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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大宅门前,聚集着很多人。如今已成了西河一景,里三层外三层的,尽是围观的人群。里面围着有二三十人,男女老幼皆有,只是此时,他们的情状很不好。
尹端听了于飞的策略,派出家丁,把堵门闹事的一干人,团团围住。随便怎么闹,根本没人搭腔儿。到了饭点儿,还派人送饭送水。哪个见过这稀罕事?一时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到了天黑,这些人想离开,却发现走不了。一个白天,这些家丁对闹事儿的不管不问。但此刻却变了脸,刀枪棍棒招呼了过来,谁敢离开,立刻开打。
这一晚上可不好过。寒冬腊月、冷风嗖嗖,又是刚下过雪,如何扛得住?瑟瑟缩缩的挤在一起,冻的浑身冰凉、脸色发青。男人还能忍受,老幼女子却是如坠冰窟。
熬到了天亮,这一群人无心闹事,只想离开。但是围着的家丁,凶神恶煞,哪能容他们离开?只能是惶惶不安,缩在一角避风处,愁眉苦脸,却根本没有办法。
尹家主母心善,看着这些人受罪,心下不忍,打发人送了吃食,又熬了大锅姜汤,送出来让人驱寒。一帮子闹事之人,喝着姜汤,涕泪横流,说不清是个啥滋味。
“这都是些可怜人,官人要困到何时?”尹家主母担心,盯着尹端问道。这天寒地冻的,再死了人,那可真是造孽了。
“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尹端不为所动,看了妻子一眼,接着说道,“他们拿人钱财,堵门闹事儿,该遭此罪。”
“万一冻死人,那可怎么办?”
“莫小瞧了他们,这些人熬了一夜,还不肯吐口,这说明什么?”尹端一撇嘴,看了妻子一眼,“说明他们撑得住。真撑不住了,自会开口,供出领头之人。”
“那个杀千刀的。”尹家主母嘟囔了一句,不再劝说,转身向后院走去。她此时,对幕后的黑手,恨的咬牙切齿。一番番算计,可都是冲着她宝贝女儿来的。
接下来,让尹端惊奇了。这些人看着摇摇欲坠,似是下一刻就会倒下。偏生,硬是熬了五天五夜。虽说大多都病倒,但是,并没有如尹端预料,招供出指使之人。不过,这些人样子凄惨,怕也是到了极限。拼着一口气,才撑到了此时。
刚近午时,一匹快马奔进了尹家大院。守在城门口的家丁,远远瞧见于飞的车队,立刻飞奔回家报信儿。
于飞回来了,来去五天,超过了他的预计。石彪子的骑兵,不能带进城,找了处山谷存身。但石彪子和邹七姐,都跟着进了城。两人一病一伤,都要寻郎中医治。
尹端和种诂一家,急急迎出了大门。
约定的三天时间,早已过去。尹端、种诂失去了镇静,每日坐卧不宁,一趟趟出城,探查于飞的消息。奈何莽莽荒野,却要到哪里去寻找?此时,尹端、种诂两人,始觉当初定计,有些孟浪了。
山匪能是好相与么?再有规矩的山匪,那也是山匪。好勇斗狠、打家劫舍,什么恶事没做过?若是善良人,如何会落草?越想,越是担心;越想,越是后悔。
于飞的武功心智,迷惑了他们的眼睛。一晃神儿,却是忽略了于飞的年纪。但是于飞,毕竟只是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就能轻易的,答应了于飞涉险闯匪巢?
“玉昆。”种诂一步跨到车前,亲眼见着于飞无恙,长长出了口气,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算是落进肚里。
“师傅,徒儿回来了,幸不辱命。”于飞躬身施礼。
“快去见过姥爷,他一直在为你担心。”种诂拍拍于飞的肩膀,放下心事,不由很是感慨。小小年纪,竟真的做成了此事。
“玉昆拜见姥爷。”于飞深施一礼。
“哈哈,有谋有勇。好,好。”尹端哈哈大笑,连声称好。一把扯住于飞,左右上下好一番端详,很是惋惜的说道,“如此佳儿,可惜便宜了种仲平。”
“姥爷过奖了。”于飞躬身道谢。
此时,石彪子扶着妻子,从马车上下来。他身材高大魁梧,满面虬髯,样貌凶恶,立时成了焦点。围观的百姓,一时都是窃窃私语,汇集到一起,就成了嗡嗡一片。
此处人多嘴杂,于飞不方便介绍。尹端虽是奇怪,也没有多问,一行人直往院中行去。但此时,那一帮子闹事的,却突然间乱了起来,吵吵闹闹,向着大门涌过来。
原来,这些人早已忍受不住。于飞带人从外归来,也不知怎的,竟让这些人彻底崩溃了。他们扭住指使之人,乱哄哄的推搡着,来到尹端的面前,招供了。
“嘿嘿,嘿嘿。”尹端嘿嘿冷笑,吩咐家丁,“把人抓起来,送去县衙,交给王知县处置。”
当下不再过问,转身进了院子。他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询问于飞,哪有闲工夫理会这些?自有家丁问下口供,让一帮人签字画押,然后押去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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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尹端的手里,有了两份口供。一份是七当家的,一份是堵门闹事儿的。两份口供,指证的是同一个人,侯三儿。他很快知道,侯三儿是方孝卿的常随,而方孝卿,却是知州方旻之子。
原来,幕后的黑手,竟是汾州知州。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终于理清。却是那方孝卿觊觎二姐儿,色胆包天、不择手段,几次欲要强行掳走。但是凭他一个纨绔,还使不动王博,也不可能狱中杀人。后面,定然还有方旻的意志。
尹端犹豫了,一个知州的权势,不是谁都能抵挡。
不听有人言,破家的知县、灭门的府尹?尹家虽是大族,却是商贾之家。况且,如今主脉人丁稀薄,万贯家财,却没有继承之人。可不就是权贵眼中的肥肉?
亲族虽有人朝中为官,但是远水不解近渴。真要争斗起来,能不能借上力,尹端心中无底。要如何处置此事,尹端犯了嘀咕,左思右想,一时难以决断。
种诂得知了石彪身份,心中万分的感慨。石家之事,种诂略有印象。他那时年纪太小,不过四五岁,很多事记不得。但是,父亲因石家之事,被流放广南,他却是记忆犹深。
当时,朝廷尽是太后党羽。种世衡一番弹劾,不仅没有翻案,反而得罪了王蒙正,被王蒙正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种世衡很欣赏石崇孝,却不愿见此勇武之人,被王蒙正冤杀。因此,一心救助、百般维护。等到朝廷旨意到来,种世衡知道,事情再无转圜。遂安排亲信之人,秘密买通狱卒,放走了石崇孝一干军伍。
种世衡安排细致,接了这些军将的家小,早早的安排在城外。等到石崇孝等人一到,立刻启程,连夜远逃他乡。
第二天,王蒙正才察觉,石崇孝等人跑了。气急败坏派兵追赶,哪里还找的到?早已经无影无踪了。王蒙正严刑拷打狱卒,终是问出了口供,查到了种世衡。
王蒙正大喜过望,打瞌睡有人递枕头,求之不得啊。连夜写好弹劾奏折,快马送去京城。种世衡屡屡跟他作对,这次把柄在手,看他种世衡还如何翻身?
时日不久,朝廷公文下达。种世衡免去官职,流放广南。
石彪子一家,自从逃出凤州,一直隐居乡野。却是不知道,种世衡因此遭了大难。此时听种诂说起,惊愕的瞪大眼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的磕头。
逃出凤州的一干军伍,把种世衡当成恩人。他们立下誓言,永不与种家为敌,旦有召唤,任凭驱使。如今,老一辈大多故去,但年轻一辈,却有十数人,跟在石彪子的身边。石彪子的骑兵,之所以所向披靡,正是这帮西军后人,担任着中坚力量。
“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种诂一把扯起石彪,大力按坐在椅子上。“家父早已起复,如今是泾原路兵马钤辖。”
“活命之恩,石家时刻铭记。”石彪子有些激动。
“自从官家亲政,那王蒙正再难重用。四年前,他欲霸占泸州盐井,被人告发。已是夺官去职,发配广南编营,永不录用。”种诂恨声说道,“至于王蒙正之子王齐雄,更早几年,因与人争风,被乱刀砍死。”
石彪子怔怔的听完,已是泪流满面。可怜他的父亲、母亲,至死恨意难消,心心念念报仇。却是地处偏远,消息闭塞,根本不知这两人下场。
石彪子起身走到院中,冲北跪下。“爹、娘,贼人已受惩处,我石家大仇得报,二老泉下有知,可瞑目了。”
于飞早早的回了房,剩下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他。石彪妻子被接入了后堂,请了郎中看诊。至于石彪子,却是和种诂投了缘,越说越亲近。酒宴未散,两人已经成了好兄弟。当然,于飞矮了一辈,只得重新见礼,恭恭敬敬的叫叔。
于飞有心事,一直心不在焉。他在黑虎寨,跟石彪子对战时,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气息在体内运转。到了给石彪子疗伤,那种感觉就更加明显。奈何一直在路上,不方便查看。
此时,于飞盘腿坐在床上,双目微闭,细细回想那时的感觉。突的,丹田处猛的一热,一股气流直冲天柱,沿着督脉上行玄关。“轰”的一声,身体里仿佛有什么炸开。
下一刻,周围好似起了风,一股股气流,围着于飞盘旋。一道清凉,从头顶百会穴而入,过膻中穴,直抵丹田。身体表面,显出蒙蒙光晕,彷如月光一般,轻柔的包裹着于飞。
气流运行的路线,清晰的呈现在脑海。于飞立时大喜,这就是他曾修炼的武功。此时,竟有了几分新奇之感。一边关注着气流,一边认真的记忆路线。
恍惚中,他的视线好似探入体内,筋肉骨骼,清晰可见。骨骼竟然是蓝色的,闪烁着荧光。筋肉血脉之间,流转着蓝色灵光,如同火焰一般。却感觉不到温热,反而甚是清凉。
于飞不知,他在不知不觉间,突破了淬筋之阶,晋入淬血境界。距离无相神功第一层圆满,又踏进了一大步。他看到了自己丹田,紫府内大湖辽阔,蓝色的水滴悬在中央,吞吐着灵气。
于飞分外的兴奋,试着控制气息。果然,运行的路线没错,他可以轻松的掌控。心念一动,身体轻飘飘的落地。再一纵身,已到了房梁上。
于飞意犹未尽,飞扑而下。一把推开窗户,人已经如鹞鹰一般,笔直的窜了出去。半空中一团身,稳稳的站在院墙之上。于飞的体内,此时气息激荡,浑身充满力量。
一时玩儿心大起,于飞纵身跃起,夜色中恍如一道青烟。在大宅楼阁屋宇间,肆意的纵跃戏耍,根本无人能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