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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灯火愈发黯淡,整个驿站充满了阴森的死亡气息。
唯一可称得上活人的只有司非,若非枯指燃烧殆尽,恐怕她也沦为了巫心之饲。
看着地上血泥似地肉浆,以及篱墙角落蜷缩着的冻尸,以及车马碎骨,胧月琉璃不自觉地就颤抖起身子,气海修炼百年的道气开始浑浊,这是失控的前兆。
古骸瞥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余的注视。
有巫心镇压,任凭对方如何挣扎,也只有沦为饲料的唯一下场,或许好一点就是被整口吞下,在巨嘴之中慢慢撕碎,免得那盛世容颜被炸个稀巴烂。
在这封闭的阴驿内,没有人能够逃离。
而成长之后的巫心,将散发无与伦比的吸引,他已然在路途留下标记,待功成之后,别说小小辰月城,就是玄榜之上的高手前来,怕也无济于事。
想到此处,古骸那狰狞面容却没有露出丝毫欣喜,甚至有淡淡的绝望。
也罢,终归舍命一搏,道无退路。
可正当万事俱备之际,周围阴气浓重,劫运弥漫,眼看巫心猖獗,即将现世。
那吓傻的疯女人身周忽地闪烁起了琉璃月光,愈发明亮,而于其心神关卡。仿佛有一净华拂尘,将期间阴霾扫去,恐惧与疯狂之念皆无,余下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清冷之月似乎沾染绯红,将整个驿站映照得无比红艳。
“双月诀。”
古骸盯着这个前一刻还濒临崩溃,几近疯癫的司非,难免露出一丝惊讶。
大名鼎鼎的月宫三诀,月尘诀,双月诀,冥月诀。其中月尘诀最为古老显赫,据说自南疆妖族便有存留;双月之海月、红月,一者海上明月,一者绯红寂月,生死往复,阴转诸念;冥月最为诡异莫测,死尸亦可‘复生’,乃禁忌之术。
胧月琉璃于生死之间,竟然参悟双月之壁,利用红月寂静消缺异响,恢复本我,倒是难得。
可,也只是一丝惊讶罢了。
别说她不过是参悟红月契机,就算是命途鸿运,再多领悟些神法,也没有丝毫作用。
巫心如今的容量,已然抵达仙境,每一次心率跃动,都相当于人仙的全力一击。更别提殁象本就诡异,找不到破解之法,普通人仙都无法对付,只能逃离。
从惊恐中恢复的胧月琉璃,纵然面容鲜血模糊,一双明目如红月般镇静,即使面对眼前必死的局面,不再手足无措。
“巫心更该称之污心,我虽不修那凝月阙,心神之悟实属中等,没想到须臾之间,连防备都没有便被摄了心神,任你宰割。
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何不去辰月城,如今积累之恐惧,也不下于此城了。”
古骸先是瞥了她一眼,虽然对方手法及其隐蔽,血色袖中那抹凝聚的绯红还是暴露无遗,他却无动于衷,反倒点头夸赞。
“自谦了,在复苏巫心面前,你还是第一个苏醒的凡人。就凭这点,若今日不死,日后成就仙道,起码心神一关再无阻塞。”
此语一出,冰冷的胧月琉璃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可惜,你今日必死!”
希望的奢求刚在心底埋下种子,却在旦夕间破灭。若是一切皆黑暗,万物无所求,那她也只有拼死的绝望,哀兵不说必胜,也要尽全力。
可一旦有了希望,最后的稻草,越是绝望,便越是欣喜,直到最终破灭时的无助。
胧月琉璃的美面像是麻花一样痛的扭曲起来,如她此刻的心脏一般,就像是有人在拧沾了水的抹布,拼命地拧。
本来准备到一半的术法失效,顿时反噬己身,“咔”地一下右手食指无名断裂,七窍更是流血不止,就像是整个人被拧出了潜藏的水分。绯红弥漫在心窍周围,像是失控一般。
疼痛与无力侵蚀灵识,已然无法站立,如同癫狂的木偶,不停抽搐。血掌捂在心口,甚至那完美的雪子都被挖出数道红印。
觉醒红月又如何呢?从胧月琉璃痛苦的眼神中,古骸甚至能看出些许后悔,不如刚刚就那么死掉呢。
什么命官仙女,富贵公子,生死之间大恐怖,锦衣布衣,不过是冰冷躯体上的丧衣,有不同吗?
“砰!”
美妙的声音,心脏的炸裂,血肉在黑暗中盛开。
但古骸却露出愕然的神色,尽在掌握的目光从司非身上挪开,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身躯。
浑身伤痕,被碎裂骨头包裹的脆弱心脏,像西瓜一样碎裂了。
口中血水像是水管导流不停涌出,即使这样,他还是扭动脖子,回到司非身上。
直到此刻,那份恐惧,那份柔弱,那份后悔烟消云散,有的只是红月弥漫下的冰冷与无情。
“双月诀下觉醒红月,有一式秘术,可勾连周所,反弹道法,名月下红祭,祭祀自身,祭奠不轨。特别是诅咒、诡异之术,毕竟红月才是洪荒阴煞凝聚之时。”
怪不得要装出那副拼命之势,古骸纵然想不到红月秘术,可必定不是持久之法,若没遭到袭击,就无法反制。
好个月宫司非!
想通此处,古骸却依然目露惊讶,甚至有些惶恐,盖因这巫心之爆,可不是他施展的术法,对方凭何?
能对抗仙的唯有仙!
可惜他这流血速度,已经不起思考了。
缓缓倒下,头重重摔在桌上,连那碗诡饭都被震得洒出些许,落在他的头上,一双圆目大睁,望向巫心之处,死不瞑目。
完成绝地反击的胧月琉璃没有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盖因一旁的巫心愈发膨胀,颇有些张牙舞爪地韵味了。
能想象一颗壮硕如牛的肉瘤,在你面前澎湃跳动,还吃人不吐骨头地啃食了几位来捕猎的猎人么。
胧月琉璃一刻也不想呆,可刚刚林壑的下场她也看到了,这阴驿绝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但在刚刚枯指燃烧殆尽,幽火熄灭之刻,她也窥到了些许不同,似乎就在阴驿的门,就在那处。
她慢慢挪步,小心地像是一只猫,前方尽是黑暗,根本窥不见路。
快要到藩篱之时,胧月琉璃看到了一旁像狗般,半截身子埋在土下的诛殁使。
林壑能成为大离朝诛殁使,必定是有长处的,甚至从前的她也得曲意逢迎。那么他死亡得位置,的确是离门不远了。
胧月琉璃毅然决然地迈步向前。
如朝阳初升,月起海平,恍惚间浓稠的黑暗褪去。
眼前辽阔草原,一条蜿蜒小道延申而去,竟然已经出了鬼林。
可莫名地,风一吹,身后似乎响起树叶“唰唰”地响声,不由后背冰凉,胧月琉璃慌忙招出一枚月光圆盘,载着她飞离此地。
孤独的道路,远方已经听闻海浪之音,点滴绯红消失在月色中。
……
寂静阴驿内,巫心依旧保持那番张狂状,却没有更进一步。
这时,那位美艳红衣妇人缓缓走出,嫌弃地看了眼丑陋的心脏。
“巫心殿的手段还是这么恶心,稀里哗啦的,弄得血肉满堂,这驿站也不能呆了。”说罢,俏手一挥,便将庞大的心脏扔到黑暗厨房之中,“当家的,给你些食材!”
“嘿,我哪会做饭啊,还得是灶神家的厨师们。”
黑暗屋中亮出些许光亮,竟然发现几只断手握住菜刀,不停地剁肉和骨,一条血淋淋的断腿在搅着滚烫的汤锅,至于香喷喷地米饭锅,几只干枯手指不停拨动。
就连恐怖的巫心,也被放置在砧板上,一刀切开,窜出无数肉虫,却有在金色灶火下化为虚无。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秩,却又那么阴森悚人。
盖因面庞隐匿于黑暗中的当家人,让这些疯癫的殁象都屈服了。
“你为何放她离去?此巫心劫难,本不该有凡俗苟活。”深沉的口音渐渐变得年轻起来。
“呵,月宫的司非,好熟悉的故事,我想再听一听细节。看看到底月下仙子,有何魅力。”
明明只是笑语莞尔,却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让人听到关心,戏耍,调笑,唯一没有的是嫉妒。
一抹绯红跨越千百里,仿佛直窥那司非身影。
“百年未见,真不想见见那声名赫赫的月宫幽萤月女?”
“哼,是你想见吧?”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