妒,若是她也从一开始就承宠,兴许这会也能有孕了。
甄嬛这般想着,一时心绪不稳,便口称更衣,携了侍女走出殿去。过了许久,甄嬛方回到席上,玄凌便看向甄嬛说道,“你的侍女说你去更衣了,怎得去了这么久?”
“嫔妾酒醉,在偏殿睡了一会才醒。”甄嬛冲着玄凌娇柔一笑。
“嗯,这么一说,朕也觉得有些醉意了,便叫人上些瓜果。”又转头对季欣然说,“阿昔最是爱吃这进贡的蜜瓜,便多吃些。”
季欣然也回以一笑,“是,谢皇上。”
说罢,曹婕妤走过来盈盈浅笑道,“今日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刻板了些,在座的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可好啊?”
玄凌道,“今儿你是正主,你若有什么好主意,只管说来便是。”
“嫔妾想宫中姐妹们侍奉圣驾必然皆身有所长,不如写了这些长处在纸上抓阄,抓到了什么便表演一番以娱宾客,皇上觉得可好?”
玄凌转头看向季欣然,“阿昔觉得如何?”
“这想法倒是新鲜,臣妾觉得不错。”
“那便去准备吧。”季欣然既觉得好,玄凌也没异议。
不多时,曹婕妤捧了个青花纹方瓶来,“不如这抓阄行令的差事就交给嫔妾吧。”
“怎么你这个出主意的人,却不表演一段?”
曹婕妤歉意一笑,“嫔妾向来身无所长,只会打个珠络儿玩,嫔妾已想好了,无论各位姐妹表演什么,嫔妾都送上一串珠络儿以表心意。”
玄凌哈哈一笑,季欣然也捂着嘴笑,“也算勉强的过了。”
筵席已来了半日,歌舞早已看得腻了,一见曹婕妤提了这个主意,便都跃跃欲试。嫔妃们向来为争宠使尽百宝,且这又是在玄凌面前得脸的事,自是想着能大放异彩。
不一会,已有几位妃嫔皆表演了作诗,填词,弹奏之类,待到甄嬛时,曹婕妤抽了一枚纸签念到,“请玉贵人作《惊鸿舞》一曲。”又转头对甄嬛一笑,“妹妹之姿本就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姐姐又抽到这一签,合该由妹妹一舞呢,妹妹可万不要推辞才好啊。”
惊鸿舞本就不是易学之舞,欣昭容只觉得曹婕妤这般实属为难,刚欲说话,余光看见季欣然端坐在上首面上毫无波澜,又一时拿不准季欣然是什么心思,便也不再出声。而坐在甄嬛对面的恬贵人看着甄嬛不屑道,“听闻惊鸿舞极难学成,对身段体型皆有严格要求,没有三五年功底是不行的,且要学透学精,更是要七八年以上方才能成。舞得好是惊为天人,舞得不好便是贻笑大方了。”
沈眉庄在一旁也是皱眉,劝说道,“玉美人适才酒醉,怕是不宜跳舞吧。”
玄凌则静默片刻,“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想看一看了,玉美人随意一舞即可。”季欣然想起当年在太液池边初见朱柔则,她跳的便是惊鸿舞,只是季欣然当然不会觉得玄凌是在思念朱柔则,但却一时拿不准他心里的想法,便也想先跟着看玉美人作舞吧。
甄嬛刚要下去准备,沈眉庄却起身说道,“寻常丝竹管弦太过俗气,不如嫔妾抚琴为玉美人助兴吧。”见玄凌不说话,季欣然便颔首以示同意。
舞一起,季欣然便已看出甄嬛的惊鸿舞比朱柔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只是玄凌不叫停,她便也只当个乐子看就是了。这厢甄嬛正舞到兴头上,突然琴声断断续续,沈眉庄似身子不适般转头到一边呕吐起来,季欣然赶忙命她身边宫女将其扶到偏殿,又宣太医来为沈眉庄诊脉,如此这般,甄嬛舞到一半便不得不停下来。过了一会,太医诊完脉跪于殿中央回禀,“恭喜皇上,惠嫔小主已有孕一月。”玄凌高兴的连说了三个好,季欣然让人取了彤史看过,时间也是对得上。一时间众人都纷纷向玄凌和惠嫔道喜。玄凌随即又封惠嫔为容华,让人将惠容华先行送回闲月阁修养。
此时席上的妃嫔看向甄嬛不免都有些嘲笑之意,甄嬛一时也有些怨怪沈眉庄偏要抚琴,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乐师抚琴伴奏,至少能让她舞完,何必像现在这样尴尬,自己没表现完不说,反倒为她人作了嫁衣。
甄嬛丝毫没有意识到如今的沈眉庄在她眼里已成了“她人”,她只觉得此时自己心里满满都是嫉妒,明明她二人一同入宫,她各方面都不比沈眉庄差,偏是沈眉庄先得宠,而她得宠之后,沈眉庄的恩宠也不见减少,如今更是有了身孕,身份一涨再涨,她心里说不出是怨怼还是心酸。只是她已完全忘了,当初是她主动避宠,而侍寝后也是因一番夫妻言论才遭到了玄凌申斥。
宴席结束后,一众嫔妃都去闲月阁恭贺惠容华有孕之喜,甄嬛虽不愿去,但是玄凌也在,她不得不去,对于沈眉庄歉意的表示搅了她的舞,她虽气恼,也不得不强撑起一张笑脸,表示没关系。她见众人言笑晏晏,只觉得自己融不进去,见玄凌温言软语的问及沈眉庄,她只觉该坐在那的应是自己。
季欣然在一旁冷眼瞧着甄嬛那完全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只觉得甄嬛不仅有野心,嫉妒心也是一绝,根本就是个徒有其表的人,再好的姐妹也会被这权势恩宠迷了眼,这还只是刚开始呢,且瞧着吧,往后更有好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