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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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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衾的愤怒并没有深切的传到言书这儿,左右这些话十之三四并不算虚假,况且他也不是什么爱斤斤计较喜欢生气的人,所以在一群人中显得尤为淡定,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整了整衣衫,优雅从容的微笑着接受所有的非议和注目。

    也许人心就是这样,当事人越是从容不迫风度翩翩,那些所谓的受害者就会越愤怒,言书的淡定,自然也激起了那些人的不平。

    那些原本还因为他身份有所忌惮的人,也不知得了谁的怂恿,言辞越发激烈,手脚间的举动不自觉的慢慢放大,横眉怒目,竟有了些许想要拼命的架势。

    吴衾离得近,清楚的感受到了周遭气氛的诡异变化,顺手从矮几上抓了一双筷子,紧紧的握在手中,目光稳稳的落在激愤的人群中。

    他虽不喜言书,也不觉得保护他不受伤害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可身在其位,必谋其事,作为亲君卫,这道理他还是很明白的。

    他性子警戒,动作也快,不过一瞬就不露声色的摆好防御的姿态,将言书牢牢护在自己保卫圈里。

    只是……

    他们来这儿本是为了替靖朝皇帝贺寿,自然不会带什么趁手的兵器入内,眼下只有几根寒碜的筷子握在手里,也不知真的打起来能挨几下。

    消极的想法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说是快如闪电也不为过,余韵尚且未消,身后传来的巨大寒意几乎没将他整个人冻在原地。

    黎元夕!

    虽然没有回头,可吴衾清楚的感知到,这个突然间释放蚀骨的杀意的人正是方才还在嬉皮笑脸讨糖吃的臭小子,黎元夕。

    周遭的空气像是掺了千年寒冰的湖水,在人的一呼一吸间,一丝一丝没有痕迹的钻进骨头缝里,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如蚊蝇般恶臭的絮叨声通通消失殆尽。

    目之所及,都是不明所以不知所起的无边惧意。

    连那本该喜怒不形于色的朗坊似乎都有一瞬间的皲裂。

    吵吵嚷嚷仿若菜市一般的宴客大堂,因为元夕刻意释放的杀气忽然变得一片死寂,原本还叫嚣着要算账的人群,不自觉的都止了脚步,莫名惊惧的看着那一身沉水色衣衫

    的少年。

    原本为了讨喜选的那根红色发带,此刻猎猎风中,隐隐透出了几分诡异的血腥气息。

    元夕为人如何,吴衾并不了解,可他知道,这言书可是皇城第一等交际人,长袖善舞能言善辩,靠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将劣势扭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怎么今儿反成了没嘴的葫芦了?

    就这么任由形势发展恶化,说他是袖手旁观也不为过。

    这实在不像是他的为人。

    “唉。”吴衾小小挪了一步,避开元夕的眼风冲着言书小声道:“你的侍卫气势也太张扬了些,如今咱们身在屋檐下,便是低头也是形势所迫,算不得丢人。况且如今人家做主的还没发话,他却先做出这势不两立的模样来,怕是不好收场。好歹叫他收一收,也听听宰相大人的裁夺才是。”

    吴衾性子直,这样的话从他嘴里出来别扭已极,在这之前,多是他在那儿横冲直撞,由着旁人来生拉硬劝,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当和事老的一天。

    可显然,他这次算是出师不利,且不说元夕没有反应,便是他出口劝说拉拢的言书也没有任何收敛。

    还是那双多情眼,要笑不笑的看着那些人,眼角微红微微上挑,黑曜石般的瞳孔亮的摄人心魄。

    月牙白本是最无害的颜色,偏生包裹住了一具如竹的躯干,任由秋风乱舞,恁自不屈不挠。

    这人,倒比一般的商人更有风骨。

    原本要劝的那些话,突然就变得不重要了,吴衾忽然觉得,也许就这么大干一场大打一架也没什么不好,只当是狠狠宣泄连日来的憋屈。

    作为使者,言书他们一行人,从入这京都开始就没有一天是真正随心畅意的。

    民众的敌对,官家的忽视,再到婚宴上的刻意为难,上至公主,下到侍卫,又有哪个没有受过这委屈。

    如果为了家国百姓,这些都能暂作忍耐,那今天呢?

    按着对方的说法,是他们祁国宰相好心好意的来待客,可换位思考,他们靖朝又何尝不是好心好意的来恭贺?

    若说这起突发事件是靖朝所为是因为他们不知好歹,行事恶毒,那么如果是祁国恶意栽赃又该如何评说?

    那一瞬间,吴衾突然明白言书摆出这阵仗的原因。

    虽说身处弱势,可他们代表的是靖朝的颜面,如果面对别人没有根由的怀疑诬陷,就贸然流露出些许畏惧,那堕的可不只是自身的尊严。

    朗坊站在远处,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意思……”

    短短三个字算是他对言书最中肯的评价。

    这孩子,可真是有意思的很啊。

    从继后暂住的别墅小馆,再到婚宴上的质疑抗拒,似乎都是由这灵秀俊雅的小哥儿在独挑大梁,或者说带头闹事,就连卢耿毅那样身份的人在他面前都要暂且靠后。

    眼下,又起了这么一出……

    自家夫人是如何晕倒的,朗坊再明白不过,言书或者说眼前这些靖朝人有没有事涉其中他也一清二楚,可要是说靖朝在这桩事情里头完全无辜,倒也大可不必。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两国权利的拉扯阴谋下产生的一出闹剧罢了,只是可怜了这些孩子,一个个看着钟灵毓秀的,却不知在何处碍了当权者的眼。

    朗坊上前一步,将两处僵持的氛围生生隔断,也算结束了眼前这一触即发的混乱。

    “事发突然,怨不得各位紧张。”只见他满脸歉意的对着众人道:“拙荆自来体弱,更有气虚血亏之症,久治不愈。今儿高兴,又有贵客,大约是劳累了。才刚大夫看过,也无甚大碍,只是老夫担忧,这宴席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话说的圆满,借口也找的不错,很有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模样。

    虽有些莫名其妙,可宰相能有这种态度还是叫吴衾放心了些许,拽在手里的筷子似乎也得了片刻松懈。

    谁知,这口气还没疏散到底,横刺里又陡然生了变故。

    “狗贼,拿命来!”一位青衫素衣的姑娘,手握寒兵,叫嚷着直朝言书飞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