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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提倡以为国家效力为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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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提倡以为国家效力为天事

    刘福禄以为是他将亲家岳琅逢的全家给害了,是他无意中暴露了岳琅逢就是“二毛子”。他是个遇事非常谨慎的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偏偏去岳府报信。

    岳府的大大小小十几口全部被那些拳民杀害了,他们可都是中国人啊。

    刘福禄忽然觉得义和拳拳民是多么的可怕,就是那个“念咒喝符升黄表,刀枪不入金刚身”将他们变成了一个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刘福禄忽然觉得两个女儿保童、保禅也变成了恶魔,他开始怀疑靳义堂跟赵秀苹就是一对杀人不见血的恶魔,一对大烟鬼哪能干上这顶天立地的大事情。

    这个义和拳是该收拢收拢了,不能这样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了。一想到亲家岳府的十几口人就这样被义和拳的拳民给杀害了,他的心里就像无数跟钢针在扎,在流血。

    他在河口庄也招收义和拳,他是绝对不允许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的。

    幸亏有些事,刘福禄还能跟师先生请教,师先生已经是一位髦髦老人了,他只是告诉刘福禄:“天要变了,要改朝换代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顺其自然吧。”

    庚子年春,在拳民之间纷纷攘攘传说老佛爷发布诏令,要招安义和拳,在直隶已将“义和拳”改为“义和团”,“红灯罩”改为“红灯照”,由官府发放饷银。

    正在为义和拳担心的刘福禄似乎看到了一束亮光。招安意味着有官府收留,既收留,就会有个收敛,不再跟先前那样滥杀无辜了。

    其实说白了,刘福禄担心的不是义和拳,也不是靳义堂夫妇,他是在担心他的两个千金小姐保童和保禅,义和拳是好是坏自有它的去处,靳义堂夫妇就是那样了,已经是两个戒不掉鸦片的烟鬼了。

    保童和保禅可不一样,她们还都是没过门的黄花闺女,不能染上滥杀无辜这种恶习,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让乡民唾弃,他还想在这场拳风过后给两位小姐找个婆家出嫁呢,这世上只见有光棍儿、寡妇儿,还不曾见过没有婆家的老姑娘呢。

    义和拳被招安后,靳义堂接到指令,带着队伍都拥向了京津直隶一带,还是打着“升黄表,焚香烟,请来各路众神仙。神出洞,仙下山,扶助人间把拳玩”的旗号。因此,他们所到之处,百姓不单是认为有神道相助,而是冲着朝廷的招安,“一倡百和”,纷纷入团的。

    刘福禄后来听说在直隶、天津一带拳民奋起,烧教堂、杀洋人、毁铁路、割电线,所有洋物纷纷遭殃。为此,朝中大臣还以“拳民忠贞,神术可用”之褒奖报于太后,使太后欢喜,力主跟洋人开战。

    跟洋人开战,在刘福禄心里似乎是亮堂了,原来在他心目中已经定了性的“拳匪”真的要跟洋人开战了,还是八国联军入侵中国的洋人之强盗。

    若不是他已经有两个女儿参加了后来跟洋人开战的“义和团”,他这个七尺男儿定是会奔赴前线,上战场,杀洋人,报效国家的,他不会落后于靳义堂跟那些烟民的。

    在这战乱时期,刘福禄还是恪守着本分,河口庄里的事情,他都没有落下,乡学没有停课,参加义和团跟着拳民到京津杀敌的青壮年他是全力支持,即是红灯照里的寡妇、娼妓,他都支持她们冲破传统之陋习,打破祖先留下来的族规家规,提倡为国家效力为天事。

    庄上几个大户对刘福禄这个里政也习惯了,原来他们做这个理政是各大户轮着当的,自从刘福禄当上这个里政,大户们谁也不再提及这个“保长”轮换之事了,他们都有个自知之明,论权威人家刘家出了个京官刘保金,论理政治理,人家刘福禄那一套,他们谁也学不来。

    特别是在他们几个大户种植罂粟被盗抢的那一年,庄上的摊派、各种地税刘福禄都给交了,他们怀疑他的儿子刘保金是响马盗贼之事,还伺机对刘保金加以陷害,可是人家福大命大,他们的所作所为除没有得逞还几乎伤及自己。

    最终他们是各自妥协了。

    刘福禄开始在庄上闹拳会,几个大户奋勇捐资,他们在刘福禄面前都在显示自己的爱国之热心。

    仲秋季节,庄上有的拳民中途回来了,问及,说是他们法力小,故神仙不附身、法术尽亦,不敌。遂返故里收秋。

    后来在庄上传:“念几遍咒语,认为就有神仙附身、法术无穷了,可以不费力气地消灭洋毛子。不想面对洋人的枪炮,一哄而起,冲锋向前,以致于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

    刘福禄找到他们问及详情,他们又说:“团民逐一吞符诵咒,焚香降神,杂遥跳舞,为首者指挥部署,附会神语,以狂其众,洋毛子一听到义和团的号角声,就会全身发抖,仓惶逃生。”

    刘福禄从来者的话语中揣度:他们一说是好,一说是坏,语无伦次,分明是逃兵。说自己是法力小,神仙不附身、法术尽亦,不敌。其实,他们所言“死者如风驱草”或是“尸骸如麻”。这才是现实。

    “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刘福禄想着这些,心里便着毛了,究竟是谁死如风驱草,尸骸如麻呢?是洋毛子还是……。

    眼看着茫茫秋色,心不在焉,只想战场之事。

    勉强收过秋,山来套犁秋耕。刘福禄道:“我们先去趟京城,来了在翻耕吧。”

    山来道:“那里正在打仗,何去?”

    “保金、保童、保禅还有各位乡党都在那里,安能放心?”

    山来理解东家的心情,想当初刘保金只是去省城赶考,东家对公子不放心还派他去了趟省城,如今是跟洋人开仗,三个儿女都在京城,安有放心之理。

    山来稍作准备即日启程。

    主仆二人驱赶马车。沿途有自家客栈安歇,一路上人心惶惶,传说纷纭。

    一说是:“义和团跟洋人开战时,以童子为前队,因法力小,伤亡甚多。”

    一说是:“团民受伤深重而不活,搜其身,携有他物,乃爱财者抢藏人物,故致死,神仙不保则万不能活矣。”

    一说是:“团民信枪弹不伤,念叨咒语,遇有战事,争先冲头阵,联军御以洋枪,死者如风驱草,乃后队存区区之数,尚不畏死,也念叨咒语,奋勇上前。即是红灯照供奉仙姑之神灵,也是一入兵阵,视死如归,唯恐落后。”

    听到这些传说,刘福禄心急火燎,一心赶路,数日到达沧州,在那里见到兄长刘福新。

    刘福新已知道侄女保童、保禅早已参加了红灯罩,在拳会里还是师姐身份,深得总坛主爱戴。

    刘福禄问二哥何在沧州?刘福新道:“兄弟不知?天津已被八国联军攻陷,到处都是洋毛子,店门只好关了。”

    “那义和拳?”刘福禄问。

    “天津被洋毛子占领后,义和拳都到了京城,威风凛凛,他们肩插小黄旗,以红黄巾带裹头束腰,胸际佩黄纸符。领头的手执黄旗,身著黄袍,背负腰象;拳民持枪刀,吞符诵咒,焚香降神,齐向东南叩头,喃喃作法,大有胜算的样子。”刘福新一边说一边比划。

    刘福禄静静地听他讲。

    “拳民有官团有私团还有假团。”刘福新见兄弟听的认真,知道他心里惦记着儿女,便将细的说:“官团是被招安的,跟清军一块儿,领着朝廷的饷钱,冠冕堂皇跟洋毛子干;私团是后起的拳民,还没及被朝廷招安,见洋毛子便杀,没个管束;还有假团,即是一些地痞流氓浑水摸鱼的,趁机报私仇的,趁机抢劫发浑财的。”

    刘福新的话意,刘福禄似乎是听明白了,就是说他所担心的靳义堂夫妇和两个女儿都是被朝廷招安的,跟清军在一起,领着朝廷的饷钱,是正规的义和团。

    “不管是官团私团假团,朝廷不是已下令,命各地官兵剿灭?称是义和团实为肇祸之由,需痛加铲除。”客栈的一位掌柜忽然插嘴说道。

    刘福新瞪那掌柜一眼,却没能阻止他,见他正说的起劲,刘福禄也正细听那掌柜说:“清军让拳民充当先锋,却在后面枪杀拳民。洋兵开排枪,射击拳民至天明,计轰毙拳民二千多名,没有一个刀枪不入的,连大气儿都没喘,倒地便死。拳民持刀前行,洋兵开枪轰击,前列者已死;后列者,官兵即用枪击死。拳众死者多,并非皆洋兵打死,听说清兵洋毛子都是遇团即杀,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

    又一说“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刘福禄确信了这句话,他开始就对义和拳“刀枪不入”这句话不大相信,细嫩的骨肉之躯,刀枪都进不去,若是这样,还会有天下之世界?

    刘福新见兄弟脸色不好就附和说:“兄弟也别担心,至现在也没听说那些女团有什么坏消息,也许是瞎传的谣言,自不可信。”

    刘福禄不关是担心两个女儿,还有他亲自召集的河口庄乡民,他们倘若有个闪失,他又怎么跟乡民交代?

    三年前他来天津第一次接触义和拳,跟那个杨柳青结交,敬佩他是一条好汉,回来庄上第一个搭起台子召集拳民,口号是:“扶清灭洋、替天行道、保家卫国。”乡民纷纷响应。

    他清楚,乡民不都是冲着那句口号来的,是因为他刘福禄在庄上的威望而一呼百应的。

    尽管是在后来他们都跟了靳义堂去学那个刀枪不入的金钟罩神功,是被朝廷招安参加义和团跟洋人开战的。至今他这个保长在乡民面前也得有个交代,若是跟传说的那样“死者如风驱草,尸骸如麻”的话,他得不到个实底,日后还能冠冕堂皇地站在河口庄街上吆五喝六吗?

    不管是河口庄那一个,即是让他最看不起眼的南岸上的大烟鬼二拐子,北岸上连老娘都养活不起的邱孩狗,庄北头那个无赖子范强,还有呢……他都得给乡民有一个圆满的交代。

    至于两个女儿还有靳义堂夫妇,在他的心里远比这些加入拳会的乡民要安心的多,也许是他真的相信二哥那话,是被朝廷招安过去的吃粮饷领饷钱的正规团民,是官团,也许是他真的相信靳义堂夫妇会保护她们能安安全全的。在大灾荒年代,若不是靳义堂夫妇他的两个女儿或许早就被饿死在逃荒路上了。

    但是他自始至终不会相信他们真能练成刀枪不入空中飞舞之神功,有神仙相助法力无穷的。

    若是那样,还都是血肉之躯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