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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言书来说,各种各样注视的目光都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纵使偶尔有那么些眼光狂热叫人不知所措的,他也总能很好的应付过去。
但眼下身边不还有个元夕嘛,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善茬。
若说平日里人少的时候还好些,说说笑笑跟个孩子似的,可要真碰上这样周遭都是不怀好意的陌生人的场合,那可就有些渗人了。
那双眼也不知是掺了刀子还是和了冰霜,冷冷的扫过每一个人,将言书巧笑倩兮下得来的那些瞩目杀了个一干二净,空气中堪堪弥漫的粉色情愫也被冻成了冰渣,仿佛再多留恋一分,就会多受些没有来由的暗伤。
说来说去,主子是个好主子,只是这跟随的小厮太难惹了些,也亏了他一副好皮囊,年纪轻轻的专干坏人姻缘的破事儿。
李集还没好全,照例由暮雨陪着在宅子里头养着,作为副官的吴衾只得提早落草,来适应这些官场应酬的事宜。
他在吴家,原是最牛心左性的小少爷,有许多千奇百怪口不能言的毛病,又听不得人劝,原是逍遥惯了只想在家纨绔到老吃一辈子老本,谁曾想犯了错后竟是被塞进亲君卫里头,更难想的是还反混的如鱼得水一般,官途恒通,连窜带越的走到了副官的位置。
只是……
当兵是当兵,跟当官有本质上的不同,绕是他剑花舞的飞起,人头拿的满手,可要遇上官场上头那种寒暄应酬的场面,还是难免会厌恶露怯。
就比如眼下,要不是顶头上司病弱,底下有都是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何至于要他这么个不通人情的家伙跑出来应酬交际?
他又不像李集那样能笑里藏刀,更没有前头那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言家公子那般长袖善舞,除却面无表情的跟着队伍往前外,他还能如何?
看着言书言笑晏晏的跟周围所有人眉飞色舞的打招呼,一圈下来将目之所及的人都顾虑了一回,不管是张三李四,还是家长里短,但凡有人问话,他总能完美应对。
吴衾在后头看着,只觉得叹为观止。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样的少年大约也只有言家那样世代经商的人家才能教导出来。
俊雅的温情公子,冷面的无情侍卫,身后又跟着一群容貌姣好的婢子小厮,浩浩荡荡赫赫扬扬的捧着数十样五彩斑斓气势恢宏的寿礼,这样的排场想不叫人注目都不成。
宰相朗坊端坐在上头,坦然的接受着来来往往达官显贵的祝贺。
上至亲王,下到府衙,但凡能入得这门来的,哪个又是等闲之辈?
更有皇恩浩荡,请了自家叔公忠义老王爷带了宫中自用的戏班子浩浩荡荡的来贺寿,算得上是真正的大张旗鼓。
饶是这般迎来送往的繁忙,朗坊却还能寻了机会用眼风打量言书他们这帮子人。
这靖朝,自太傅向安走后,出来应酬周旋的似乎真的就只剩下这些乳臭未干的小羊羔子了。
目光游移,嬉皮笑脸,不过仗着一副好模样,在那儿招蜂引蝶。
最初送亲的时候好歹还有一个卢耿毅在前头撑着,现在倒好,一群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顶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倒是把这威风耍的十足。
对这些人,朗坊原是打从心里瞧不上,可金銮殿上那一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就是觉得与带头那个小鬼头脱不了干系。
据了解,这孩子原本就是言家出来的,与凌家也算关系匪浅,后来又一手整治了在自家当铺干了几十年的一批老掌柜。
作为外人,朗坊兴许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可作为朝臣,他难道不清楚要根除一些老人是多么麻烦的事儿吗?
远的不说,只看靖朝那小皇帝,为了拔出一个向安,几乎没赔了小半的国土进去。
虽说国大家小,两者不可相提并论,可见微知著,也是他们这样的人必备的品性。
能一手料理七位元勋,且不自伤一分一厘,若这孩子背后没人指点,那可真就是不可小觑了。
朗坊原是抱着考究的心态去看言书,可见他一路分花拂柳的过来,似乎与预想的完全是两个人一般,一时也有些分辨不出真假来。
“这孩子,有意思的很。”朗坊与忠义老王爷对视了一眼,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忠义王活了这些岁数,即便没成人瑞,也已然是个人精,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找了体力不支的借口回到贵客的位置上落了座,算是给言书腾出了地方。
两国相交,来使往往是一国之君的代表,所以言书到了这儿也不用卑躬屈膝,只领着手下行了执手礼,并将惯用的贺寿祝词念了一回,诸如些寿与天齐千岁无疆的套话,这场面,走的堪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言公子客气了。”朗坊并没有回礼,也没对言书行的平礼表现出丝毫不满,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公子远来是客,又是靖朝的使者,莅临寒舍已是给足了郎某面子,怎好意思还叫公子破费呢?”
送礼的队伍入了庭院,越发显得狭长,再加上捧礼的人长得赏心悦目,倒叫这格调又上去了几分。
朗坊看在眼里,颇觉满意。
言书笑道:“宰相大人千金之躯,又是祁国第一功臣,况如今正值两国交好,该是礼尚往来之际,您的寿诞,玉璃怎好空手而来。皇上有云,区区薄礼,难表靖朝心意,还望宰相大人不计鄙薄收下才是。”
鄙薄?底下的人看着这流水般的箱笼,心内无不感叹,都说靖朝地大物博,如今看来还真是呢。
要不是山清水秀,怎能滋养的人杰地灵?比如这公子吧,那通身的气派,往大了说,那是皇子都能比的。
听说还是商人出身,也不知那里的官员子弟又该是何种模样?
朗坊听他自谦,也不好顺着他话去评价这礼到底如何,只得顺势收了礼单,将言书往上座相让。
忠义王原在左手第一位,看着言书落座后遥遥的举了举手里端着的紫砂壶,算是行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