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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车送她回去,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车停到苏雯楼下,她打开车门下车,他才突然从身后叫住她。
阮真真回身,冷眼看他。
谭深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压在了舌下,只向她浅浅一笑,头往后座偏了一偏,道:“给苏雯拿着护具,为了稳妥起见,建议她还是再戴几天。”
苏雯的颈托还丢在后座,阮真真什么也没说,钻进车里拿出来,抱在怀里径直上了楼。
苏雯一准是在楼上往下巴望着,阮真真这里还不及敲门,门就开了,她一把将阮真真拉入屋内,瞧她完好无损,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手抚着胸口说道:“真是要吓死我,好几次都想拨110报警了!”
不知为何,阮真真并不惧怕谭深,许是因为看穿他紧守法律底线,必然不敢对她做犯法的事情,又或者只是因为那天晚上他曾在家门外守了她整整一夜。这些心思无法与人言说,阮真真笑了笑,把手上的颈托塞进苏雯怀里,不以为意地说道:“再怎么也是法治社会,他不敢大白天的行凶杀人。有吃的吗?帮我拿点,再帮我倒杯水来。”
苏雯忙道:“有!”
她先从卧室里抱了一大堆零食出来丢给阮真真,又跑去厨房忙活,等她小心翼翼地端了一大杯热奶茶出来时,却见阮真真仍还瘫在沙发里愣神,手边的零食袋子动也未动。
“真真?”苏雯唤她。
阮真真不知默默想着什么,迟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觉得整件事都很不对劲。”
苏雯一愣:“怎么了?”
阮真真这才把目光投过去,把今天自己跟谭深之间的对话讲给她听,疑惑道:“如果只是为了找到夏新良,他没必要非拉着我。他在我身上投入的精力和能从我这里得到的回报相差太大,得不偿失,没有道理。”
她对夏新良可谓毫无了解,并不能帮助谭深寻找他。而且,如果只是为了从她这里入手调查夏新良,只需言明利害关系就够了,何须再投入感情诱饵?他甚至还跑去恒州,冒着被识破身份的危险,去探望所谓的高中老师,去墓地祭奠许攸宁!
这些画蛇添足的举动,他做来何用?
若不是他这一出,就不会有墓地那场风波,也不会有视频上网一事,她与许家也许还不至于彻底撕破脸。阮真真心念一转,忽地又问苏雯道:“你还记得那个在网上发布陵园视频的小号吗?”
苏雯被她跳跃的思维搞得有些糊涂,却还是答道:“记得,不但记得他id,连主页都记下了。”
微博id是可以随便改的,但是微博主页却不行,所以只要记下了主页,不管他把名字换成什么,也一样可以找到。苏雯网上泡了多年,这些事情知晓得比谁都清楚,也早防着那小号改名,一早就把主页都记了下来。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她又问。
阮真真沉吟着,道:“我有一件事需要确定,得把这个人扒出来。”
苏雯脑子转得快,立刻跟上了她的思路,问道:“你怀疑这事也跟谭深有关?”
阮真真缓缓点着头。在墓地时,“高峻”高调的举止已经惹她生疑,后因他带她去高中老师家中探望,这才消除了疑心。而此刻想来,此事处处古怪,谭深既然不是高峻,根本没理由去探望那位杨老师,他去恒州,目标只会是她。
那一次,他从她这里得到了什么?坏她名声,破坏她与许家的关系,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苏雯面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道:“这事不好办,直接去报案,不见得可以达到立案标准,而私人网络维权难度很大,必须先告平台,法院裁定平台必须向你提供账号信息,他们才会照办。这样一折腾,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阮真真问道。
苏雯苦思冥想,又道:“你给我点时间,我再找朋友问一问,想想办法。”
阮真真知道她在网络上有些人脉,也不与她客气,闻言只是点头。她满腹心事,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奶茶,过了一会儿,忽又抬头看苏雯,沉声道:“我得报警。”
沈南秋不让她报警,谭深更是怕她报警,可她为什么不去信任警方,而要相信敌我难辨的沈南秋,以及来意不明的谭深呢?
苏雯倒是认同她这个决定,但还有些顾虑,想了想,道:“还得想法瞒住谭深,不能让他知道。他话说得好听,可谁知道他皮下是人是鬼,还是尽量不要刺激他。你想想,你前脚去找沈南秋,他后脚就知道了,这说明什么?他极可能在暗中监控你!”
“没错,他有帮手,那个老六。”阮真真若有所思,“我会小心。”情况越来越复杂,她反而被激起了斗志,整个人似是充满了干劲,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竟就要走。
苏雯忙叫她,问:“你不吃点东西了?”
“出去吃点热乎的。”阮真真瞥了瞥沙发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零食袋子,颇有些无语,“这些垃圾食品你以后最好也少吃,进到肚子里没有半点好处。”
“奶茶都喝的人,还好意思说别人吃垃圾食品。”苏雯小声嘀咕着,自己却也拿过大衣套上,“走吧,我跟你一起去,从早上到现在,我也一点正经东西没吃呢。”
此刻已经快要两点,午饭点都过了,苏雯连口饭都没吃上,还不都是因为她,阮真真心里有数,也不想多说感激的话,只道:“那我请你。”
苏雯笑道:“快省省吧,就你那点工资,还欠一屁股债,先把自己养活了再说吧。”
两人一起出门,在附近随便找了一个干净点的小馆子坐下,等菜的工夫,阮真真又把上午见沈南秋的情况仔细讲与苏雯听,道:“听沈南秋话里的意思,许攸宁被害应该是和张明浩的案子有关。”
“怎么回事?”苏雯问。
阮真真回忆着沈南秋当时的话,道:“沈南秋说警方一直在查张明浩的案子,但许攸宁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掉,方建设已经高枕无忧。”
苏雯咂摸着这话,奇道:“许攸宁这是知道了什么事,被方建设杀人灭口了?”
阮真真也不敢肯定,方建设有几句话说得很低,她躲在书房里距离颇远,根本无法听清,只听到了他前面威胁沈南秋的话。方建设怕沈南秋向警方泄露什么,由此可见,沈南秋嘴里虽然说着“没有证据”,但一定知道更多的事情。
她有点失神,喃喃自语:“许攸宁到底知道了什么事情,才会被人灭口?”
苏雯也猜不到,瞧她这模样又觉心疼,索性劝道:“也别瞎寻思了,既然都决定报警,不如交给警方去查。哎?对了,你想好什么时候去报警了吗?”她说着,不由自主地瞄了瞄四周,面露警惕,特意凑近了阮真真,压低声音问道,“你说,谭深现在不会正暗中监视着咱们吧?”
这话听得阮真真心里也是一紧,也下意识地打量周围环境。此刻不是饭点,店铺里只有她们这一桌食客,除了两个服务员在不远处擦拭桌子,倒是并无可疑人物。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道:“你别吓唬人。”
苏雯也觉不好意思,嘿嘿干笑两声,吃了两口东西,却又正色道:“不过还是小心点好,要不,我去帮你报警吧,谭深总不会连我也二十四小时都监视着。”
阮真真闻言却是摇头,她不想让苏雯再掺和这事,不仅是防着谭深,更多的是忌惮方建设。方建设能叫沈南秋怕成那个样子,能一连杀了两三个人而不被警方抓到证据,绝不简单。
见她主意已定,苏雯也没再坚持,只道:“以防万一,我看你还是不要直接去公安局报案,目标太大了,不如给那个调查陆洋案子的陈警官打电话报警。如果真是沈南秋说的那样,张明浩、许攸宁还有陆洋的死都和方建设有关,这几个案子早晚要并案处理!”
打个电话自然是比她去公安局隐蔽许多,而且她这说是报案,其实不过是向警方提供案件线索,不需要走什么立案程序,在哪里都无所谓,只是怕有些事情在电话里讲不清楚。
阮真真想了想,道:“最好还是见面说,等我找个合适的时间,把陈警官约到学校里见面。”
学校里人来人往,反而更容易掩人耳目,不管是躲谁,都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苏雯听着不由得点头,又嘱咐道:“多加小心。”
第二天,阮真真如常去学校上班,正思量什么时候约陈警官见面合适,不想下午就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个陌生警官,内容倒也简单,就是通知她去公安局配合调查,等她再想细问,对方却什么也不肯说了。
她心生诧异,犹豫片刻后,故意打电话通知了谭深。
谭深接到阮真真的电话有点意外,更多的却是暗喜,他以为她怎么也要晾上自己几天,没想着这么快就会有结果。而她既然肯联系自己,那就说明已暂时原谅了他对她的欺瞒。谭深很高兴,但心里又有忐忑,他怕暴露自己情绪,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喂”了一声,便屏住呼吸静待她先开口。
“警察叫我过去配合调查,我问是什么事,他们不肯说。”阮真真开门见山,话语简洁,声音温软,仿佛昨日里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他还是律师高峻,而她还是那个温和有礼的阮真真。
谭深把杂乱心思暂弃一旁,沉声道:“你在哪?我这就过去接你。”
他在学校门口接到了阮真真,她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不慌不忙地拉开车门坐进来,转头问他道:“你说警察突然找我会是什么事?还是因为陆洋的案子吗?”
她的从容淡定令谭深感到诧异,他突然有点不高兴,也说不出什么缘由,掩饰了一下情绪,这才回答:“是谁联系你的?陈警官?”
阮真真摇头:“不是。”
“那就应该不是陆洋的案子。”他轻声说道。
他开车送阮真真去公安局,两人一路上都没什么话,她没开口的意思,他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直到车在公安局外停下,阮真真正准备下车,谭深忽又叫住她,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用不用我跟你一起进去?”
她似乎有些惊讶,转回身看他。
谭深怕她误会,忙又解释道:“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一个人紧张??”
这话他自己说着都没底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阮真真不是第一次来公安局,也不是第一次被警察要求配合调查,而他一直都是躲在后面,从未陪着她面对过这些。
想想也是,一个连身份都造假的人,又怎么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警察面前呢。阮真真有点想笑,可她忍下了,只是说道:“不用,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
听到这话,谭深表情讪讪的,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那你小心。”
阮真真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下了车。她来公安局不止一趟,进门程序都熟了,先在访客本上登记好信息,又给联系她的那位警官打过电话确认,这才使用身份证换了进门卡,刷卡进了大楼。
接待她的是位姓邱的女警官,打开了一台电脑给她看,道:“你仔细看看这段视频,辨认一下,里面的人是否认识?”
那是一段道路监控视频,不知被什么遮挡了镜头,画面残缺不全,昏暗模糊,视频中应是晚上,不时有行人经过,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阮真真都不知道邱警官说的是哪个,直到画面上端的某个人影突然被红色线圈框住。
“就是这个人。”邱警官补充,眼睛却没看屏幕,只是盯着阮真真。
阮真真看得目不转睛,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个人影上。那是一个正在跑步的男人,因着镜头角度的原因,画面上看不到头部,只露出身躯和四肢来,一身全套的运动装扮,身影在画面边缘穿过,若不是运动衣上的反光条,兴许都没人会发现他。
视频是提前就剪辑好的,不停地重复播放,可惜分辨率实在不够,又是从上往下的拍摄角度,因此不论画面如何放大放慢,也就只能看到男人的身形。
邱警官又问:“认识这个人吗?”
阮真真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是没能发出声来。她并不傻,甚至还有些聪慧,警察把她叫过来配合调查,绝不可能找个不相干的人来给她辨认,而能与“夜跑”挂上钩的,她目前所知道的就只有张明浩。
可她不认识张明浩,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警方就是再病急乱投医,也不该找她过来。那么警方既然找她,就说明这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她还真的认识这个男人,虽然他故意改变了跑步姿态,可她还是认出了他。
因为太熟悉了,真的太熟悉了。
阮真真第一次见他就是在学校的运动会上,他刚刚拿下万米长跑冠军,她背地里吐槽这是头牲口,被他听了个正着,两人这才有了开始。
他擅长跑步,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日常训练也比旁人多,作为小女友,阮真真没少去看,对于他的跑步姿态最熟悉不过。他跑步有个特点,后摆腿收得比一般人都要高,阮真真记得清楚,体育老师特意纠正过他好多次,可他就是改不过来。
视频中的这个人,虽然百般掩饰跑步姿态,但仍有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毛病。
阮真真半晌无声,邱警官就又换了一种问法:“是许攸宁吗?”
这是许攸宁!阮真真绝对不会认错,可许攸宁并没有夜跑的习惯,他为什么会做这身打扮,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样的监控视频里?邱警官还在盯着她看,不论肯定还是否定,她都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阮真真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应道:“是,是许攸宁。”
邱警官的目光里有讶异也有些许的欣赏,又问:“能确定吗?”
“能。”阮真真轻轻点着头,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
视频角上的摄制时间已经被提前遮盖住了,可画面里行人的穿着都不厚,许攸宁更是穿着单薄的运动衣,由此推断,时间应该是在晚春或者早秋,再结合张明浩的案子,那么就应该是??十月份了。
果然,就听得邱警官清楚答道:“去年的十月八日。”
阮真真提前做过功课,知道这是张明浩被害的日子,她甚至还从网上查了不少相关信息,张明浩一直有夜跑的习惯,案发那天晚上,张明浩就是穿着一身夜跑装备跳了江。
没想到监控视频里出现的人却不是张明浩,而是特意改变跑步姿态的许攸宁。阮真真脑子里乱糟糟的,却又有点隐隐约约的亮光,好多事情同时在她脑子里冒头,就差一根线把它们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