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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沪上。
今日的沪上多雾,灰蒙蒙一片,原本繁华热闹的都市,今日,整座城像是陷在沉睡中,气氛压抑而沉重。
三十几层的高楼,风猎猎的响,吹开了厚实的窗帘,露出寂静房间里面的全景。
是与今日这个黑沉城市完全相反的白,从墙壁到地板,再到桌子,沙发,那张大床,全部都是白,极致的白,也是温柔的白,因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而温柔的白。
床上的男人,他拥有着柔软的黑发,此时,因他睡觉的姿势,微微的搭下来,遮挡了眉眼。
他的轮廓,是无法用言语描述般好看的轮廓,那因为沉睡,而微微抿着的薄唇,似天上上唯一一朵雪莲,洁白,纯净,令人想要采摘,可手伸出去,又会收回来。
怕,因为怕,即便是世界上最纯洁的人,这时或许也会怕,怕玷污这一点纯白。
——他的纯白。
男人好看,他的好看是与薄西洲截然不同的好看,薄西洲,仿若九重天上,冰冷,无情,毁灭天道的神衹,孤傲绝世般的五官令人倾倒,匍匐在他的脚下。
而这位,倒也是不像人间人,也似九天之外,一位仙尊,只是他,白衣飘渺,周身气质,温柔如水。
望着他躺在床上,孤独的睡颜,令人想流泪。
特别是当他那如天山雪莲般菲薄的唇,轻轻一动,缱绻而深情的呢喃出一声,“阿酒……”
那脸在薄被蹭蹭,唇角露出一丝满足笑意样子的时候。
明明是温柔的,微笑的,满足的,却让人感受到了,鲸死于深海般的孤寂,对,不是遍体的寒意,只是孤寂而已。
像是一个人,他明明是身处在纯白世界,却仿若踯躅独行于黑暗之中,他想要逃脱黑暗,可是遍寻不到一点光亮。
他找不到他的那一点光了,酒,阿酒,我怎么也找,也找不到你了。
……
无尽的黑暗凶猛的将他吞噬,剩下的,只有无穷的,难以忍受的孤寂。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可以这么绝世的温柔着,又无边的孤寂着……
……
男人沉睡间,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很轻微,应该是不能惊醒床上的男人,或许,敲门的人也是怕惊醒了这似仙人般的男人。
但,他还是醒了。
床微微晃动,并不明显,尤其是在这全是白的空间里,不过将视线拉近,从那半开的窗帘,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里,一切渐渐清晰明了。
男人睁眼,明明是凌厉狭长的弧,却沉静着温柔。
伸出被单的手,好看却瘦,用力间,微有青筋似要冲破那一层冷白皮肤的禁锢。
他撑着几分病弱的身子坐起身子来,对外边道,“进来。”
很淡的声音,却也叫人听出几分温柔来。
仿若他天生就是这一副样子,温温柔柔的,可其实啊……这个男人的温柔只独独属于一个人,那个明明在南方生活过许久,却忽然消失,他怎么找,也找不到了的人。
男人眉眼间,孤寂越深,他闭了闭眼眸。
门外,候着的人听到声音,推门而入,脚步下意识的放轻,是,即便他已经跟随这位多年,可谓是左右不离,可还是怕自己一个莽撞惊扰到他。
之前知晓他在休息,就有犹豫,可想到手上拿着的资料,是那人的,他还是敲了门。
对于爷而言,那是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人。
……
“爷……”
秦天走进房间,在男人大床前站定。
“什么事情?”
温念酒嗓音一贯的温润又平和,即便面对的是秦天。
这个——
去找寻那人儿下落的下属,即便他视线里扫到今日的秦天,并非两手空空而来,他手中拿着一叠文件。
温念酒也并未有什么太多的情绪,仍旧是这么一副温和却又很淡的样子,好似他并不关心秦天带来了什么消息,好似那个人儿与他已经没有多少关系。
可事实上,每个待在南方温家二少爷身边的人都知道,与南方顾家那位四爷,北方薄西家那位九爷平分了秋色,执掌着南方大半经济,顶级权贵温家家里的这位当家二少爷是个怎么样的情种。
与那顾四爷,薄西九爷一般的情种。
他有一位一见钟情的心上人,他捧她在手心,宠到了不要命,甚至于愿意为她更改了姓名。
温家与顾家,薄西家族是一样,皆为百年世家,三家若说不同,便是温、顾家两家根基都在南方,而薄西家族在北方,权势与底蕴上,倒也算是更重一些,但没太大区别。
身处这样顶级家族里,还是长子长孙,是,虽温二排个二字,实则是温家嫡系的长子长孙,排第二,不过是这种老家族里的一种迷信,怕这长子长孙命格太贵,不好养活。
这样的身份,钱权自是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同样肩负着家族的责任,这第一就是姓名。
男人本随家族普上的顺序下来,是白字辈,名——温白,与顾家那位掌权人,共了一个字名。
这是整个家族里的长辈们商讨出来的名,是温家长子长孙才有的殊荣,是受整个家族承认的。
这也就意味着不可更改。
当然,在从前,也是没人改过的,直到温白。
他,温家历代来,最为出色的执权者之一,却是要篡改了祖上的字辈,家族认可的名姓。
甚至,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是要多爱?才会如此!
是要多爱?这样出自百年世家,自幼恪守礼节,清醒至极的男人,才会不顾整个家族的反对,将引起的动荡,一力坚持,从温家里最高高在上的继承人温白,成为只是阿酒的温念酒。
念酒,念酒,改了的姓名,这简简单单两字,便包含了这个世界上最为浓重炽热的爱意。
更不用提现在,男人为了找到他的阿酒,几乎发了疯的翻遍了整个南方城市。
说起来也奇怪,这小丫头几年前明明都好生生在,不知那一天忽地就不见了,紧接着二少爷也跟着不见了好长一段时间。
当时,还以为两人出去游玩,毕竟往前惯有如此的先例。
那小丫头活泼,喜欢撒欢了跑,而她跑,男人除却之前因温家权利追逐,不得已离开了一段时间,他都是跟着的……
回,也是一起回的。
可这一次,回的只有男人,还特别奇怪,是忽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家里。
那小丫头没回来,而他们二少爷回来的样子很是奇怪……
忽然的就废了双腿……
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问,男人当时的眸光太骇人。
紧接着便是男人发了疯找人的事。
这些,是秦天他们知道的。
秦天他们所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是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之后,这最后,男人……男人他找不到,找不到他的阿酒了。
不,温二无法相信,他的阿酒真的不见了,她不会舍得扔下他一个人,可是为什么……他就是找不到了?他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他的阿酒了?
酒酒,二哥找不到你了。
疼痛的记忆犹如硫酸腐蚀肌肤,一寸一寸,撕扯着的痛,却又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
温念酒狠狠一闭眼,再睁开时,一片清明。
秦天看着男人的表情,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会露出这么痛苦的神情,希望他手上的好消息能让男人心情愉悦几分,他赶紧开口回答,“二爷,有酒酒小姐的消息了。”
“你说什么?”
温念酒刚从痛苦的情绪抽离出来,忽而听到秦天这一声,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贯沉静的面容上多了丝丝惊愕。
几乎是抖着声的,他一字一顿的道,“秦天,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天心里有些怵,因为这段时间来,不是没有找到一些消息,可,每一次抱着希望而寻,最后都是一场空。
他眼睁睁看着男人那原本还有些神采的眼眸里渐渐成了一片死寂。
若不是听得男人那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几乎以为主子要跟着去了。
是,虽然一次又一次是失望,但温念酒就是抱着这么个念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一日,他没看见她的尸体,他也便是活着,即便是行尸走肉的活着,男人就靠着这样的执念在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