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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是在京北举办的,地点在那座玫瑰园。
当初被贺昇挖走了九百九十九朵,余下的依旧在初夏的风中盛开得烂漫。
婚礼没有什么繁琐的流程,他知道于澄嫌麻烦,几乎是顺着她的想法来的,主要是想请大家一块儿见证。
见证他和于澄。
南城的朋友和附中老师,贺昇都邀请了,酒店机票,体贴地全部办好,只要人来就行。
这场婚礼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虽然于澄嘴上说不想,但他知道早晚有一天于澄会点头。
没别的,因为他想。
澄姐真的很宠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当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时,从来没怀疑过会不会实现,他知道于澄会同意的。
沈毅风一直以为他有于澄这样的女朋友,糟心的时候应该很多,毕竟魅力太大,桃花一年四季的开。
但其实一点都没有,澄姐真的很好,给他造火箭,买星星,偶尔他吃醋了,还会立马过去亲亲抱抱哄他。
婚礼的请柬是白银色的,火漆印是一朵野玫瑰的图案,图案是于澄自己画的,贺昇把它镌刻下来,一封封地印在请柬上。
于澄最喜欢的花就是红玫瑰,红艳似火的那一种,很像她。
请柬背后,是贺昇用签字笔亲手写下的一句话,摘自于澄写给他的那封情书。
【时间杀不死我们的爱情。】
其实单拎出来看,有点中二。
但他们的爱情,在十八岁的那一年,最无能为力的年纪,差点被杀死过。
现在偶尔回想起来,还是会被一种后怕的情绪包裹。
于澄写给他的那封情书,他至今还是看一遍就会热泪盈眶一遍的地步,有几次被于澄发现了,打趣他要不干脆裱起来得了,翻翻翻,再翻都要翻烂了。
他就笑,把人拽过来搂怀里亲半天。
他才不裱呢,不想给别人看,像小孩子藏糖果一般,自己偷偷留起来。
这场婚礼的证婚人是老徐,他算是正儿八经地见证了两人的从始至终,当证婚人也无可厚非。
徐峰接到这个邀请的时候,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然后赶鸭子上架,不上课的时候,就猫在办公室里找视频,看看别人是怎么当证婚人的,学习学习。
婚礼举行的这一天,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宾朋满座。
热烈灿烂的红玫瑰盛开在山坡上,迎风摇摆,空气里都是玫瑰花的清香。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照在于澄身上。
婚纱是定制的,独一无二,她站在落地镜前,拎着裙摆,设计是桃心抹胸款,白色的细纱刺绣上大朵的玫瑰花,一针一线,人比花艳。
“澄子,你真的好美啊。”许颜眼都不眨地看着她,眼圈渐渐泛红。
“新娘当然美。”于澄睨她一眼,又笑着收回视线。
“时间要到了,我们快走吧。”许颜看着时间告诉她。
“嗯。”
许颜帮她拎着婚纱,到大厅的时候,贺昇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穿的是淡纹白色西装,和她的婚纱很配。
“来了?”贺昇目光放在她身上,移不开眼。
和他想的一样,澄姐穿上婚纱的样子,很美,很美。
“嗯。”于澄红唇勾起,朝他走去。
她的发髻高盘,露出修长的脖颈,七颗耳骨钉落在耳廓处,右肩上的荆棘似乎也要绽放出一朵热烈的玫瑰。
两人手牵手站在大厅中央,许颜扒着门缝往里看,等着徐峰宣读两人进场。
天不热,但两人紧握的手心还是出了汗。
趁着最后一点时间,于澄突然开口:“昇哥,来玩个坦白局怎么样。”
“玩什么?”贺昇忍不住笑,配合她。
“这样子,我们各自问一个问题,对方必须诚实回答。”于澄唇角掀起丝弧度,侧过眼看他:“怎么样,敢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贺昇眉眼带笑,手里捏着她的手指:“问吧。”
“好。”她转过头,看向他:“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她真的想知道,到底是从那一刻开始,她的喜欢就有了回应的。
一个问题抛出来,贺昇短暂地沉默了一会。
“我有点不太确定。”贺昇诚实道:“那会太小了。”
“没事,你说。”于澄静静等着,见面那会都高三了,再小能有多小。
“十四岁的时候。”他开口。
“十四?”于澄皱眉。
“嗯,但我不确定那会算不算喜欢。”贺昇说起来也有些无奈。
那一面过后,他后来也在梦中梦到过于澄几次,少年的梦境多少带上旖旎,睡醒后,清早就要冲冷水澡压下去这股莫名其妙的躁意。
他烦了很久,想不通只见过一面的人,凭什么三番四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直到那天晚上,两人在南城废弃篮球场再遇。
时间过去了好几年,于澄和几年前与他匆匆一面时,给他的感觉,也有了天翻地覆的差别。
几乎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但他还是记得她,认出了她。
所以一群傻逼问他是谁时,他真的更傻逼地自报了家门。
“贺昇,加贝贺,日升昇。”
他其实是说给于澄听的,让她记着。
“那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于澄难得正经,眼神中都是难以置信。
“一四年。”贺昇道。
“一四年?我那会应该上初二。”于澄是真的没想到。
“嗯,我当时带着帽子和口罩,被几个狗仔堵在巷子口,你过来帮我拦住了。”
“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澄细细回忆着:“哪个巷口?”
“三十六号大街。”
“那是我去少年宫的路。”于澄突然有点记忆冒出来,大概这件事她真的忘了:“我那个时候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但都学不精,没事就去那边,随便看看玩玩。”
“嗯,你当时身上还挂着个笛子。”他记得很清楚。
“笛子?”笛子她只学过一小段时间,于澄细细回想,模糊朦胧的记忆中,好像是有那么一幕。
长着苍老槐树的巷口,夏蝉不要命地嘶鸣。
巷口处几个大人堵着一个男孩子,一群大人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甚至有一种热衷的期待,期待看下面会发生什么。
她为什么会冲上去呢,是因为无意中,她和那个男孩子的眼睛对上了一秒。
小哥哥的个子比她高一个头,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
她喜欢好看的东西,但那个小哥哥的眼睛看上去好难过。
难过到,她觉得手里的冷饮都不甜了。
“澄姐,你从很久以前的时候,就保护过我了。”贺昇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细细打量,想要永远记住她穿婚纱的样子。
“那你以身相许吧。”于澄笑了。
“嗯。”贺昇低下头吻她:“许着呢。”
“该你了,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于澄弯起红唇,面带笑意。
问她过往,问她手机里的哥哥弟弟,都可以。
“我想想。”半晌过去,贺昇眼神温柔带着笑意,伸手将她脸颊边的碎发拂过,他问:“你今天开心吗?”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于澄微愣,随机唇角绽放出更灿烂的笑意:“开心。”
前方厚重的欧式大门被缓缓拉开,许颜眼睛红通通地看着她,眼泪要掉不掉的。
望向鲜花铺满的红毯,于澄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宿命感。
两人一起立下誓言,交换婚戒,相拥,接吻。
江眉颜坐在台下,眼泪停不下来,许光华一下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递餐巾纸。
贺昇牵着她的手,一桌桌的敬酒,每一杯酒都喝的高兴。
“醉了吗?”于澄小声拉着他问,酒全是他一个人喝的。
“好像有点。”贺昇眼神潋滟,淡笑道。
“要不要回去休息?”她悄声问。
“没事儿。”贺昇低下头亲吻她:“等大家走了再回去。”
于澄点头:“嗯。”
江家人全部到场,而贺老爷子是在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到的。
江眉颜从座位上站起身,微笑着点下头:“贺老。”
两家算得上有些联系,京北就那么大一片地方,想不认识也难。
“嗯。”贺老爷子笑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嗯,一家人。”江眉颜也顺着笑笑。
老爷子穿着红色的中山装,年近八十依然精神劲很足,他转过头,在人群里巡视一圈,找到于澄后,那双眼睛露出些赞赏的意味,盯着她开口:“又见面了啊小姑娘。”
“嗯,又见面了。”于澄唇边勾起个敷衍的笑容。
周边人没说话,贺昇眉头皱起来,看向于澄。
老爷子平时一直待在海南,带于澄回老宅的几次,他都不在,两人不该见过。
“阿昇。”老爷子缓缓朝贺昇开口:“爷爷那边有些事耽误了,来晚了,抱歉了。”
“嗯。”贺昇淡淡点下头。
爷孙两个人之间的隔阂和疏远十分明显,从上次热搜事情过后,那点淡薄的亲情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简单的问候过后,二人再无对话。
几人又重新落座,简单地聊了些家常,将新婚祝礼送到后,老爷子便走了。
等到宾客散尽,贺昇才终于忍不住问于澄:“你什么时候和爷爷见过?”
于澄笑笑,抬手把贺昇皱起的眉头抚开:“高三的时候。”
“高三?”贺昇根本不知道这些事。
“嗯,你先别紧张。”于澄拉过他的手,笑了:“他没干什么,只是聊了聊天。”
“什么时候?”
“就在你给我过生日过后。”于澄想着:“你那会是专门提前飞回来给我过的生日,你爷爷应该是觉得太反常,所以查了下我们。”
“然后呢?”贺昇想知道清楚。
“之后啊,也没什么,就问了下我们俩的关系。”于澄笑了:“我那会不知道他是你爷爷,我说我们是床伴的关系。”
长辈面前,她还是含蓄了,把炮.友一词换了个体面点的说法。
贺昇有点难以想象两人之间是怎么谈的,淡淡地笑出来:“他应该信了。”
“嗯,信了。”她点头。
这个事情在他们圈子里很正常,比如赵晗,于澄以前找人查过她,她在北美读书的时候玩得很香艳,甚至她手里还有通过私家侦探拿到的一些照片。
又或者是周秋山,第一次出去过夜是在高二,只要不弄出什么怀孕的丑闻,家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怪我啊,你当时又不点头,我只能随便瞎扯,总不能说什么关系都没有,这样显得我多不行。”于澄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趴在他身上笑个不停。
“你爷爷说,你很优秀,我们之间可以有关系,但不要影响到你,如果影响到你,有任何一点影响,他会立马把我们俩分开。”于澄一点点说着:“所以一开始你走,我以为是你爷爷觉得我不好,只能当个床伴,换个身份,就不够他心里那个所谓优秀的标准,才把我们分开,也是那会决定要考京大的。”
“不是。”贺昇否定她的话:“澄姐,你很好,很优秀。”
优秀的定义从来不是只有一纸分数。
“嗯,我当然知道我优秀。”于澄半点也不害臊:“所以那次跟你爷爷聊的不欢而散,他说他的我说我的,你真的不要担心,你爷爷没怎么着我,考京大或许有他的原因,但我是为了我自己。”
谁不想金榜题名,和喜欢的人继续待在同一所学校里。
“嗯。”贺昇笑了下,心里那块石头落下来,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婚礼结束后,于澄连着几天都待在家里宅着,养精蓄锐准备着去自驾。
清晨,奥特曼习惯性地趴到她的身上犯懒,于澄拿起小梳子,一点点给它梳毛。
现在它的活动量没小时候那么多,很乖巧,但饭量不减,身体越来越肥,捏在手里软乎乎毛茸茸的一大只。
“十橘九胖,还有一只压倒炕”的说法一点都不假,奥特曼就是能压倒炕的那一只。
“吃饭了,来晚的小朋友没有哦。”贺昇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吊儿郎当,拿着猫粮狗粮和生骨肉出来,推开移门走到走廊上。
外头正在草地上撒欢的边牧立马冲过来,吐着舌头绕在贺昇腿边,两只耳朵竖起又放下。
他蹲下来摸摸它的头:“真棒,再去和妈妈打个招呼。”
边牧立马又“哈斯哈斯”地冲去于澄身边,蹲下来后,和坐在地板上的于澄差不多大,一人一狗几乎可以平视。
接着它伸出两只前爪,按在妈妈腿上,吐出舌头,眼神亮晶晶的。
“哇,迪迦,你真的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狗狗。”于澄弯起眼睛,抬手在它下巴上轻挠两下,夸它。
得到夸奖的边牧这才满意地回过身,晃悠到饭碗面前,慢悠悠地开始进食。
迪迦是边牧的名字,配上奥特曼,正好是迪迦奥特曼。
这个起名字的方法,就很贺日日。
迪迦也是贺昇从路边捡的,放学的路上,在一个仓库门口的废纸箱里发现它,很小,毛发也脏兮兮,他把它抱回来,养到现在那么大只,让它变成了一只超级幸福的小狗狗。
清早的阳光洒下来,光亮面积在草地上一点点变大,逐步蔓延。
青草在照耀下,闪烁着波光粼粼的光,又被边牧压趴下,在草尖上面随意地打滚。
“迪迦,跑过来!”
贺昇弯下腰,眼神熠熠生辉,膝盖微屈,双手撑在膝盖上,维持着这样的一种姿势,把玩具抛起到半空,边牧紧跟着飞奔过去冲上空中追逐。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草地上奔跑,贺昇穿得很家居,白T恤灰色休闲裤,领着迪迦一块在草地上打滚,笑声清朗。
碎发在奔跑中后扬,眉眼间全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意气。
屋内,于澄靠坐在沙发上,盘着腿,惬意地在怀中揉着奥特曼,看着他们肆意玩闹。
昇哥的生日又快到了,过完生日,他就二十三了。
竟然才二十三,两人像是过了半辈子了。
跑的差不多后,贺昇脑门汗津津地走过来,白色体恤的后背微潮被汗水打湿。
“澄姐,快过来亲一口。”贺昇笑着把人字拖拖到草地上,光脚走上来,边往于澄跟前靠边说。
“你好热。”于澄弯起眼睛,有些嫌弃往后退:“离我远点。”
贺昇一顿,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把人往下拉,面无表情地捏住她下巴,挑眉:“你嫌弃我?”
“嗯。”于澄笑个不停:“你身上都是汗,别蹭到我身上。”
“你完了。”贺昇微眯眼,直接把人按在地板上结结实实地亲了好一会才松开。
“我觉得你变了,不爱我了。”贺昇边抬手擦嘴角边碎碎念:“你以前从来不嫌弃我的。”
于澄躺在地板上,微敞的领口斜过去露出半侧浑圆,黑发搭在后颈,她支起手肘抬头看他,忍不住笑:“那从今天开始嫌弃?”
“敢嫌弃试试。”贺昇磨牙,眼神暗暗地抬手往她胸口上带着劲地捏了下。
“啊嘶。”于澄吃痛轻哼,肩膀下意识缩起来,边笑边骂:“你真的好烦啊。”
“就烦。”贺昇站起身轻飘飘看她眼,要笑不笑地:“烦也受着。”
看着这人人模狗样去洗澡的背影,于澄坐起来,缓缓伸个懒腰,随手揽了下卷发,盘腿坐在屋檐底。
迪迦还在草地上不知疲倦地奔跑,身上的长毛随着跳跃抖擞,她拿过一旁的香烟,抽出一根点燃。
烟雾缓缓升起,看着奥特曼窝在走廊的尽头懒懒晒着阳光,于澄脑子里突然闪过个事。
她一个人坐在那发懵半晌,犹豫着翻开手机上的日历,眉头皱起,把手里刚点上的香烟又给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