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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王爷吩咐你的事细细讲来!”
何婧英将那男子领进书房,屏退众人后,在案前坐下,面色严肃地吩咐道。
男子垂手而立,脸上泛笑:“王爷只是吩咐小人传话,并无其他。”
见男子丝毫不松口风,何婧英微微蹙眉,似有些失落——这么多年,难道,他还是不信任我?他派人要传达的信息,竟不是交给我的吗?
“王爷并无其他吩咐,”男子像是恶作剧成功般,露出胜利的微笑,“只是小人对王爷心意自有一番揣测。”
“哦?你且说来。”何婧英无暇顾及男子言语中的狂妄。
“小人以为,”男子挺直了腰杆,缓缓说道,“王爷只怕要在东宫待上些时日。在此期间,王爷是希望在下能助王妃一臂之力。”
见何婧英面有狐疑,男子拱手自荐:“不才马澄,会稽剡县人氏。幸蒙南郡王恩惠,现为王府门客。”
何婧英目不转睛地盯着男子平静的脸庞,心中的疑团稍解。萧昭业早有防备,才会将自己的门客打扮成仆从模样带去东宫。想必是出现了什么意外,迫使他非留下不可,故而派马澄来相助。
马澄?这个名字很是耳熟??
“既如此,你可有甚么计策,能让王爷从东宫脱身?”
“现下须得查明王爷留在东宫的缘由。王爷布在东宫内的眼线虽受重创,但尚余了几个藏得深的,在下这便去知会他们,探询府内现况。另外,王妃有些日子没去向太子妃请安了罢?”
??
男子的背影消失在门框,何婧英轻舒一口气,倚在漆木雕花椅上,阖目小憩。
马澄,马澄??
何婧英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仿佛有答案呼之欲出。
哦!原来是他!
马澄其人,出身寒门,父母双亡,靠代写书信、贩卖书画为生。其相貌风流,做人尚属本分,却在加冠之年,因拐骗良家妇女而被捕入狱。服刑将满一年之时,他愣是空口白话地说服狱卒将一封自荐手书邮驿到建康城,最后辗转送到了萧昭业手中。彼时,萧昭业正广纳英才为门客,见信中辞藻华丽、行文流畅,论及治国之道更是侃侃而谈,遂大笔一挥,命当地县令释放马澄,将其纳入门下。至今已一年有余。
犹记得那日,萧昭业收到此信,一时间神怿气愉,何婧英好奇之下,讨得那封信来瞧。通篇读过,只觉得酣畅淋漓,为执笔人的少年英气深深感染。那封信的内容,现在已记不分明了,唯一印刻在脑海中的便是那一句——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天下良驹,不过苦觅一孙伯乐耳。”何婧英将手中信纸奉还之时,轻叹道。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诗经?王风?黍离》
“禀王妃,东宫传来消息。因太子妃身体抱恙,故南郡王留在东宫侍奉,连早朝也不去了。据府中我们的人回报,王爷昨日都呆在早几年居住的修竹园中,除探望太子妃和接见临汝公外,几乎不曾与人来往。我们的人寻得机会进入园子,见到了王爷。王爷只是吩咐,让我等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何婧英困扰地喃喃自语着。方才马澄带来的消息在脑海中一遍遍盘旋,只是心头异样的感觉并无半分减轻,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似的,令人惴惴不安。外头的势力正受到重创,他却只是安安分分地呆在东宫之中,看看母亲和弟弟,还下令不要轻举妄动?这是什么道理?他究竟因何掣肘,投鼠忌器?何婧英苦苦思索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何必庸人自扰?”她自嘲地笑笑,“堂堂南郡王还没这点自救的能耐?”
“来人,传膳!”
一道道珍馐美馔摆上了桌,一干婢女静立于一旁侍候。她缓缓举箸,但似乎食不甘味,很快便放下了筷子。一旁的侍女见状便要呈上漱水,衡兰轻轻一拦,温声劝道:“王妃不再多用些吗?”
“天燥了些,没甚么胃口。把这些菜赏下去吧。”
“王妃这两日食量愈发小了,可是身子有恙?不如寻个医女来瞧瞧?”
“不妨事。”她摇了摇头,“衡兰,你留下陪我说会子话。近两日一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
“是。”衡兰答应着,招呼丫鬟们利落地撤下了桌上的佳肴。
丫鬟们一一退出屋子,衡兰开口问道:“王妃可是为了王爷的事忧愁?”
“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她倚在矮榻上,手中的绢子掩着心口,秀眉皱起,“他一声不响地留在了东宫,究竟是遭到胁迫还是权宜之计?若是父王当真气急,翻脸无情??”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王妃未免多虑了。最坏也不过是老子教训儿子,棒打一顿出出气罢了。”
瞧见衡兰一脸认真的模样,何婧英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你倒好,总是能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
“奴婢脑子不灵光,自然想不到深了去。”衡兰憨笑着,“王妃不妨也把事情往简单了想,免得徒增困扰。”
“我也想啊??可若连我都不以为意,王爷真出了事又该何人去救?”她缓缓阖目,面色又沉重了下来。
“王爷雄韬伟略,不会出事的。奴婢觉着,王妃近两年对王爷的事愈发挂心了,没由得苦了自己??”
“胡言乱语!”闻言,何婧英睁开双眸,叱责道。
“王妃恕罪!”
“不是说了,让你没人的时候叫我‘小姐’的吗?‘王妃’‘王妃’的,听着刺耳。”何婧英盯着这个打小跟在自己身边,憨厚实诚的丫鬟,嗔怪道。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