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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彤才不管天界有什么风波,只要风波不吹到璇玑宫,哪怕翻天覆地,和她也没有太多的关系。
她坐在姻缘府,看着月下仙人捶胸顿足,嚎啕不已。
“小锦觅怎么成这样了,老夫给她和凤娃牵了一段姻缘,这红线都牵上去,只等他们在凡间水到渠成,就可以对影成双,修得共枕眠了。谁知道老夫安排的这么一桩上好的姻缘,竟然有这么多的曲折!”
木彤听着月下仙人颠三倒四的哭泣。心下有些不耐烦。
早在旭凤下凡的时候,月下仙人就已经给旭凤还有锦觅牵了红线,顺便还给他们编排了一部虐恋情深大剧。她时常到姻缘府,和月下仙人看爱情大剧,偶尔她还会给月下仙人点拨两下,让他再多加点料,好让这场凡间大戏更加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而月下仙人对旭凤,感觉就不像是个亲叔叔一样,木彤一提,他觉得可以,那就立刻搞起。弄得凡间旭凤和锦觅两个人缠缠绵绵,要死要活。
月下仙人和木彤在姻缘府,对着观尘镜吃瓜看戏。
现在锦觅回来了,而且还半死不活,这戏自然也是看不成了。
月下仙人哭的和农村妇女哭丧有的一拼,感觉随时可能下一刻就能哭着唱起来。木彤看着丹朱,都觉得妙趣横生。
这老狐狸,给她的感觉,对旭凤这个二侄子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只是他想要看一场虐恋情深的大戏,正好旭凤和锦觅适合做这个现成的戏子,给他演上一场而已。
木彤才不会点破,她跟在他的身边也跟着叹气,“是呀,好事多磨好事多磨,谁知道竟然好端端的,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事儿。”
“对了,缘机仙子好像被陛下叫过去了,这不会有事吧?”木彤满脸惊慌道。
天帝让缘机仙子在凡间照料锦觅,好让锦觅能顺利渡劫。没想到长芳主魂飞魄散,锦觅几乎神魂俱灭。
这都是大事,根本瞒不住。更何况水神还没隐瞒的意思,直接闹的整个天界都知道了。
“对了,这这这。”月下仙人被木彤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缘机仙子被叫到九霄云殿上去了,这一去,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天帝让锦觅下凡渡劫,原本不过是虚应故事,可以顺顺当当,让锦觅从一介精灵封为花神。好让老君这样的仙神可以闭嘴。
谁知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事来。
水神眼下只来得及往天帝面前,闹上一闹。锦觅神魂几乎近乎陨灭,水神正用尽全力去救自己的爱女,整日整日呆在洛湘府,现在花界因为长芳主的陨灭,也是乱成一团。
九霄云殿之上,天帝责问缘机仙子为何锦觅会在凡间受如此重伤。
天后荼姚在上,极力压制着心中的得意,不过心里还是怪奇鸢手脚不够干净利落,她当初的吩咐是,把锦觅那个小贱人直接用灭灵箭射杀,好让这小妖精从此彻底消散在天地之间。没想到竟然还留了一口气回来。
不过花界长芳主陨灭,锦觅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荼姚心底又生出了扭曲的快意。
下面的缘机仙子哪里敢说话,此事的幕后黑手其实稍稍仔细想一下就能猜到。她前段日子被天后敲打过,不敢再在锦觅身边停留,到底是为谁留出便利,不言而喻。
可是缘机仙子一个字都不敢提。
天帝大怒,令人将缘机仙子关押起来,听候发落。
“陛下莫要生气。”荼姚柔声对太微道,“缘机仙子想来也是不小心才出了如此纰漏,”
“本座再三叮嘱,让她好好照看,没想到她竟然玩忽职守,给本座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太微一时间心痛不已,想到锦觅到底是梓芬的骨血。而且他还打算让锦觅和润玉成婚,一来一全他当年的心愿,二来也是他完全掌控水族的纽带。
“水神那里,还是见不到吗?”
下面的仙官支吾了两下,还是开口道,“小仙未能见到水神。”
何止是没有见到水神,水神连洛湘府的门都没让他进。
太微重重叹口气,他看向润玉,“你和水神是翁婿,你去看看水神和锦觅如何了。”
这个时候去洛湘府,等于是送上门让水神出气。吃力不讨好。
“儿臣遵命。”润玉答应下来。
如今的洛湘府和花界都已经乱成一片,水神为了爱女的性命焦头烂额,花界又失去了长芳主,甚至连谁下的毒手一时半会的都不知道,两头乱哄哄的。
这个时候天界的人谁要是过去,谁就是冤大头。
润玉和先前来的仙官一样,直接被挡在了洛湘府门外,一如之前那位仙官所说,连门都不让润玉进。
不过过了小会,仙童出来请润玉进去,水神整个人看上去憔悴的很。为了救回锦觅神魂,天帝派了岐黄仙官过来,另外还送了不少的天灵地宝。只求能挽回锦觅的性命。
而水神也上上清天求助斗姆元君,斗姆元君只是说一切注定,若能好,便能好。若是不能,就算强求,结果依然是一样的。
当初水神从斗姆元君那里听到女儿乃是将死之人的批语,再加上猛虎下山的命格。当时只想事情不会到如今地步,没想到师尊当时的话,似乎一步步的实现了。
“水神仙上。”润玉才要给水神见礼。只见水神满脸怒容,“我当初就不该让觅儿和你有任何的关系!”
润玉只是敛眉垂首,风神出来,见到怒容满面的水神,“师兄,去看看锦觅吧,锦觅似乎好点了。”
水神闻言,立刻拂袖离开。
风神临秀看着润玉,“夜神殿下,请回去吧。”
“锦觅仙子如今如何?”润玉还是问了一句。
临秀定定看他小会,没有答话,跟着水神一同入了内室。
润玉回到璇玑宫,见着彦佑在那,“彦佑?”
润玉颦眉,“彦佑我问你,你怎么知道灭灵箭?”
灭灵一族传说早已经灭绝,他也是听彦佑提及,而后在省经阁内查出灭灵箭一事。
“大殿去过水神那里了?”彦佑不答反问。
润玉缓缓走进了几步,“你知道灭灵箭,又和水神锦觅交往深切,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个被贬的散仙,会有这么大的雄心壮志,接近水神。”
“还有,鼠仙虽然和你撇清关系,但也是他的金蝉脱壳之举,本意还是为了助你脱身。”润玉步步紧逼。
彦佑一咬牙,“大殿若是想要知道答案,可以和我来。”
木彤从姻缘府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润玉,她找了一圈。发现哪哪都不在。
问过守门的天兵,说是蛇仙和殿下离开了。
木彤心下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走出璇玑宫去平常润玉经常会去的地方寻找。她直接去了离布星台较近的落星潭。
果然在那里见到了润玉。润玉靠在落星潭上失神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木彤走过去,“我刚刚到处找你,却没在布星台见着你。”
润玉看向她,“彤儿。”
木彤点点头,她径直走向他,“我回了璇玑宫见不到你,总有些担心。”
“彤儿还记得那些不好的事吗?”
木彤愣了小会,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她的童年。她脸上的笑微微淡了下去,她走到他的身边,“记得,都记得。”
润玉看她,此刻木彤的神色已经近乎淡漠,“一件件一桩桩,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按道理说,那么小,就算已经记事了,也应该不会记得才是。可是我都记得。不但记得,而且记得还很清楚。”
“到了现在我还是没能忘。”
“即使是你的父母,也不能忘吗?”
木彤笑起来,笑的有点儿自嘲和悲凉,“就是因为是我父母,我才会记得这么清楚。要是他们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记不住他们了。”
“就是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所以他们给的痛苦,我都会记得。”
润玉眼眸动了动,“彤儿,你愿意陪我走一趟吗?”
“有些事,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确认一下。”
木彤自然答应。
八百里洞庭,流水汤汤。
木彤跟着润玉下了洞庭,洞庭水面宽阔平静,水面之下别有乾坤。
木彤明显的觉察出润玉情绪的不对劲,他似乎在回想什么,在惧怕什么,连着脚步都有些迟疑。
木彤轻轻握住他的手。
润玉要来的这个地方,她没来过,可能让润玉去见的人,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润玉定了定神,从浮现的回忆里清醒过来。慢慢往下而去。
“云梦泽。怎么不是笠泽?”
木彤站在他身后不作声,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彦佑早已经在那里等润玉了,“你终于来了。”
说着,他领着润玉进去。入内琴声淙淙,水宫纱帷之后隐约可见个妇人在抚琴。这个应该就是洞庭君了。
润玉对洞庭君行了跪拜大礼,此刻这样,眼前洞庭君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润玉行了大礼,和洞庭君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让室内其他人暂且出去。木彤和彦佑站在水宫外。
或许因为锦觅,彦佑对她并没有多少好脸色,从她到水宫门前到现在,彦佑几乎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
木彤盯着水宫的大门,倒是跟在彦佑站在一起的小泥鳅对她很感兴趣。
木彤气质温婉,看上去无害且楚楚可怜。令人想要靠近。
她看到小泥鳅的好奇,对他含笑点点头。
鲤儿见她很好靠近,不由得多打量了她几眼。
木彤伸手掏出一颗糖果,“给你。”
木彤笑的很好看,是孩子们喜欢的那种笑,鲤儿想过去拿她手里的糖果,被彦佑摁住。
“冒冒失失过去做什么?”
“他喜欢,就让他拿就是。”木彤笑的温婉又和气,最是让人喜欢亲近的模样。“仙君,我并无坏心。”
彦佑看她楚楚动人的姿态,放开鲤儿。鲤儿从她手里拿过糖果,鲤儿露出缺了牙的嘴,“谢谢姐姐。”
木彤点点头,对鲤儿笑了笑。她天生对小孩子们有莫大的吸引。
木彤并不在乎彦佑,彦佑说白了就是一散仙,没有多少交好的价值。她站在那里,突然水宫的门开启了。
润玉从里走出来,双眼失神,失魂落魄。
木彤跟过去,润玉双眼里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如同一片死水,泛不起任何涟漪。
润玉脚步微有些踉跄,径直向前走去。
木彤走在他身边,见到他淌下的泪水。
“若是心情不好,不如在人间留一会吧。”
润玉比起天界,似乎更喜欢人间,而且对人间了解甚多。
这样子回到天界,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倒还不如在自己的地方好好呆一会。
人间的宅邸里,哪怕没有人住,也依然一尘不染。木彤准备了些许酒水,还有几样小菜。
润玉一直呆呆的坐在亭中,一动不动。
木彤陪坐在一旁,人间的时间流逝,总比天庭要快的多。不一会儿就入夜。
夜幕降临,万籁俱静。
润玉的右手放在左胸上的那块逆鳞之肤上。
“彤儿,”
过了小会,润玉开口,“你愿意听我说一些事吗?”
“只要你说,我就听。”
润玉整个人失去生机,如同一尊傀儡。
“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或许只有相近的身世,才能让他彻底的放下心防,“我记得小时候,和母亲居住在太湖。我那时候以为自己只是一条长相怪异的鲤鱼。”
这个时候不要开口,只要做一个聆听者就好。
“父帝是龙,母亲是龙鱼。我怎么可能变成一条鲤鱼。”
他的声线里随着倾诉沉下来,“我的那些衣服都是被我自己的鲜血染红的,一层未干,又染一层。”
木彤神色有所触动。他坐在那里,“从出生之日,我便被母亲藏在湖底最为幽深黑暗之处。暗无天日的活着,彤儿可知,我最害怕的是什么?”
“是黑暗,还有刺骨的寒冷。我当时被我父母锁在家里,整日整日不归,我当时最怕的就是这个,冷到了骨子里。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没有人来救我。”
“我懂的。”木彤看着他,眼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片悲凉。
润玉定定的望着她,他们两人幼年是如此的相似,因为相似,因为懂得。他们确实这世上彼此之间,最能理解彼此痛楚。
他嘴唇微颤着,他诉说自己的不堪过往,他将自己屈辱丑陋不堪,全数摊开了在她的跟前。
他的手掌因为回忆而颤颤发抖。
木彤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掌,温暖而柔软的感觉顿时在手上弥漫来。
此刻的润玉泛着琉璃似的脆弱。
木彤站起来,双臂环绕起来。将润玉轻轻抱在怀里。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相同的经历,才会有共鸣。
才能抱在一起取暖。
那些家庭和美的人,自幼就有人疼爱,有人为之谋算的人。就算听到这段往事,说的来来回回不过就是不要放在心上的话。
充满怜悯又自以为是。她见得太多了。
“你一定很痛吧?”木彤开口,“痛入了骨髓,却又挣脱不了。”
润玉记忆里剐龙角拔龙鳞的痛楚,如同潮水迅速汹涌而上,将他整个淹没。那些压抑的痛楚,还有悲凉,以及那种心如死灰刹那间全都失去了压制。
他已经不能呼吸了。
他如同溺水的人,死死抓住他身边唯一的浮木。
“不用怕,我在呀。”木彤察觉到怀中躯体的颤抖。她双手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他。
润玉抱住她,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的唇碰上他的额头,“我在,我一直都在。”
“不要怕,”她的唇轻轻碰在他的脸颊,将他的泪水轻轻的纳入口中。
“不要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当她的唇带着咸湿的味道,贴上他的唇。润玉闭上了眼,嫣红的唇贴上了他的嘴唇。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润玉猛地收紧了手臂。
巨大的悲怆让他拼命的抓住自己身边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只有一点点,他也要紧紧攥住不放。他的身很凉,似乎又回到了笠泽最黑暗最幽深之处,可他的心又滚烫,烫的他终于有活着的实感。
润玉抱住木彤,她融融的体温,无声无息的暖着他,如同冬日里的一抹阳光。哪怕不如骄阳那般夺目,却让他实实在在的觉得了一丝暖意。
他扣住她的躯体,加深了纠缠。她是他此刻的温暖。
他想要温暖多一点,更多一点。驱逐掉心下的深寒。
他紧紧的抱住她,似乎要将她完全的融入自己的躯体里。
不知何时,两人到了内室的床榻上。
她躺在那里,他望着她,木彤伸手触碰他的脸颊。滚烫的掌心激起他心底的对于温暖的更多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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