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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诂率领着车队,傍晚时分,进了银州城。香草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热闹。于飞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银州比夏州繁华,起码人更多。
银州的热闹,似乎一夜间兴起。大街上,多了汉人装束。路边商贩的吆喝,更是汉腔汉韵,透着喜气。琳琅货物源源不断,从延州、绥州,甚至更远处,一车车运进城来。
随着商人到来,银州发生了巨变。即便,城墙上硝烟未散,街道上血迹未干。此前的激战,不用两日,已被人们忘记。无论羌人,还是汉人,更在意的,毕竟是自己的日子。
银州,一切都是崭新的。
一队浩荡车马,迎面而来。四五十辆大车,满载货物。车队的两边,有着厢兵护送。持枪挎刀,威风凛凛。每辆车上,都插着三角旗子。红底黑字,写着物流集团字样。
“他娘的,让开,让开。”厢兵骂骂咧咧,大力推搡着挡道儿的人。但路上人太多,哪里推得开?一时颇不耐烦,抡起枪杆,没头没脸的抽打过去。人群大惊,顿时哭喊一片。
道路原本宽阔,足够车队通行。但此刻,两旁的店铺,直把货物堆到了路边。货堆的前面,男女老幼,挤满采购的人群。整条道路,只剩下窄窄一溜儿。
十数个厢兵,发了狠一路抽打。人群惊叫躲避,鸡飞狗跳。路边的货物,踩踏的乱七八糟。清出道路,车队迅速前行。刚刚行了数十步远,正与种诂等人,迎头撞上。
“不长眼么?他娘的快让开。”有厢兵举枪厉喝。
石彪子眉头一立,手提马缰,陡然向前一窜。铁枪轻轻一挑,厢兵的长枪,立时飞了出去,直落在道旁的房顶上。厢兵吓了一跳,迅速后撤几步,看着石彪子,满脸戾气。
“你个厮鸟儿,竟敢动手?”厢兵似是头目,一挥手,数十个厢兵,举枪围住了石彪子。这头目翻眼向天,指着马车说道,“睁大你的贼眼,看看清楚,这是谁家的货物。”
“某在执行军务,甭管谁家货物,速速让开。”石彪子铁枪一横,高声喝道。他见多了厢兵,如此骄横的厢兵,还真是头次见。在这西北之地,竟混不把禁军当回事。
“此乃天家货物,你敢不敬?”厢兵头目,抱拳向天一抬。斜眼瞟着石彪子,傲然说道。如今天下四百军州,谁人不识物流集团?敢不给面子?他还真没见过。
“列阵。”石彪子长枪一举,高声喝令。
车队中,立时分出一队人马。马蹄踏踏,瞬间完成阵势。只有九人,三人一排。身子微微前倾,眼神冷冽,紧盯着前方。手中长枪枪尖向前,已经做好攻击准备。
眼见争斗将起,路上行人,早跑的干净。大街上,除了满地货物乱丢,空荡荡,再不见一个行人。店铺的掌柜,只能大叫倒霉,却也紧着关门闭户,不愿遭了池鱼之殃。
厢兵的头目,怔楞了一下。石彪子的反应,大出他的意料。不及再说些狠话,陡然浑身一冷,头皮发炸。一霎时,好似被饿狼盯上。再看石彪子等人,凛冽煞气,透阵而出。
“莫打,莫打。我们让,我们让。”忽然间,物流车队后面,急急奔出一位老者,看样子有五十来岁,头发花白。一边疾走,一边高声叫道。长长的胡须,迎风吹散,半遮在脸上。
行人早跑的没影儿,让出了道路。物流车队,向着道边一让,石彪子等人,轻松通过。行至老者身边时,于飞看了他一眼。只见老者躬身站在道边儿,犹自气喘吁吁。
方才,物流车队刚过来,就被香草看见。香草微一愣神,立马钻进了车厢,抬手放下了车帘。过不片刻,又小声叫着于飞。
于飞凑到车窗上,只听香草说,“这是曹国舅的买卖。”
“我知道啊。”于飞说道。他在西河时,就见过物流车队。那时,贺五儿就对他说,这是天家买卖。
“曹国舅是你舅舅。”香草又说道。
“哦?那又怎样?”于飞一撇嘴,说道。
他身为皇子,和国舅当然是亲戚。亲不亲的暂不说,但这物流集团之人,却让于飞很是反感。明明一个商贩,却有厢兵护卫。护卫就护卫吧,还如此骄横跋扈。
连带着,那陌生舅舅,自也不是好人。
“你和国舅甚是亲近。”香草抿嘴一乐,自然看懂于飞。“这买卖的法门,还是你教给他。”
“我教给他?”于飞竟不知,自己还有这本事?
“此前不这样的。现今,却不知是怎么了。”香草也是皱眉。她一直在于飞身边,对曹国舅的买卖,知之甚详。
曹国舅手掌亿万财富,惹人眼红,向来藏拙避嫌。物流集团在他治下,规规矩矩。行走各地,皆是以商自居,按着商道规矩行事。这般扯大旗、作虎皮之事,从来不为。
只是如今,却大变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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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回到延州,最高兴的,莫过种花花。自从于飞进门,身后就多个小尾巴,走哪儿都跟着。一手攥着狼牙,一手拖着银鞭,见人就炫耀一番。狼牙确是不同,比寻常大了不少。
种家一众小兄弟,羡慕的眼珠子通红。种谘心不甘,心思动到侄女身上。花了不少银钱,购买各式吃食。装了五个大食盒,喜滋滋的抬进于飞院落,要和小丫头换狼牙。
小丫头看着一堆美食,口水直流。也不说换,也不说不换,扯着于飞香草,三人好一顿大吃。直到撑得吃不下,才恋恋不舍起身,对着种谘说道,“三叔,我不换。”
于飞顿时大乐,冲着小丫头,暗挑大拇指。种谘气急败坏,一肚子火气,偏又发不出来。瞪眼瞧着种花花,半晌,长叹一声,落荒而逃。这一堆美食,可是花空了他的私囊。
稍稍安顿之后,于飞带上香草,出门向城南而去。
于飞得知了身份,一下子有了心事。从夏州回来,一路上也是愁肠百转、郁郁寡欢。虽得知了身份,却顾虑多多,一时无法言明。香草说的越多,他的顾虑也越多。
于飞此时,除了香草一人,没有任何信物,能证明自己身份。即便说出来,又有何人愿信呢?姚斌说过,朝廷当官的,都是一个一个的圈子。圈子里的人,都是同进退的同盟。
现如今,三皇子炙手可热,身边不乏投靠之人。都穿着官衣,谁知哪个人,又是哪个圈子的人?万一在延州城,也有三皇子的人。一旦暴露身份,岂不是自找麻烦?
何况,找于飞麻烦的人,可不单单三皇子。辽国的、江湖的,按着香草所说,觊觎天魔功的人,可是不少。如今,辽国暗探已找上门,那么江湖人呢?朝廷的人呢?还会远吗?
忽然之间,黑白两道,都成了敌人。
走了多半个时辰,二人来到一处店铺。店铺很大,五间开间。门头上,挂着硕大的牌匾,黑底金字,铁画银钩,上书同盛号杂货铺。此时买卖正旺,人流不断,门前车马喧腾。
此处,正是尹端的铺子。在西河临分别时,姥爷尹端,给了于飞一块铜牌。言道,在尹家延州商铺,人、财、物,可随意调派。于飞此来,正是要向尹家求助。
海掌柜正在记账,一抬头瞧见于飞,冷不丁就是一愣。但他久经历练,人情通达,哈哈一笑,已经迎了出来。
“白马银枪光顾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海掌柜说笑了。”于飞抱拳见礼。
寒暄几句,海掌柜引着二人,穿过店铺,走进了后院。后院很是宽敞,码放着一堆堆货物,防雨的油布,遮盖的严严实实。进了屋,海掌柜张罗着,沏茶倒水,一通忙活。
待坐定,于飞取出铜牌,放在海掌柜面前。乍见铜牌,海掌柜可是吃惊不小。这铜牌颜色赤红,很是少见,是以一眼认出。这可是东家尹公的令牌,见牌如见本人。
匆忙站起身,恭恭敬敬施礼。口中说道,“小官人有何差遣,请尽管吩咐,在下无不照办。”
于飞起身还礼,心中此时,对这块铜牌子,有了新的认识。当初尹端说,无论何事,皆可相助。他听来,本不在意。如今海掌柜,一句无不照办,才知这铜牌分量。
“未知贵号,与京中可有联系?”于飞问道。
“鄙号在东京有买卖,延州大多货物,都是从东京运来。货物往返,也会捎些时闻消息。”海掌柜说道。
“很好,我想知道京中消息。”于飞说道。
“这个好办,下次车队回来,自有消息捎来。我教人记录下,给小官人送过去。”海掌柜说着,略一沉吟,又问道,“不知小官人,需要哪方面消息?”
“朝堂动向。”于飞说道。其实他也不知,要收集什么消息。只是觉的,自己对京城,不能一无所知。想着多了解一些事,即便对自己没帮助,也没什么坏处。
“朝堂动向?”海掌柜楞了楞,实在想不明白。
一个小孩子,竟要了解朝堂动向,用来作甚?果然非常人,做非常事。随即,摇摇头不再多想,这不是多难的事。朝廷,从来都是筛子。这边事刚发生,那边,早是满城皆知。
“一月一次太慢,能不能快一点?”于飞问道。
“这个?”海掌柜沉吟片刻,说道,“可以,再增加一趟。时间错开,每半月一次,如何?”
“好,就半月一次。”于飞欣喜说道。
事情说完,于飞不再耽搁,起身告辞。走到大街上,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香草走走停停,看着啥都稀奇。她独身出宫,一心寻找于飞。从来没有心思,看看身边景致。
如今寻到于飞,终于放下心事。毕竟十几岁小女孩,此刻,完全回复了本来心性,东瞧瞧、西逛逛,欢快无比。不一会儿,手里已经拎满各式物件儿,自然,于飞付账。
正在这时,贺五儿却来了。贺五儿满脸焦急,跑的满头大汗。挤到于飞身边,一把拉起就走。他们几个老兵,正满大街找于飞,足找了快一个时辰,才让贺五儿找到。
“五叔,出了何事?”于飞连忙招呼香草,匆匆往回走。见贺五儿焦急的样儿,不知发生了何事。
“你师傅找你,速去都作院。”贺五儿边走边说。
“都作院又何事?”于飞不解。
贺五儿左右看看,凑到于飞耳边,说道,“卖给明珠族的箭矢,查到了都作院。有人揭发,是那院事所为。”
“都作院事?”于飞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