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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璋苑很热闹。因为过年,香草和六毛等人,都回到了玉璋苑。再加上二十名少年军的孩子,整个院子里想不热闹都不成。
今天十五,皇后给宫里的孩子们赐了花灯,每人都有一盏,各式各样,很是精美。天光尚还大亮,已经有人等不及,点了灯四处游荡炫耀。
于飞躲在房里闷闷不乐,他想出宫。大宋的元夕,东风夜放花千树的绚丽,一夜鱼龙舞的狂欢,于飞前世已经耳熟能详。如今身在大宋,身在东京,怎能不亲身体验一番?
可是他找不到陈景元,三天了,踪影皆无。虽然有御赐的玉佩,但是没有陈景元陪同,他出不了宫。新娘娶进房,媒人扔过墙。于飞愤愤的腹诽。
他知道陈景元求婚成功。得了于飞的主意,陈景元当晚就闯进翠云楼,十分强硬的掳走了秦红英。秦红英假意挣扎,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对于飞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陈景元租下了一个小院儿,作为秦红英暂时安身之地。他要下聘迎娶,总不能去妓院吧。安顿了秦红英,又马不停蹄的进宫,郑重的向皇帝禀告,某要成亲了,你给点什么礼物吧?
皇帝大喜,他一生唯一的朋友,要成亲了。顿时说道,“和叔只管等着成亲即可,其他的事就不要操心了。”皇帝一句话,陈景元啥都有了,赐了东华门外一座宅子,又赏下无数的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至于迎亲的一应事务,自有宫里内侍全程操办。
但是,你不能玩儿消失吧?于飞很是无奈的想着。陈景元现在只等着成亲就行了,还能有什么事?香草也不清楚陈景元的去向,只说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师娘了。当然看不见了,在家等着花轿呢。
“殿下,国舅来了。”香草从外面进来,禀告道。
“请。”于飞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曹佾是年前从江南回来,带回来一堆的玩意儿、果子、吃食,玉璋苑很是兴奋了几天。这次来,估计是又要出门了。没办法,现在买卖越做越大,满天下的跑。
曹佾听从于飞的建议,已经开始在各路主要城镇,建设中转仓库。收购当地土产,通过中转仓库,流通天下。只是时日尚短,还没有建成几座,但是已经显现出威力。南方的水果、香料、绸缎等物,已经在东京城随意看到了,价格低廉,再不似以往稀有昂贵。
“殿下,看着情绪不高啊。”曹佾却是和于飞处的惯了,说话也很是随意。看着于飞蔫蔫的,打趣道。
“唉,我要是能住到宫外去,那该多好啊。”于飞一叹。
“嗯,再过十五年,就可以了。”曹佾认真的说道,眼里全是笑。
曹佾说的不错,大宋的皇子,二十岁成年。到那时,就要出宫居住,不能再留在宫里。也有赖在宫里不愿意出去的,那多半是有些别样的心思。
“殿下,最近还是留在宫里,外面现在不太平。”见于飞仍是不甘心的想出宫,想到近日的传闻,遂说道。
“有什么不太平?”于飞果然被转移了心思。
“最近,京畿祥符县,出了一个杀人狂魔。”曹佾说着看了于飞一眼,见其没甚反应,接着说道,“每到月圆之夜,这个狂魔就要出来杀人,还专杀和尚。”
于飞愣了愣,专杀和尚?跟和尚有仇?
“开封府派了无数兵丁抓捕,却是连影子也没有发现。听说已经死了四个啦。今日又是月圆之夜,保不准那狂魔又要出来杀人。”
原来这事早就发生了,只是无人关注,故而百姓知道的不多。最近却不知为何,市井突然沸沸扬扬的传开,被好事者添油加醋,越发传说的神奇,已经有无数个版本在流行了。
“舅舅今天来,就是要给我说故事么?”于飞忽然说道。
“嗯?呵呵,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于飞转的太快。曹佾今天的确有事,正不知如何开口,见问,正好顺竿爬。
“殿下,我是来求救的。”曹佾立马哭丧了脸。
却是曹佾的周转资金出了问题。当初拍卖果酒股份,看着得了不少的钱。但是落在曹佾手里的,却没有多少,如今加大果酒产量,又四处建设仓库,周转不过来了。
股份出让,账面儿上是七千多万贯。但是股东们却没有全额付款,只是付了一少半。不是不付,而是一下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钱。想想也是,商人的钱,要不都在货上流转,要不就是变成了地产、房契,谁也不会存着大笔的现钱闲置。
付出的一少半,大头被皇帝收进了内藏,曹佾只得到了少部分,用于周转。如今转不动了,他又不敢伸手找皇帝要钱,只能来找于飞想办法。于飞虽小,但现在的买卖,可都是他想出来的,谁敢再把他当成孩子看待?
其实,皇后也有这样的问题。香皂发卖权拍卖,一群妇人喊得起劲儿,回到家里,却是拿不出那么多的现钱。只能转头再来求着皇后宽限时日。到现在半年多了,依然没有结清。总不能逼着他们卖房卖地吧?
只是这个问题,于飞也不知道如何解决。这又不是赖账不还,没有追讨的道理。但是,已经影响到自己的周转,这个问题却必须要解决了。
思忖了半晌,于飞说道,“我有两个法子,也不知成不成?”
“殿下请说是何法子?”曹佾一喜,真有法子啊。
“其一,股东的欠款,转为借款,以房契、地契为抵押,按月支付利息。利息可比市井低一分。”于飞说的简单,曹佾糊涂了。怎么就欠款转借款了?
等曹佾消化了一会儿,于飞接着说,“其二,列一个东京畅销的货物清单,订出收购价格,让股东自愿选择、采买当地特产,运至中转仓库交割,冲抵欠款。”
曹佾还在发懵,门外传来一声叫好。“好手段。”
声落走进一人,却是曹佾带来的一名账房,前段日子还在这里学习算术,名叫徐峰,三十多岁。他本是站在门外等着曹佾,不想听到于飞的法子,失口叫了一声好。走进门来,慌忙跪下请罪。
于飞无意怪罪,只是好奇。“你且说说,如何好?”
“小人曾在一赐乐业人的商行做过学徒,见过这样的法子,只是那些人不肯传授,小人只是一知半解。”徐峰有些发抖,声音颤颤的。这里本没有他站立之地,贸然插嘴,可是罪过不小。
于飞恍然。犹太人啊,这可是一个精通生意之道的民族。在大宋东京,生活着一群犹太人。他们获得了朝廷的准许,定居开封,被称为一赐乐业人,他们买房置地,开设买卖,甚至学习汉家文化,参加科举。东京城内,几乎所有大宗的买卖,都有一赐乐业人的身影。
一赐乐业人擅长一件事,赚钱。
于飞的法子说起来很简单,后世人人习以为常。宋代也有钱庄,放贷收息,和后世银行没啥区别。但是存钱是没有利息的,反而还要缴纳保管费。
欠款变成了借贷,那就要付利息。股东们欠下的钱,立一张字据,改成借款,按月收息,你可以慢慢还。
这就是于飞今后要成立的,大宋钱庄的雏形了。
大宗采购却是后世大型超市的作法。无限压低采购价,供货商还是趋之若鹜。
让曹佾采取这种办法,却是因为他有渠道,流通天下的物流渠道。这样一来,省去了大笔的采购货款,货物只要流通起来,曹佾的资金周转,也就活了。
“若有时机,还望舅舅引见几名一赐乐业人,我想见见他们。”于飞送曹佾出门时,忽然说道。一赐乐业人精通生意之道,对赚钱有着独特的认识和高明的操作手段。或许,和他们合作,才是更好的办法。
天黑下来时,于飞跟着皇帝,一起登上了宣德楼。今夜乃是元夕,后宫有位分的妃嫔,都随着皇帝一起观灯,与万民同乐。
于飞被震撼了。站在宣德楼上,俯瞰万家灯火,恍似回到了后世。城下一去十数里,灯火汇成了海洋,烟花从天而降。流光溢彩,绚丽夺目。夜色下,竟真的好似东风夜放花千树,繁星闪烁落如雨,再找不到更恰当的形容。
徽柔听到了于飞不经意的自语,惊奇的大叫,“二哥儿,这句东风夜放花千树,当真是绝妙。”
城楼上人很多,有后宫的妃嫔,也有皇帝的近臣和家眷。不少人听到了徽柔念出的句子,皆是附和的叫好,看着于飞分外惊奇。于飞恨不得把姐姐的嘴捂住,但是明显迟了。
“莫不是只这一句?”又是这个高滔滔。
“你也做一句念来听听。”徽柔听出高滔滔的不善,眉头一皱。她知道高滔滔投壶输给了弟弟,一直不忿。但她可不惧高滔滔,立时挤兑道。
“萤火岂敢和皓月争辉?”高滔滔和徽柔顶上了。
“要不,再关扑一局?”于飞刚说完,徽柔已是扑哧笑出声来。她的这个小不点弟弟,一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然,高滔滔小脸儿刷得一下通红,眼看就要气哭了。
“我来与殿下关扑。”话音一落,就见赵宗实从楼梯口走了过来。于飞一见他,立时来了精神,心道,英雄救美的人又来了。
“你还有马么?”于飞问道。徽柔已经很没有形象的笑倒了,就连不远处的皇帝和一众妃嫔,也是抿嘴轻笑,这个小不点,太坏了。
“殿下。”赵允让笑呵呵说着,走过来为儿子解围,“东风夜放花千树,确是神来之笔,若是完整做出一首,我送殿下一匹大宛神驹。”
“兄长莫要惯着最兴来。”皇帝赵祯忽然开口说道。按照辈分,赵允让乃是赵祯的堂兄,今日与民同乐,自不能摆君臣的礼仪,而是居家的称呼。
“呵呵,官家,殿下年纪虽幼,但天纵之资,文采飞扬,官家难道不想见到一篇佳作问世?”赵允让笑呵呵的说道。
宣德楼上忽然安静了。这两位笑意和煦,话里却是绵里藏针,一股无形的气浪荡漾开来。城楼上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气氛却忽然变得诡异。
徽柔有些担心的看着于飞。她听出来了,赵允让这是拿话挤兑她的爹爹呢,于飞若是作不出,或是作的差了,爹爹可就丢人了。
此时的于飞,却在心里默念,“辛老爷子,对不住了,都怪我嘴欠,只好拿你老的元夕过关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宣德楼上一片肃静,无论是大的眼睛,还是小的眼睛,目光都汇聚到了于飞身上,难以置信。徽柔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盯着弟弟,已经忘记了仪态。
噔噔的脚步声,从台阶上传来,很是急促。
“臣,王拱辰参见官家。”王拱辰一脸的急迫。
“呵呵,状元公来的恰好。”皇帝赵祯此时兴致很高,“有一首青玉案,却是需得王卿点评。”
“官家,出大事了。”王拱辰很无奈,拂了皇帝的雅兴,但是他要禀报的事,却真的容不得拖延。
“哦?出了何事?”皇帝终于注意到王拱辰的异样。
“回官家,半个时辰前,御史台,监察御史里行卢允,被人当街刺杀,身中七刀,当场丧命。”王拱辰沉声说道。
嗡的一声,宣德楼上就像炸开了锅。大宋文官,被当街刺杀,开国以来头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