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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婉从前住的巷子里的一位阿姨说过,女人一辈子都是活在坑里,刚爬出这个坑,就掉入了另一个坑。虽然不知道她从哪得来这样的人生感悟,但是,张良婉现在觉得这是至理名言。好不容易摆脱王虔婆那个老女人,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和一个信封紫华智德大仙的女人勾搭上了,更要命的是,那女人还时不时地带其他女人来,而且张良婉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些女人都是冲自己来的。
以前的王婆子进门都是和母亲将她那一套歪理,而这些女人呢,则跑到自己耳边喋喋不休,有时候母亲甚至带着自己主动上门去听她们瞎扯。
至于父亲,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从事商业这种事情刺激了他,也可能是之前求官失败伤到了他,他现在脾气比以前暴躁了,而且更少关心家里了,整天想着的事情都是些阿堵物。自己现在惟一的清净之地就是秦先生的书院,在那里自己才能短暂地忘却这些烦恼,弹弹琴,写写字,没有几个人打扰,偶尔和冯怡一起唱歌,偷偷看些闺阁本。
以前,她羡慕马俐苏,想着成为一名皇后,再不济也是个诰命夫人;现在她突然有些羡慕沈琼枝,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虽然过程坎坷,但颇有一些快意恩仇的味道。
“师妹?你怎么又是这副表情?难道是拜在秦先生门下,你觉得教学严苛,所以不开心吗?”冯怡从一边走来,坐到张良婉身边。
张良婉摇摇头,低声道:“不是的,能拜在秦先生门下,在这里学习玩耍,是我这些日子最快乐的事。”
闻言,冯怡想了想,然后笑道:“让我猜猜,猜中了你就点点头,咱们一起想个方法,帮你排忧解难,如何?”
张良婉抬起头,微笑道:“妹妹的心思不好猜,师姐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不,我偏要猜一猜。”冯怡俏皮道,而后装作沉思的样子说道,“难道是最近天癸,所以身子倦了?”
“师姐!”张良婉伸手,作势要打。
冯怡往后躲了躲,又笑着说:“看你时常捧心,难道是胸前小白兔欢脱了,涨得难受?”
这下张良婉干脆要扑上来了。
冯怡急忙架住张良婉,快速地说:“师姐错了,师姐错了,你一定是想书院的那位吧。”
张良婉手上的动作慢下来了,嘴里嘟囔:“我才没有呢。”
“真没有?”
张良婉摇摇头。
“那可惜了,明日母亲带我去神社祭拜,本来要路过子衿书院的,我还想着明日放假正好咱们一起去,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冯怡逗张良婉。
“唉!”张良婉刚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虽然她有点想高克明,但是真正烦恼的确实不是这件事。不过,要是能过去和他聊聊天也好,之前半个月把许多憋在心里的事情和他说了后舒服多了,如今搬到城里来,没个说心里话的,确实难受。
“怎么?想陪师姐吗?是不是怕师姐遇到狂蜂浪蝶,想挺身而出保护我呀!”冯怡笑着说,有些调笑的话说一遍就够了,次数多了,是真要惹人恼的。
张良婉不说话,纤纤玉手绞着袖子,嘟着嘴。
“好了,就算我求你,明天一起去,好不好?”冯怡拉起她的手笑眯眯地说。
“那你不准在去了之后取笑我。”张良婉不放心地说。
“怎么会。”冯怡浅笑道。
少女的笑容是明艳而动人的,老妇的微笑中则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张良婉的母亲现在很开心,这位前辈也是修行已久,她和王虔婆一样,都有一双慧眼啊,瞧得出自己女儿那是星宿下凡,不同凡响啊。
“兰娘啊,不是阿姨我多嘴。婉儿的命啊,那是天定的,你们的富贵啊,全靠她,命数没到,你们怎么做都没用,甚至还会起反效果,比如你之前说的你夫君求官的事情,那就是征兆。”老妇人一脸严肃。
“真的?”兰娘有些惊诧。
“真的,那个王婆子修道不精,是个半吊子,她哪懂这贵人的命数有甲金离六之类的呢?你们的命数是要随婉儿的,强求不得。你想想,你夫君最近些年是不是小事有所成,这大事几乎没有一件做成的。”老妇人谆谆善诱。
“可不是嘛。别说之前的求官了,宗族里续族谱,他们从宗家变成了分房,长房的名分被人抢走了,还有祖产,县城里一个三进八间的铺子,那可算得上县里最好的商铺了,前些年也经营不善卖出去了,幸亏家里还有田产,不然啊……”
对于自己的不幸,中年女人总是有格外多的感慨,唾沫点子就像卫辛城外某个村知名的趵突泉,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老妇人带着惋惜的表情点头,目光里还透露着关怀。对于这种祖上阔过,丈夫不行,自己还生不出蛋的女人,她太清楚她们的心理了。她都不需要费心思,只要装出一副知心老婆婆的模样,她们就会把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主动说出来,甚至不想知道的也要说个遍。
兰娘说得很开心,她自己心里有委屈,跟了丈夫这么多年,日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夫妻感情还算不错,可只有一个女儿终究是两人心里潜藏的疙瘩,前次自己听了王婆子的鬼话,闹到如今这种情况,丈夫虽然没说什么,可对自己确实暴躁了些。想和人说说话,却发现没几个认识的,女儿又不贴心,总是嫌弃自己话多和朝拜神仙。多亏前两日遇到这位好心的刘阿婆,不但心善,而且修道多年,乐意听自己啰嗦,还能给自己答疑解惑,不然自己还是整日闷在屋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这都是紫华智德大仙定下的命数,你想想,自古以来,那些出身贫寒但是后来大富大贵的人是不是都要遭受磨难,为何?这是上天的考验,是要经此磨难,才能把璞玉变成美玉。所谓净生于秽,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要是你夫妻二人荣华富贵了,肯定早早为婉儿定下你们你们认为门当户对的亲事,可是这是要乱天命的,那老天怎么办,自然是要磨炼你们的性子,也斩断这些因果。说不准婉儿就是大仙座下梅花仙子,为百姓救苦救难的。”刘阿婆用她一贯的语气胡扯。
但是兰娘却深信不疑,做人总得有希望吧。丈夫对自己有气,女儿又不怎么贴心,陌生地方还没几个说话的人,自己妯娌态度也不好,她现在心里能依靠谁呢?
“这样,改天婉儿得空的话,咱们带上她去城外神社祭拜一下,那里有位算卦的老先生,很是神奇呢,据说能看见人前生今世。”
兜兜转转,刘阿婆花费了数天心血,就看能不能把这娘俩骗到城外;到时候等在神社的羊长老的三寸不烂之舌和那多年的道行,一定能让这母女俩深信不疑。这样,后边的事情就好做多了。
“真的?”兰娘惊奇道。
“那是。”刘婆子一摆手,身子往前叹了叹,开口道:“我这人一般不喜欢说人不好,那样显得搬弄是非,谁没个不是的时候呢?不过,我要和你说的,可是真的。当初,咱们卫辛城有个书生,家里有钱、模样俊俏,还读书读得好,众人都以为这人前途无量,可是那老先生一眼就看出了问题。那书生八字不行,前世造孽,今生要还债。果不其然,之后不久就传出那人爱弄那腌臜事情,转和娈童玩耍,后来又出门遇了灾祸,如今谁都不知道他下落了。你说,这厉害不?”
“真有这种事情?”兰娘掩住口鼻,惊讶地说道。
上钩了,刘阿婆心里想到。
“那还有假,我前两日刚到你门上来见过的那伍娘子也知道,你若是不信,可以问她。而且这类事情多了,据说那鹤鸣书院的山长也和老先生有过深交,得到指点才在山上建立起那书院的。”刘阿婆绘声绘色地说道。
“真的啊,这老先生真是神人啊!”兰娘不自觉地靠近刘阿婆,感叹道。
“那是,有空的话你真应该带着婉儿一起去。”刘阿婆在旁边蛊惑道。
“说的是,我这一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也该出去看看。不过,这神社离卫辛城也不近,山路也不好走。”兰娘犹豫。
“嗐,这有什么,正好我认识位夫人打算过两天也去,她家有车,我看可以到时候同去。”刘阿婆贴心地说道。
“这不好吧,毕竟是别人的车子,而且日期恐怕也不一定能赶上。”兰娘扭头,望着窗子叹气。
“没事儿,她的日子还没定下。再说了,都是善男信女,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你这么是想多了,咱们信奉大仙的,都是些好人。”刘阿婆拍了拍兰娘的手说道。
“这……”兰娘还是有些犹豫。
“反正只是说一声,事情成不成还是两回事,你也不需要这么多犹豫,再说,你不想去见见这位老先生?神社里的人可都叫他老神仙啊。”刘阿婆继续在耳边吹风。
兰娘想了想,缓缓地说:“那等婉儿今日放学回来,我和她商量一下,看看她什么时间有空。”
“得了。”刘阿婆橘子皮一样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她是真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