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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太太似乎刚才知道这个消息。
更准确地来说,是李三儿被判无期徒刑的消息,大家都下意识地瞒着胡老太太。
甚至,他们胡同里面往日,最爱唠嗑聊闲话的大喇叭,都没去胡老太太面前,说这件事。
实在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是一件值得到处宣扬的事情。
所以,这事情都出了一天了,胡老太太都不知道。
要不是她出来丢垃圾,刚好听到了街坊邻居的八卦,她也不会听到这个消息。
儿子被判无期徒刑的消息。
其实,这两天,胡老太太也煎熬过,她也去派出所闹过,但是却连儿子的面都没见到。
她一直在抱着侥幸的心理,儿子没对吴秀灵侵犯成功,最多也就是像往常那样,判个一个月,两个月就放出来了。
这个她还是能接受的,毕竟,以前这种事情太多了。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会是无期徒刑,无期徒刑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她儿子后半辈子,都只能待在牢里面了,代表着,她这辈子,都不太可能见到儿子了。
代表着,她死了,她儿子也不可能给她摔盆子。
儿子不成器是一回事,但是到底是个指望的,因为人还在,就有了牵挂。
如今,这牵挂要没了。
胡老太太的心,如同那垃圾一样,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在讨论的街坊邻居,也没想到,胡老太太会这会出现了,而且还那么巧合的是,把所有人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大家一惊,下意识地面面相觑,“胡老太,你怎么出来了?”
胡老太顾不上掉在地上的垃圾,她颤颤巍巍地走到众人面前,像是质问,又像是在求证,“你们先前说,我家三儿,被判了无期徒刑,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
颤抖的声音,藏着希望和绝望。
仿佛上一秒是天堂,下一秒就是地狱了一样。
大家沉默了下,想安慰她,说假话,但是却说不了假话,因为事实就是李三儿确实被判了无期徒刑。
就算是他们不说,胡老太太早晚都会知道的。
“是。”
有人避开了胡老太太的眼睛,点了点头,“消息已经传遍了,说是遇到了严打,从二十年变成了无期徒刑。”
这话,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胡老太太有些站不稳了,她靠在墙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慢慢顺着墙滑了下去。
“我——我、我不能倒下,我、我要去找、找吴秀灵。”
她要去问问,吴秀灵怎么能这么狠的心?
她家三儿,只是强奸未遂,并未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她怎么能?怎么敢?就这样毁了她家三儿一辈子啊。
旁边的人,眼见着胡老太太不太好,忍不住叹了口气,“胡老太,这事你找人家吴老板是没用的,你也知道,你家三儿手里不干净,这次碰上严打,把你家三儿之前做的事情,全部都翻了出来,这才会罪加一等,被判了无期。”
他们都知道,光李三儿对吴秀灵做的那件事,显然不能够一下子,把人给锤死的。
话是这么说的,胡老太不相信啊。
在她眼里,她的三儿会这么惨,完全就是吴秀灵和顾宁害的。
她强撑着身体,扶着墙,颤颤巍巍地朝着前面走,“我就要去找她,我要问问她,是我平时对她不够好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家三儿?”
眼见着胡老太太油盐不进,旁边还想劝的人,被邻居给拉住了。
“算了算了,老太太这会听不进去的。”
“她就觉得是人家吴老板害了她儿子,她也不想,要是李三儿没问题,人家警察至于在害他吗?要是李三儿没问题,他至于被判无期徒刑吗?”
“要我说,这就是李三儿的报应,之前他糟蹋了那么多年轻姑娘,把人家宁寡妇家好好一大姑娘,害得疯了好几年,整个家庭都毁得差不多了,如今,才给他判无期,我看是轻了,要我说,就该给他吃枪子。”
“嘘,别让胡老太太听见了,你忘记了吗?他们家李三儿就是个混不吝,小心回来找你报复。”
“以前我是怕他,但是现在都判无期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来了,我还怕他?”
“我就觉得吴老板好啊,顾老板好啊,一下子帮我们除了一个大祸害。”
“就李三儿那句德行,早都该把他给抓起来了。”
这话声音不低,传的巷子里面都是,扶着墙走在前面的胡老太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想要回去辩解,想要争吵。
想要说,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你们怎么能说这种丧尽天良的话?
李三儿小的时候,还是喊他们姨姨长大的。
怎么,如今都这么狠的心了?
可是,面对众人的指责,胡老太不敢回去,甚至,不敢回头。
她不敢承认,是自己没教好孩子,她也不敢去回忆,是她把儿子李三儿宠到今天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步。
胡老太甚至不敢去想,她强行甩掉,脑袋里面不该有的念头。
她啊!
现在就只用做一件事,去吴秀灵那里,让吴秀灵撤诉,让她放过李三儿这一次。
她一定会好好教儿子的。
胡老太来的时候,吴秀灵和顾宁在点货,光被单都有几万床,这可不是轻松的。
更别说,还有一个服装摊,一个电子摊,一个小吃摊,这些到了摆摊的事情,全部都是要上货的。
这种事情,还不能假借别人之手,顾宁和吴秀灵可算是忙得够呛。
毕竟,李三儿的事情解决了,也算是一件好事,该入正题,开始琢磨怎么赚钱了。
胡老太就是这个时候来的,院子的门因为点货,搬货的缘故,为了方便,所以是大开着的。
胡老太甚至都不用敲门,直接进来了,本来,路上想得好好的,来求吴秀灵,让她撤诉的。
可是,当看到吴秀灵和顾宁,在言笑晏晏的时候,胡老太那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就上来了,气到浑身发颤。
“你这女娃,好狠的心,把我家三儿害到这个地步,你还笑得出来?”
她哪里是在笑啊,她就是在割她的肉。
她在笑,她的三儿,却在牢里哭。
突然冲进来的胡老太,打断了顾宁和吴秀灵两人在点货时的数数。
在听到对方的话后,顾宁和吴秀灵两人同时蹙起眉头。
“老太太,你莫胡搅蛮缠。”
顾宁率先开口,把吴秀灵挡在了身后。
“我胡搅蛮缠?”胡老太指着自己的鼻子,“若不是你们两个女娃娃太过狠毒,我会来找你们?”
这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顾宁觉得,她有些不耐烦了,“如果你对派出所和法院对李三儿的判刑有异议,你可以去找他们,谢谢,请不要在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她不想和这种人纠缠,而且胡老太年纪大了,真要是有个好歹,别到时候,全部怪在她们身上了。
“派出所,我肯定会去的,法院,我肯定也会去。”
胡老太冲过来,拽着吴秀灵的胳膊就要往外走,“你去,你跟我一起去,去撤诉。”
“我家三儿,对你没有造成真正的伤害,你凭什么这般害我的三儿?”
“那我呢?”
突然——
宁阿梅从厨房内走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明晃晃的菜刀,仿佛在散发着幽光,那锋利的刀片,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人剁碎一样。
“你说,李三儿对秀灵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那我呢?”
“胡银兰,你敢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一句,你们家李三儿,对我宁阿梅也没有做出实质性伤害吗?”
“你敢吗?”
这一声声的质问,仿佛是大铁锤一样,捶在了胡老太的胸口,她踉跄了下,下意识地松开了吴秀灵的胳膊。
如果说,这些年她唯一的愧疚,就是对三儿曾经伤害的几个姑娘。
那些姑娘,都是她看着长大的,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姑娘,会笑眯眯地看她胡奶奶,胡婶婶道。
到最后,遍体鳞伤,匆匆嫁人,而那些嫁人的人,反而算是一个好下场了。
胡奶奶不断安慰自己,只是,这些人里面,唯独有一个人最为执拗。
那就是宁阿梅,在受到欺负后,她到处嚷嚷,要让李三儿付出代价,后面三儿被弄烦了,便放话出来,要了他们一家人的命。
再加上,她又是巷子里面的老人了,无形之中,在里面推波助澜,弄臭了宁寡妇一家人的名声。
打那以后,之前还叫嚣着的宁阿梅,仿佛是一夜就沉寂了下去。
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女疯子。
若说,胡奶奶做的唯一的亏心事,便是对不起宁阿梅,但是她是为了儿子李三儿,她不后悔。
只是,她不后悔,不代表着她见到当事人不会心虚。
胡奶奶愣了好长时间,这才呐呐地出声,“阿梅——”
“别喊我阿梅,我觉得恶心。”
“胡银兰,你不是来找秀灵茬吗?我告诉你,本来,按照李三儿对秀灵的罪行,是不可能判刑这么久的,但是,耐不住我也出场了啊!”
宁阿梅拿着刀,畅快地了笑了出来,“我去派出所,我告了李三儿对我强女干,我告诉了警察,告诉了律师,当年发生的每一个细节,我把自己伤口一遍遍剥开给所有人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她眼睛有些发红,甚至恨的滴血,“因为,我要让李三儿下地狱啊,我这辈子,没看到李三儿下地狱,我是不会收手的。”
“胡银兰,我劝你,最好不要在作孽了,更不要在来找吴秀灵,吴老板了。”
“因为,我每看到你一次,我就会越发的恨你一次,因为你,让我想起了当年的记忆,你知道吗?”
宁阿梅欺身走到了对方面前,明晃晃的菜刀,横在胸口的位置,仿佛下一秒,就要结果了对方一样。
“你把我逼急了,我再去找往日的人,李三儿犯下的罪行,不止一件,我会一件件,把李三儿所做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找出来。”
“真到了那一步,我会让他连无期徒刑都会成为一个梦想,因为,等待他的是吃枪子啊!”
她神情带着几分癫狂和畅享,似乎已经见到了美好的未来。
见到了李三儿真正的下场。
这话,让胡老太的腿徒然一软,整个人栽在地上,她抬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不要——不要,阿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阿梅多善良啊,知道她日子不好过,会帮她穿针引线,会给她纳鞋底,会上门帮她打扫卫生。
宁阿梅突然收了笑容,脸上带着几分狰狞,“以前好的宁阿梅,被你和你儿子,一手杀死了。”
“现在的宁阿梅,只想看到李三儿的报应,看到你的报应。”
“胡银兰,我告诉你,别再来惹我,别在来惹吴秀灵,也别在来惹顾宁,不然,惹极了,我真能不管不顾,让你儿子吃枪子。”
“届时,你会知道的,现在的无期徒刑,对你来说,是多么的美好。”
胡老太着实是被宁阿梅给吓到了,她吓着哆哆嗦嗦的,“好,我走,我走,我现在就走。”
“阿梅,三儿已经够惨了,你不要再继续了下去了。”
她痛哭流涕,说到悲伤的地方,甚至还要给宁阿梅磕头,“你就放过他这一次。”
“放过他这一次。”
她甚至,不敢在提他们之间,往日的情面,就怕宁阿梅翻脸无情。
宁阿梅冷笑,“滚!”
放过他,谁来放过她?
当年,她哭着求李三儿放过自己的时候,他放过了吗?
当年,她哭着求胡银兰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时候,她讨了吗?
当年,她被流言蜚语杀死的时候,这些人放过她了吗?也没有。
所以,现在胡银兰凭什么让自己放过李三儿?
有些事情,本就该血债血偿!
哪怕是下跪,也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胡老太是真伤心了,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院子。
那背影,要多萧索有多萧索。
眼见着正主走了。
顾宁突然问道,“阿梅,你真有让李三儿吃枪子的证据?”
宁阿梅一改之前的表情,噗嗤一笑,“我吓唬她呢。”
她要真有的话,就直接让李三儿吃枪子了,哪里会让他判个无期呢,简直是太便宜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