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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别有用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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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卫留下继续打探情况, 塔布和何容锦则趁着夜色悄悄地摸出镇去。尽管确珠在镇上布下重兵,但对何容锦和塔布这样的高手来说, 实在不值一提。

    塔布见何容锦用单脚蹦跳,担忧道:“将军的腿……”

    何容锦摆手道:“无碍。”

    山中比镇上黑了数倍, 两人一入山,就好似跳进黑乎乎的麻袋里,伸手不见五指。

    塔布怕何容锦跟丢,忙道:“将军跟紧。”

    何容锦道:“我听着你的脚步声,无妨。”

    塔布这才放心地往前掠去。

    约莫走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他们已深入山腹。何容锦突然指着靠近山巅的一处火光道:“是不是那里?”

    塔布脸色一变道:“不是,却离得不远!王绝不会夜半点火。”

    何容锦顿时明白他言下之意, 心中也着急起来, 正要催促他赶路,就听到前方一阵悉悉索索声,像是夜行人擦着枝叶的声响。

    何容锦急忙拉着塔布跳上旁边的大树。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队人马走出来, 像是在搜索什么, 很快又朝山脚下走去。

    塔布急道:“他们一定是在找我们!”

    何容锦道:“但是一定还没找到。”

    塔布道:“你是说王还没被找到?”

    何容锦道:“若是找到,他们应当急于复命才是。”

    塔布道:“为何?”

    何容锦沉吟道:“我猜,确珠已经知道阙舒的身份了。”

    塔布失声道:“王?”

    何容锦拉着他从树上跳下,“快走吧。”无论如何,如今最重要的是见到阙舒。他从未如此不安过,好似前方是被迷雾重重笼罩的龙潭虎穴,他滞留在原地, 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阙舒一步步向前,直到迷雾将他完全吞噬。

    他们在上山的过程中又遇到两拨人马。

    何容锦心里沉甸甸的。

    确珠将大批人手派往山里而不是镇上,可见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这片山并不大,经不起一再地搜查,只怕不出两日,这里就会被反过来。必须抢在确珠之前将阙舒送出去。

    塔布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冷峻,越发不敢开口。

    塔布终于在一个山洞前停下脚步。

    何容锦皱眉道:“你们就藏身在这里?”这样大的山洞,确珠的手下要多瞎才会看不到。

    塔布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尴尬道:“我们来的时候,突厥士兵还没有进山。”

    何容锦见离此不远的火光熄灭,猜测可能是刚才下山的几拨人生的火他,轻声道:“你去洞里看看阙舒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我去前面看看。”

    “好。”

    何容锦等他身影完全钻入洞里,才小心翼翼地朝前方走去。

    树与山壁之间有一小片空地,上面放着被烧过的木柴。他走到木柴前,蹲下摸了摸,还有余温却不烫手,应当是最后那拨人熄灭的。

    回想起来,最后遇到的那拨人中有一个武功略高于其他人,差点发现塔布的行藏,若不是他及时用掌风制造出树叶摇晃声分散他的注意力,也许他和塔布此时已经暴露了。

    “没有。”塔布从洞里出来。

    何容锦道:“我们分头找找吧。”

    “王……”塔布欲言又止,须臾道:“好。”

    其实他想说什么,何容锦一清二楚,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更需要希望。

    顺着山道往上走,他不断扫视着两旁,揣测着可能藏身的位置。山里树木众多,想要藏一个人并不难,比如他们之前就藏在树上未曾被发觉。倒不是突厥士兵偷懒不想搜,而是成千上万棵树,若是一一搜查,只怕还没到三分之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受伤的脚踩在一块碎石上,痛楚从腿骨蔓延而上,让他顿时收住脚步。停住的刹那,仿佛有一个细微的呼吸声短促地响起又消失。

    何容锦心中一动,朝左边挪了几步。

    山道狭窄,下面峭壁,却有树木斜生,若说藏身,这里是绝佳之地。

    他想了想,用西羌语道:“战败的是勇士,故意战败的是懦夫。”这句话是当年阙舒与闵敏王比武,故意在齐契王和银铃公主面前输给闵敏王之后,他对他说的。

    有风从斜旁吹来,树叶轻轻作响。

    何容锦听了半天不见动静,正以为自己听错之际,一个人影突然跃了上来。纵然四周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地方轮廓,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阙舒。”他终于放下心。

    “你在这里做什么?”冷到不能再冷的语气。

    何容锦身体一僵,竟不知怎么回答。

    是啊,他在这里做什么?阙舒自顾不暇,确珠放他一马,正是他离开的大好时机。为何还将自己搅进浑水里来?但是心底很快有个声音用微弱地声音回答道:他到底是西羌子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突厥谋害西羌王而坐视不理?

    阙舒没等到他的回答,身上的气息越发阴郁,冷冷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何容锦叹了口气。心底的回答微弱得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可是那又如何?即便想不出理由,他也已经站在这里,又为何一定要寻个缘由?

    他默默跟在阙舒身后,塔布在往下找了一段没有结果之后又返了回来,听到脚步声先是一惊,随后认出阙舒,激动道:“王!我刚刚在山下看到火光,还以为你……”

    阙舒道:“火是我点的。”

    塔布道:“啊?”

    不止塔布吃惊,连何容锦都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在这种时刻点火,无异于告诉突厥人他正藏身在此,何等的不明智!

    阙舒道:“他们一共有四拨人,我们趁两拨人上去之后才点的火,之后又故意在旁边放了些吃过的鸟骨头,他们以为有人偷吃,互相推诿,自然不了了之。”

    何容锦又反过来站在突厥士兵的立场想这个问题,也觉得被搜查的人跑出来点火烤鸟吃十分不可思议,想来想去,倒的确是其他人偷懒的可能更大些。

    塔布道:“王何必冒险?”

    何容锦解释道:“他是在提醒我们。”想来阙舒那时也是逼不得已,塔布为人虽然忠诚可靠,做事却粗枝大叶,若他一个人回来,倒是极可能被发现的。

    塔布道:“将军带了伤药回来,我们还是先回洞里再说吧。”

    阙舒一言不发地转身进洞。

    何容锦跟他们身后,随即知道为何他们会选择这个山洞落脚。一来这个山洞极深,竟然贯穿南北,若是一头被堵住还能从另一头出去,二来此洞十分曲折,一共拐了五个弯,如此一来,只要在洞中央点火,火光便不会传到外头,实在是得天独厚的掩蔽之所。

    塔布点了火,阙舒漫不经心地看了何容锦一眼,随即愣住。

    出镇匆忙,何容锦还不及换下身上的这身老妇装,虽说突厥女子衣服也带着几分英气,但再英气的裙子也是裙子。

    塔布见阙舒盯着何容锦,而何容锦尴尬地盯着火光,忙为他解围道:“将军是非常时期不得已而为之。”

    何容锦觉得被火光照到的脸更加热了。

    阙舒慢慢地收回目光,似嘲非嘲道:“确珠对你不好?”

    何容锦一怔,一股怒意很快从丹田处升起,直抵着咽喉,一阵阵地撬着牙关。他咬了咬牙,最终忍住了。阙舒似乎总是能轻易拨动他的情绪,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