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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允让不信命运,他信自己。几十年夙夜筹谋,就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获得成功,意气风发的踏上至尊之位。为此,他疯狂的敛财,培植亲信、训练军队,甚至不惜与西夏媾和。
但是老天爷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左手递给他希望,却又用右手毁灭。就像此刻,他冲进了福宁殿,赵祯却逃出了福宁殿。他以为炸开了皇权的阻碍,谁知大门之后却是地狱。
冰冷的箭雨,洒落福宁殿的时候,赵允让绝望了。人不能和命争,争来争去,到头一场空。这是此时,赵允让心中的念头。
跟随在身边的,都是他多年培养的死士。但现在,挡在他的身前,一个接一个倒下。赵允让的心,也一点一点沉入黑暗。
“王爷,这边走。”韩承续嘶声叫道。他的肩膀上,插着箭矢,头盔早已不见,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韩承续找到了一个角门,可以逃出去。仅剩的四名死士,挥刀抵挡着箭矢,护着赵允让穿过角门。身后一声惨叫,韩承续后心中箭,伸手抓着门框,痛苦的倒了下去。
角门的后面是一条窄窄的廊道,廊道过去就是围墙。围墙上很安静,皇宫的侍卫,暂时都在前面,还没有控制到这里。他们要翻过围墙,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几人身上都带着伤,踉踉跄跄。这个样子,能逃出去吗?赵允让茫然摇头,他已经疲累不堪,只想睡下。
“你们逃吧。”赵允让看着高高的围墙,无力的说道。他已经逃不了,何苦连累部下?能逃一个是一个吧。
“王爷,要走一起走。”有死士沉声说道。
“我走不动了,你们走吧。”赵允让摇摇头。
“智海,你带着王爷走,我们断后。”有死士说道。
智海抬眼看了看死士,点点头没有说话。抓起赵允让,一把掫到背上,转身就走。剩下几人互看几眼,下一刻,反身又回了福宁殿,冒着箭雨,向着大门冲过去。
智海背着赵允让,翻过围墙,小心的潜行。奈何他对宫中不熟,绕来绕去,自己都不知道绕到了哪里。正在四处观望,却忽然发现,大队军兵正向着一座阁楼汇集。
智海心中一动,随即便潜了过去。等临近了,他终于确定,皇帝赵祯转移到了这里。此刻,皇帝正在阁楼里。
“王爷,我们找到皇帝了。”智海嘿嘿一笑。
顺着墙边一通绕,竟让他们找到一处小门,避开了军兵,潜到了阁楼跟前。赵允让看见了赵祯,死灰一般的心里,忽然又燃起汹汹的怒火。他从怀里取出了霹雳弹,疯狂大笑。
霹雳弹划过夜空,拖着闪烁的火花。眼见霹雳弹临头,赵祯一声惊叫,人已软软的倒了下去。他听见了楼下的吼声,那声音,再熟悉不过。带着决绝的愤怒,曾无数次,出现在噩梦里。
猛然间,一道身影从天而降。却是于飞,从檐角一扑而下,凌空一脚,冒着火光的霹雳弹,被远远的踢飞。
瞬息之间,半空中轰然一声巨响,焰光四射。紧随着,楼下又是一声巨响,楼阁剧烈的晃动,好像要散架似的。浓浓的黑烟腾起,楼下惨叫声不断,顿时一片大乱。
于飞扑出的太快,秦红英一把没抓住,惊得一身冷汗。霹雳弹也敢踢?这个小混蛋,胆子也太大了吧。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那可是他亲爹,他不救谁救?
猛地转过头,一眼就盯住了赵允让。秦红英日思夜想,就是报血海深仇。凶手就在眼前,秦红英岂能放过他?
“赵允让,纳命来。”秦红英怒吼一声,凌空扑下。
随着那一声怒吼,赵允让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愣愣的站在庭院当中,看着依然完好的楼阁。半空中绚丽的火花,极致璀璨之后,化为尘烟。
也如赵允让,这一刻,所有雄心壮志,烟消云散。
秦红英卷起一股风暴,恶狠狠的袭来。势大力沉的一脚,正踹在了赵允让的胸口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赵允让的身体飞起,划过一道弧线,“嘭”的一声,摔在结了冰的池塘里。仰天一口鲜血喷出,身子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智海心胆俱裂,转身就逃。反应过来的军兵,举着长枪围过来,阻断了他的去路。智海毫不停留,扬手洒出一把粉末。被风一吹,飞扬的到处都是,军兵一愣神的功夫,已经栽倒了一大片。智海穿过一地的尸体,亡命飞逃。
秦红英吓了一跳,她深受毒害,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毒可是万分忌惮。身子猛地一个翻滚,远远的躲开毒粉。
虽躲过了,但心头砰砰直跳,后怕不已。眼角猛然瞧见,毒粉落在尸体的伤口上,竟变了颜色。灯火下,显出了妖异的紫色。
“阴毒?原来是你。”秦红英咬牙说道。
既和阴毒有关,秦红英怎肯放过他?当初因为阴毒,秦红英可是差点没命,甚至比丢了性命,还要可怕。
正想追赶,一阵劲风从身旁掠过。只见于飞身如幻影,三两下纵跃,已经追上智海,彷如苍鹰搏兔一般,一掌凌空拍下。
“太快了。”智海惊觉劲风临身,身子猛地向前一窜,速度骤然又快三分。他的一身本事,都在炼毒使毒上,武功修为却是平平。哪里能躲开?“嘭”的一声,肩头上中了一掌,剧痛钻心。
智海惨叫一声,整个人如陨石一般,重重的砸在地上。口鼻喷血,挣扎了几下,却难以站起。皇城司军兵蜂拥而上,一杆杆森冷的长枪,顶在了智海身上,想动也动不了。
于飞轻舒了一口气,略略放松精神。终于有了闲情,抬头看着陈景元战斗。两人一时分不出胜负,但也没有生死相搏,倒更像谢蕴南有意牵制,不让陈景元脱离。
阁楼的下方,炸出了一个大坑,十几具尸体都是肢体不全、血肉模糊,横七竖八的倒在坑边上。
于飞心中暗叹,也不知霹雳弹,到底流失了多少。霹雳弹威力太大,非人力所能抗衡,纵然武艺高强,也是难以抵御。流失出去,终究是个大麻烦。
他这里刚一走神儿,却发生了变故。看押着智海的军兵,突然之间,一个个扑通扑通栽倒,顿时一阵大乱。已经倒地垂死的智海,竟挣扎着洒出了一把粉末。粉末飞扬,稍稍吸入,立时丧命。
于飞来不及退后,已嗅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儿。不容他多想,脑子里已经发懵,浑身发僵,血液似要炸开,心头猛地一紧。
却在这时,无相神功自行护体,混元一气流转全身,头脑立时就是一清。万幸啊,于飞暗暗心惊,这毒如此霸道,若非无相神功,差一点小命就没了。
江湖险恶,真是一点没说错。遂稳定心神,运转无相神功法诀。调动体内混元一气,沿着经脉快速的游走。混元一气虽然克制毒素,但要清除干净,却不是那么容易。
陈景元虽然在打斗,却一直分出心神,留意着皇帝赵祯。惊险的状况接二连三,看的陈景元心惊肉跳。无奈,谢蕴南修为高绝,却是一直纠缠,让陈景元无法脱身。
陈景元心浮气躁,拳法越来越乱。谢蕴南云淡风轻,更是游刃有余。此刻,陈景元惊见于飞一动不动,像是中了毒。心中大急,怒吼一声,拳势大变,竟是要和谢蕴南搏命。
谢蕴南吓了一跳,这牛鼻子疯了吧?他这次找陈景元,不过是切磋切磋武技,顺便给女儿出口气,可不想跟陈景元拼命。
尤其是见到小皇子,让谢蕴南兴致大起。他看出了于飞的不凡,掌法、步法,皆是神妙无比,心中啧啧称奇。
“这是你收的弟子?”谢蕴南问道。
“哼。”陈景元哪有好气给他。
“要不,给我做徒弟吧?”谢蕴南说道。
“哼。”陈景元撇嘴,贫道还想要呢,哪能轮到你?
两人说着话,手底下可不慢。拳来掌往、闪转腾挪,打的很是热闹。陈景元左冲右突,奈何谢蕴南不跟他硬拼,只在周围游走不定,缠住不放。这架势,让陈景元气结,却无可奈何。
“哈哈哈。”突兀的,一阵大笑传来。声音蕴含内力,震得普通军兵两耳生疼,嗡嗡直响,头昏脑涨。
夜空中,一道人影恍如鹰隼,直扑于飞。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反应不及。秦红英距离于飞最近,想也不想,合身扑了过去,想要挡住敌人。敌人速度奇快,转瞬即至,眼见秦红英扑来,挥手击出一掌,毫不停留。
秦红英如被雷击,一声闷哼,如断线风筝一般,远远的抛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摔在地上,人事不醒。敌人掌力霸烈,秦红英竟是连一掌也接不住。
“密宗大手印。”陈景元、谢蕴南异口同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施展身法,向着这边纵掠而来。
于飞虽然在驱毒,但神台清明。一霎时,惊觉危险临身,匆忙中脚下天魔步踏出,身子轻轻一错,已经变化了方位。
来人是个喇嘛,穿着暗红色的僧衣。年纪却是不小,满脸皱纹,很是苍老。但眼神锐利,神光隐隐。
只觉眼前一花,于飞的身影,瞬间到了他的侧后,轻“咦”了一声,来人双眼更见火热。身形变化,如影随形,探手抓出。结果,连抓几把都落空,被于飞神奇步法一一避开。
来人眼角余光,猛然扫到陈景元,那正在争斗的两人,一齐停了手,正向着这边飞扑过来。若是那两人联手,可是大大的不妙。
来人心中着急,不再和于飞纠缠。身形一晃,抢到于飞面前,迅猛的拍出一掌。劲风四射,四面八方都是掌影,无论于飞躲向哪里,都在他掌力之下。逼着于飞,只能硬接下这一掌。
这喇嘛武功修为高绝,对敌经验老道。他出手的时机,拿捏的分外准确。于飞身体出了状况,正在紧要关头,不能全力出手,正好借机擒下。
于飞如陷泥沼,顿时转圜不灵。一咬牙,施展出太极拳意,如封似闭。他现在余毒未清,气息不畅,不敢放手一搏,只能凭借太极拳意,保守防御。
“嘭。”于飞猛退了七八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体内还未清除的毒素,趁势又发作了起来。于飞眼前猛地一黑,身子竟摇摇欲坠。喇嘛看到机会,欺身而上,闪电般出手,一把抓向于飞的手臂。
喇嘛这一抓,竟又落空。仿佛是幻觉一般,于飞的手臂,在刹那间扭曲了一下,恰恰避开了势在必得的一抓。
喇嘛略一迟疑,腹部骤然一疼,却是于飞矮身之际,抽出靴子里的匕首,以刁钻的角度,刺入了敌人腹部。
喇嘛惊怒交加,竟不管腹部的伤口。一声低喝,身如猛虎下山,双掌交错,骤然发力。于飞躲闪不及,肩膀受了一掌,登登连退几步,刚稳住身形,喇嘛如影随形,又是一掌,重重拍在了胸口。
于飞再承受不住,一下倒飞了出去,口鼻喷血。喇嘛脚下连点,身如幻影,紧追着于飞而至。不等于飞落地,一把抓住胳膊,腾身跃上屋顶,纵跃如飞丸,转眼间不见了身影。
电光火石之间,喇嘛擒走了于飞。
陈景元、谢蕴南慢了一步,没能截住。眼睁睁看着,让喇嘛带着于飞逃去。这两人哪肯甘心,脚下一点,身子突兀的变了方向,纵身窜上屋脊,向着那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贼秃驴,放下我徒弟。不然我杀上木叶山,鸡犬不留。”谢蕴南一边追,一边大叫着威胁。
能使出密宗大手印,修为如此高绝。江湖上只有一人,辽国国师、木叶山圆融。
陈景元和谢蕴南,都猜出了来人身份。心中更是急切,说什么也不能让大宋皇子,落在辽国手里。
“谢蕴南,要是找不回小殿下,我和你不死不休。”陈景元此时真的急红了眼,异常恼恨谢蕴南的纠缠。
“牛鼻子,那可是我徒弟。”谢蕴南振振有词。
于飞虽是初见,但心性、气魄、手段,让谢蕴南极为欣赏,一心要收为徒弟,根本忘了他是来寻仇的。此时于飞被人掳走,心中急切不比陈景元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