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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眠所念(一百一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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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里只有下了大雪才更冷些,今儿没下雪就是屋檐上积了层霜而已,但这早起的时候就是冷得叫人发颤。

    杨九吃过早点后就加了件袄子,披上披风出门回王府去了,玉溪不好起来啊,真没个说话的人。

    老秦这两天被书院的事儿给缠住了,在王府里的时候少了些,但总归晚上都回来住着。

    杨九就算着时辰去,省得扰了人家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因为二爷上朝得早早出门,杨九也跟着起的早,以至于到王府时这日头升得正好,她抬眼看了看屋顶微微笑了笑,期盼着这场霜雪早日过去迎来暖春。

    这个时候玉溪应该刚在吃早点吧。

    杨九缓步去了后院,径直进了玉溪的屋儿。进院儿门的时候就没见到半个伺候人的,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

    杨九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不是玉溪那种恬静舒雅的感觉,是毫无生气的安静。

    进屋时就听见里间儿有一点声响,像是呜咽又像是闷声儿隐忍着什么。

    里外都没有人,杨九心下一沉,一阵儿不好的预感就上了头来。

    紧着两步就进了里屋去。

    遍地药汁儿,碗勺瓷器碎了一地,就在床榻前的那一小块儿地,一片狼藉。

    玉溪趴在床边儿,身子有一半都榻在床沿险些摔下来;里衣都湿透了,额上的发丝儿也都滴着汗水,眼睛红红的,早已分不清是泪是汗了。

    杨九进屋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幅样子,整个人虚弱的不像话,攥紧了胸口的衣领,皱眉咬唇隐忍着什么。

    “玉溪!”杨九快步走近,把她扶了起来,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这是怎么了?你…你这是…你等着啊,我让人去请太医过府来问诊!”

    说着杨九张口就要喊人来了。

    玉溪像是疼极了,说不出话来,皱着眉摇了摇头,死死地握住了杨九的肩膀。

    杨九一脸无措,又见不得她这幅样子,忍不住责骂:“你到底怎么了啊!”

    这两天不是见好了吗,不是能下床了吗?怎么又变成了这幅样子,甚至还不如刚救回来那样儿!

    玉溪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握着她的手。

    半晌后,她的气息才慢慢儿地平稳了下来,只是微微有些粗重。眼睫上都是水滴,疲倦地睁开眼,看着杨九。

    “玉溪,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是怎么了。”杨九俯身,给她盖上了被褥。

    杨九不傻,在这仔细打量一番就看得清清楚楚了。王府仆婢都是调教过的,除非主子有令否则不会擅自离位;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没个人影儿,八成就是玉溪自个儿赶走的。

    药碗碎了却没有浓药苦味儿,应当就是凉了以后才摔在地上的。

    她到底在忍什么?

    玉溪虚弱地摇了摇头,唇齿一张一合,说了句话之后就沉沉睡去了。

    “别告诉旋哥儿。”

    杨九又气又无奈,给她扶好了身子,掖了被褥,这才去让人来收拾干净,吩咐后厨再煮一碗药。

    厨娘一开口,杨九这才知道每日的药都是太医亲自让人送来的,她们就帮着煮而已,这府里压根儿就没有存药包儿。

    太医哪来那么多闲工夫来关心宫外的人;玉溪好端端的不喝药又是为什么。杨九想起了辫儿哥的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又气又烦。

    这么多的事儿放到一起就不是巧合了,一定有一件事儿她错过了,或者说,大家都错过了。

    她回了家,在院子里思索了一整天,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差了点什么,想得她头发都快白了也没想通。

    直到二爷黄昏时回了府。

    两人相爱这么多年,彼此相知,有什么不对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二爷在杨九面前依旧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有事儿没事儿逗着她玩来着。

    她说:“我今儿见到了玉溪。”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告知。

    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严肃正经,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就这样看着他。

    从眼中直视进内心。

    他垂眸,感觉自己原本轻不可闻的叹息在两人之间的这种安静里,显得无比突兀起来了。

    最后他仍然选择告诉了她。

    “玉溪原本就重伤,落崖时摔伤了内里,疼痛难忍连平稳气息都十分困难。”

    “当时奄奄一息,几乎没有可能生还。太医兵行险招,用了米囊作为主药。”

    “陶阳只是解毒,配一次药引就够了,且量极少根本不伤身子。但,玉溪是治病止痛,每碗汤药里都放了阿芙蓉。”

    “阿芙蓉虽然救了她的命,但长久服用也会让她的底子虚透得更快。”

    “她的内里摔得比我当年还要严重多了,如今…只是靠阿芙蓉勉强止痛支撑,如果停药也一样是…”

    二爷的话像是这冬日里的霜雪,又冷又硬。每说一句就像霜块儿一样直直地砸在杨九心口上,听一句她的气息就厚一分。

    最后一句,她脚下一虚就跌坐在了椅上。

    难怪,原本用处不多的阿芙蓉,陶阳需要解毒时,太医院竟然没有了。

    难怪,二爷一直半胡闹地帮着老秦把玉溪留在王府。

    难怪,玉溪明知道老秦不介意她的脸伤,仍旧一直不肯点头答应婚事。

    难怪,她把院里的人都驱散,自己打翻了药碗。

    都是因为阿芙蓉能救玉溪的命,能为她止住胸膛之内粉碎的疼痛啊!

    二爷不是胡闹,更不是为了给老秦多一些卿卿我我的机会;而是,为了瞒住玉溪药物里有阿芙蓉的事。

    玉溪打翻了药碗也不是有意的,分明是强忍着不愿意喝,疼痛之下错手打翻的。

    阿芙蓉能救活她,但也同时在虚她的底子,短她的命。她那里是不愿意嫁,是不能嫁,不能伤了那个人的心啊。

    “阿芙蓉…阿芙蓉…”杨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一颤一颤地念叨着。

    阿芙蓉就像砒霜,是致命的毒药,有时也是救命的良药。就像陶阳,吃一次就解了毒,何其幸运。

    一旦多服,玉溪今天的样子…

    “既然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杨九眼里满是水雾,想哭又哭不出来,心里难受得不得了。想要好好质问一声,又说不出一句整话儿来!

    谁错了?都没有啊。

    “九馕。”二爷蹲下身,在杨九膝边儿,心疼又无奈地柔声解释:“她如果不吃,这钻心的疼该怎么忍?就算忍过了,也于事无补啊。”

    “这是命,无可奈何的。”

    玉溪摔得太重,早就回天无力了。她一直撑着,撑着一口气儿,从被救回来那时起她就是靠着想见老秦一面儿的念头才撑到今天的!

    不喝药,在老秦面前就会露馅儿。她是宁可疼死,也不愿意让秦霄贤露出半点儿心疼她的眼神。

    “她不喝药…”杨九抬起头,对上二爷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就是为了改命啊,是你不明白。”

    “我今儿见她的时候,她疼得钻心入骨,掌心都抠出了血印子,但仍旧咬牙忍着不愿意喝药。”

    “她哪里会不晓得天命难违啊?”

    “她就是因为什么都知道,才忍着疼痛不喝药,让自个儿能多一些日子陪着老秦,陪着她旋哥儿。”

    玉溪心里十分清楚明白阿芙蓉能给她带来的好处,能止住她钻心裂肺的疼痛。但同时也明白,自己时日无多,用阿芙蓉只会把所剩不多的生命消耗得越来越快。

    疼有什么可怕的,忍忍就过去了。

    少喝一碗药汤,就能多看旋哥儿一眼了,值得。

    有什么不能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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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后,要睡很久很久。”

    现在,多忍着点儿,把以后见不到你的份儿多多补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