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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英宁忽地睁开眼睛,眼角滑出一颗泪珠。云儿正坐在她床头边,见她幽幽醒来,满目惊喜:“姐姐,你可算醒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我都快担心死了。”
英宁想从床上坐起来,大概睡得时间太久,身上没多少力气。一次竟没有成功,软软地又躺了回去。云儿即刻扶着她起来,她只觉得胸中闷闷的,不由得皱紧眉头。云儿见状便问:“姐姐可是哪里不适?我去请公子来给你瞧瞧。”
英宁捂着胸膛,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上下乱窜,让她闷痛不已。英宁低声道:“无妨,只是胸口有些闷,并无大碍。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云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伺候她喝了半杯,轻声道:“三天三夜,姐姐可是把我们吓坏了。公子更是心忧不已,日日都来看你,有时一待就是大半夜。姐姐睡了三夜,公子夜不能寐了三夜。眼见着人都消瘦了,他一刻钟前还在呢。”
英宁捏了捏眉心,无力地道:“叫你们担心了,我也不知为何,陷入梦境里醒不过来了。他此刻在哪里?你去找他来,我有话要问他。”
云儿愣了片刻,才犹豫地答:“有客人来,公子去见客了。我这就叫人去唤他,公子若是知道姐姐醒了,定会十分欢喜的。”
“见客?是谁来了?我可认识?他一向独来独往,哪里会有什么客人?”云儿的态度让她心生疑惑,夜君其人外热内冷,看起来很好想与,其实能走进他内心的人并不多。至少她所知道的,是没有。
云儿愣怔许久,见英宁一直疑心地盯着她,才嗫嚅着开口:“是钟公子来了。”
英宁脑子里本就有些混沌,脱口便问:“哪个钟公子?”
反应了半日,她才终于想起来,眼神冷了冷,沉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云儿看不懂她的表情,不知她是不是在生气,只是又不能不答,她小声道:“钟公子每日都来,听说是想见姐姐。不过公子都给拦了回去,今日他又来了,公子已经出去了一会,想必又给赶走了吧。”
英宁忽然掀被子下床,随手套上床下的靴子。她走到梳妆台,从首饰盒里翻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紧紧握在手里,连外衫也未穿,披散着凌乱的头发,便跑了出去。
云儿急忙拿了件披风,追在后面替她披上,一脸的担忧:“姐姐,你这是去做什么?你刚醒来,身子还虚的很,有何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英宁沉着脸,并不理会云儿,脚下生风,飞快地往院子里去。
院子里,夜君和吾期正不知说些什么,各自的脸色都不好看。吾期率先看到英宁,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惊喜地唤了一声:“宁儿!”
夜君转过头,正看见英宁风风火火地朝他们走来。他急忙迎上去,笑着道:“宁宁,你终于醒了。”
英宁不看他,只胡乱地点点头,眼睛却瞪着钟吾期。眼睛里的怒火,熊熊燃烧。吾期心中一痛,她的眼神叫他有些绝望。
英宁往前几步,离钟吾期近了些。夜君不知她心中所想,拉着她的手腕低声问道:“宁宁,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替你做就是。你现下身子正虚,还是回房好生歇息着吧。”
英宁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道:“与你无关,你不要管。”
夜君愣了愣,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她对他说,‘与你无关’,他还是未能走进她心里。遇见何事,便将他排除在外,生分的很。
她又上前几步,站在了钟吾期的面前,冷着声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吾期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又是开心,又是心酸。他很想摸一摸她的脸,问问她现在还好吗?可他没有勇气,手指犹豫许久都未曾抬起。良久他轻声道:“我来看看你。”
英宁冷笑了一声:“看我?看我死了没有吗?那真是抱歉,不能如你所愿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吾期的心脏一缩,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他痛苦地摇头道:“不是的,宁儿。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你那日口吐鲜血晕倒,我十分担心。”
“担心?”英宁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咬牙道:“你若是真的担心我,就不会杀了我娘亲。”
吾期捏紧拳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眉头拧起:“宁儿,你要如何才能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你娘亲。我为何要杀她,杀了她与我有何好处?”
“杀人诛心,我娘亲死了,我的命也就去了一半。”英宁的眼圈红通通一片,声音也变得哽咽抽泣。
吾期终于抬起手,抹掉她眼角要滑出的泪水。英宁一把挡开,狠狠地瞪着他,吾期无奈地道:“宁儿,我宁愿是自己死,也不会杀了你娘亲的。宁儿,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能信我?”
英宁顿了顿,忽然伸出手,手里的匕首显现。锋利的刀尖,闪着寒光。她仰着头看他,沉声道:“只要你死了,我便信你。”
吾期低头看着她,他们离得如此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近到可以数她眼睛上一根一根的睫毛。睫毛上还挂着点点的泪水,眼圈赤红,眼神冷厉。
吾期忽然笑了笑,柔声道:“只这样就可以吗?”
英宁不知他为何发笑,听他的语气,似乎这要求并不难办到。她却是不信的,她并不认为钟吾期会慨然赴死。只是她还未反应,钟吾期已经握着她的手,将刀干脆利落地刺进了他的胸膛。鲜血瞬间流出,染透了他的衣衫,晕成一朵妖娆的花。英宁的手掌上尽是鲜血,她的眼睛里是满目的红。
英宁瞪着眼睛,一脸震惊,嘴巴开开合合,一句话也讲不出。她以为他不会去死,她以为他会拒绝。可是他竟毫不犹豫,将刀刺进胸膛。
英宁尖叫一声,将那刀拔了出来。鲜血溅到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她手指颤抖着指着他:“你……你疯了吗?”
吾期因疼痛皱紧眉头,捂着胸口的伤口,轻声道:“宁儿,只要你信我,我疯一次又如何?”
英宁不敢置信,他竟是这般魔怔了。她手心聚起灵力,为他止住伤口的血。好在那把匕首不长,她后来反应过来,并收了几分力,刀尖并未刺中心脏。否则,他真的性命难保了。
英宁收回手,硬着心肠道:“我信你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找我,我不想再见你。”
吾期忍痛看着她,坚定地道:“我不走,宁儿,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在你身边陪着你。你恨我也好,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从前错过一次,这次我不会再错了。”
英宁冷清地看着她,他的眼神澄澈,似一汪深沉的湖水。她淡淡道:“你想弃我便弃我,想要我便要我。钟吾期,天下怎会有这等好事?就算你想留下,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谁知道,你是不是神荼派来监视我们的。宁宁已经吃过这样的亏了,若是还信你,那岂不是被你们当做傻子一般。”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夜君忽然道。
英宁也不是没有这样的顾虑,纵使方才的一幕,让她足够的心软。
“宁儿,日久见人心。你让我留下来,我自会让你相信我的真诚。”吾期蹙眉道。
英宁心中犹疑,略微沉思片刻,转身对夜君道:“你的锁魂链呢?”
“宁宁,你当真要让他留下来?”夜君不无担忧地道,钟吾期留下与他而言,根本是百害而无一利。倘若钟吾期是神荼派来的奸细,他们恐怕日后便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若他不是,往后日日与英宁在一起,难保英宁不会原谅他,难保他们不会破镜重圆。
“你就给我嘛,先把他关起来,我自有打算。”英宁淡淡道。
“宁宁,我不希望他留下来。”夜君冷声道。
英宁叹了一口气,知道他心中有所顾忌。她便走到他身旁,攥着他的衣袖,轻声在他耳边道:“你是怕我与他重归旧好?”
夜君面色一沉,她既然明白,还如此行事,是真的未曾将他放在心上。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微凉,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他道:“你既知晓,能不能就当为我,不要留他下来。你知道,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待在你身边。”
英宁垂目,犹豫了下还是说:“他若是真心投诚,以后我们讨伐冥界,他也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若他不是真心的呢?宁宁,你有没有想过,若他不是真心的,我们可能还会再遭一次几千年前的磨难。我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也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而你对他余情未了,倘若你……”夜君皱眉看着她,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不会的,他无论做什么,我都不再对他有意。你放心,我不会再喜欢他了。我以后只喜欢你,好不好?若他再背叛我,我一定会杀了他的。你也信我一次好不好?”英宁斩钉截铁地道,她在说与夜君听,也在说与吾期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夜君苦笑,她为了别的男人,对他说,我以后只喜欢你好不好?他捏捏她的手心,叹了口气道:“好,你说过的话要谨记,别以后辜负我就好。”
说完他手心一摊,锁魂链便幻出。英宁再熟悉不过,她也曾被锁魂链所困。夜君用锁魂链将吾期捆起来,又召人将他关了起来。
英宁刚苏醒,又经这一场,已是心力交瘁。夜君抱着她回了房,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临睡着前,她忽然忆起,似乎找夜君有话要问。只是她脑子混沌,迷蒙不清。她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明日睡醒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