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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外弟子们的议论杂声并没有传到堂内,有了徐逸的帮忙,酬勤堂事情进行的更迅速,等到傍晚时分,入堂支兑的弟子便少,两人也因此清闲下来。
“我累了一整天,懒得动弹,你自己过来吧。”
待到最后一名弟子领完物品离开,竺凤清便不再维持人前端庄得体的姿态,在座位上展开双臂伸了一个懒腰,绷紧的道袍顿时便勾勒出窈窕的身姿曲线,然后她便神情慵懒的对徐逸招了招手。
徐逸见状后便干笑一声,凑近将脑袋伸在竺凤清面前,并作苦笑道:“师姐下手轻些……”
竺凤清却不理会徐逸的乞求,曲起玉白手指嘴边轻呵香气,秀眉微挑便接连敲打在徐逸前额。那样子大悖外门弟子们日常所见的温婉和蔼,自有几分少女可爱的骄横野蛮。
“你自己说,该不该打?明明是你无聊生事、要整顿门务,旁人不肯附和,就把我发配到外门做监。约好初一十五你会来帮忙,结果一次比一次来得迟!”
竺凤清一脸的忿忿薄嗔,待见徐逸额头见红这才停下,纤指在那红印略作揉抚,然后收回手在衣摆擦拭,又一脸嫌弃:“满头的油汗……”
“我该打,的确该打!连累师姐忙碌这么久,心里已经埋怨死了自己!师姐你又哪里用得着浪费力气来罚我,旬日不见的相思已经折磨得我寝食不安、思念如疾!”
几记脑崩儿对徐逸不成伤害,但见竺凤清仍是嗔怪,他便凝视着师姐明眸嬉笑说道。
“这些怪话又哄不到我,难为你总是构思不断。寝食不安那是因为思念?但凡你把这些心力挪用在修行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筑基无望!修行上不能让人折服,内门那些滑头哪个又肯听你号令!”
孩提时便相伴成长、两小无猜,竺凤清早对徐逸这些撩人心弦的情话免疫,闻言后只是明眸一翻,很快又换上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这次来迟,又是什么借口?”
徐逸先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略作排列整理,他有一些轻微的强迫症,喜欢事物井井有条,然后才又挠头说道:“这些话都是情达意至、水到渠成,见到师姐就涌到嘴边,哪用什么心力构思。相聚时短,哪一次我也不是刻意迟到。这一次是在山道遇见一头妖变的猛虎……”
没等到他把话讲完,竺凤清便俏脸一变,眸光上下打量他周身:“有没有伤到?那虎妖还在?我去杀了它!”
“我虽然修为不差,但不至于被一头虎妖害到,早被我宰了!”
这份关怀虽然让人心暖,但也伤人自尊,在这青梅竹马的师姐面前,徐逸还是希望给自己树立起一个强大伟岸的形象。
说话间,他便拉起竺凤清皓腕共向堂外行去,便见到那头虎尸已被弟子收拾妥当,正摆放在广场上一个木架上。
竺凤清任由徐逸执手,并不排斥彼此肌肤相亲,不知广场各处心碎声爆竹一般噼啪响起,众弟子只恨自己离去太迟,不能躲开这让人伤心的一幕。
“可惜、可惜杀早了,否则肋翅可以更生异变。但也幸亏,如果任由它妖变更深,你怕是不敌。”
不同于徐逸至今仍然卡在筑基,竺凤清却早已经是金丹境的修为,绕着虎尸一番打量,旋即便做出了判断,待见徐逸神情有异,便瞧了瞧左近游荡几名弟子,小声道:“他们听不到的。”
“我哪在乎别人知否,但在师姐眼中,必须要做强人!”
这份呵护顾忌更让徐逸自尊受伤,但他修为如此,也实在说不出更硬气的话来,只是闷声道:“下次这一类的比较,师姐给我一个眼神,我两心心相印,传情不唯声言。”
竺凤清听到这话便忍俊不禁,明眸泛彩、望着徐逸频频眨眼,然后拍他肩膀笑问道:“我在说什么,你若答不出、说不对,我可又要罚你!”
“师姐在说,外门人事枯燥乏味,远不如同有趣的人做些无聊的事轻松快乐。”
徐逸随口胡诌着,不待竺凤清开口否认,便又说道:“其实内门没了师姐,我也倍感枯燥无聊,但宗中诸事方上正轨,我也不能放任不管,只好强忍情意在心内泛滥成灾。”
竺凤清原本俏脸上笑容轻松,听到这里的时候,神情就变得凝重起来。
“我、我总埋怨你说些怪话,但其实、其实心里是很盼……唉,外门这里只是事务杂多,不像内门群众抵触。你从小就好强,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好,但宗门这样的态势积弊年久,短时间内很难扭转过来,你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她柔荑一翻,主动握住了徐逸的手:“责备你总是迟到,并不是怪你失信失约,外门这里我也能维持得住。你那里如果真的有什么纠纷不能自己承担,也不要怕打扰师父和师叔。说到底这样的门风,也是他们常年放任的一个恶果,却要劳累弟子收拾!”
彼此虽然青梅竹马、情愫暗生,但竺凤清却不像徐逸那样将情意表达的热情直接,这番关怀话语说完之后,脸颊已经变得嫣红,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是美的如梦幻一般。
“师姐你过分了!”
徐逸感受着手心紧贴的温软,却皱眉抱怨起来:“单单只是相貌,已经让我忍不住见色起意。性格还要这样的温柔、善解人意,是要把我的心都攫取挖空,长放你处永不分离!”
竺凤清难得的情意外露,听到这怪异情话顿时羞不可当,直将握在手心里徐逸的手掌甩开并背过身去,看得周遭流连远观的弟子们心里各自叫好,盼望竺师姐能看清徐府君败絮其中的本质、厌弃远离。
只可惜两人并未就此分开,而是肩并着肩在广场上散步闲聊起来,要把狗粮洒在大殿广场每一处角落。
夕阳渐渐没入山巅,天边霞云飞卷,广场上的玄门弟子们各寻归处,情投意合的少年男女却并不理会朝夕的变幻,只是珍惜并享受每一分相聚的时间。
但偏偏还是有人不识趣,要打扰一对璧人漫步闲游的美妙画面。
一朵祥云从天边飞近,直至广场的正上方,祥云上便有一道身影显露出来。那人抬腿从祥云跃下、落在广场上,是一个剑眉入鬓、器宇轩昂,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但以相貌判断修士年龄并不靠谱,这人看起来年轻,实际已经几百岁,是与宗主商道升同一辈分的宗门师长,名字叫做李罡。
“李师叔。”
见到李罡在广场立定之后,徐逸和竺凤清便走上前来打声招呼。
“你们两个还真是形影不离啊,见到一个、另一个必也不远。”
李罡一把年纪但却不失少年心性,偶尔同晚辈们开个玩笑,徐逸和竺凤清自小在内门相伴成长,同李罡也是熟悉,见这两人在外门广场仍腻歪在一起,便开口笑道。
他先望着徐逸说道:“小子,听说月初被你陈师伯抓住教训了一通?”
“有这回事,陈师伯训斥我繁规扰人、役人如物,是一个祸害宗门的毒瘤,要让我师父狠狠管教我。”
月初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如果不是有别的宗门师长出面调和,长老陈嵩差点要把内门新修的执事殿给拆了,此时听到李罡问起,徐逸也不隐瞒,只是如实作答。
“啧啧,陈师兄他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这些年也不见同人结仇生怨,你能惹动他口出恶言也是难得。”
李罡听完后便怪笑叹息,并好奇道:“那你师父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教训你?”
“我让人把我师父洞府砌墙堵了,他还不知道。陈师伯终究是长辈,说几句气话我不会在意,真要拆宗散伙,我会让人帮他寻一处风景秀丽的洞府栖身,只是他未必会领情。”
徐逸又回答道。
李罡闻言后又笑起来,指着徐逸叹息道:“你师父真有福气,千挑万选捡中你继承他的道法衣钵,可以不受俗情杂事的骚扰。”
“这种事羡慕不来,但也可以自己争取,李师叔你如果肯把你那九转祥云拆分一朵送我,我心里也会把你当做我至亲师父一样尊重。”
彼此熟不拘礼,徐逸也受够了那些代步灰驴,望着仍然浮荡在半空、仙气飘飘的那朵祥云很是眼热。
“还是免了吧,我怕你哪天趁我闭关、把我也围禁起来!”
李罡连忙摆手拒绝这一绝对谈不上诱人的提议,又将视线转向竺凤清说道:“凤清,我听说外门仓库里收集到一些玄彩沙?恰好我近来推演术法,需要用到这种灵材,能不能给我取来?”
竺凤清掌管外堂,事物了然于心,更不要说玄彩沙本就属于罕见的上等灵材,闻言后便点头道:“仓里的确有玄彩沙,七两五钱……”
“那太好了,足够了!这种灵材收集实在困难,需要深潜海沟吹扬沙堆,各种杂质里才能淘取些微。潜水我倒不怕,只是不耐烦时间的耗费。”
李罡闻言大喜,不待竺凤清把话讲完便连忙说道。
然而徐逸却上前一步张臂阻拦道:“玄彩沙是有,可如果李师叔你只是这样来取,别说几两几钱,一毫一粒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