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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尽三皇五帝事,说得天地鬼神惊。难难难,春雨灌江南,离乡断肠几时还。走走走,看人间刍狗,一抔黄土掩兜鍪。”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又是一场繁华骤起。
“咱们言归正传,书接上回。看腻了江湖厮杀,听够了庙堂心术,咱们啊,且再看得六百年前楚汉争雄。”
说书老人出声略微嘶哑,却自有一股沧桑神韵,如同流梭了古今,见证了兴衰。
……
“范士早早说于霸王及其左右,以摔杯为号,定斩刘寄于大宴之上。霸王初听时那是一口答应,可即到大宴伊始却又开始犹豫不绝,范士屡屡眨眼示意,霸王视而不见,默然不语……”
说书老人经验丰富,包袱拿捏的稳当不说,只凭那换气儿的功夫就能堪称一流,语气急缓恰到好处,自然引人入胜,直把书中人物讲的跃然眼前。
苏佑陵怀抱跛狗和徐筱啃着糖葫芦听的仔细,周边里三层外三层好不热闹。
人群中还有那日见到的一群身着云衣的门派弟子,大抵也都是见着热闹过来捧场。
“却看那项桩一剑复一剑,锋芒尽显杀意,招招都是直逼向刘寄,只剑尖一点,咳咳……”
说书先生吊足了众人胃口,只轻咳两声。
“嘭”
又闻惊堂木拍案,震声如雷,众人醒神。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一贯的作风,言毕便开始收拾说书小摊,众人悻悻散去。
苏佑陵也准备拉着徐筱随人流离去,却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朝自己走来。
“苏公子,那天晚上之后怎么再不见你来烟柳楼了?你……”
呈海郡比邻京畿之地,为人大都豪爽。方守拙眉目皆是笑意,却看到苏佑陵边上还站着一位女子,才是反应过来自觉的闭嘴。
苏佑陵面色难看,徐筱疑惑转头。
“什么烟柳楼?”
那夜苏佑陵一宿未归,倒是跛狗摇摇晃晃的回到客栈。第二日晨起时苏佑陵回了客栈自然逃不过徐筱的发问,苏佑陵总不能说是闲来没事逛窑子去了不是?便随意拿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谁晓此时却是被方守拙无心之言给说了出来。
苏佑陵无奈的看着方守拙,同为男人,自然懂得其中深意,方守拙也是才思敏捷之人,当即改口。
“苏公子啊,不是让你替我在烟柳楼门口放风嘛,家里母老虎你是知晓的,唉,昨天被她逮着又是好一顿拾掇啊。”
都是聪明人,你来我往接话只道是一个自然。
苏佑陵眼珠子轱辘一转,便当即开口。
“我总不能没日没夜帮你放风呀,你家那口子见了我都熟悉了,哪里还会信我的话?”
二人一唱一和,徐筱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直向苏佑陵追问:“你不是说那天晚上去拜访了一位故友?烟柳楼不是这城里名气挺大的青楼吗,说,你到底那天夜里干啥去了。”
苏佑陵连忙辩驳道:“就是眼前这位方公子,他可是……”
一句话说半截,才想起自己对方守拙除了名字其余的一概不知。
方守拙心领神会,连忙上前一步抢着苏佑陵的话说道:“在下方守拙,是呈海郡方家的长子,与苏公子早便相识。那夜实在是相谈甚欢,但奈何狐朋狗友让方某去那烟柳楼喝喝花酒,贱内素来管的严,便让苏公子留在府上应付。”
这一席话说的不可谓不是精妙绝伦,苏佑陵在一旁也是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只是眼神中满是对方守拙的赞许。
方守拙也摆露出一脸老奸巨猾的笑意。
徐筱在智谋上当然斗不过这两人,只能边点头边向着苏佑陵出声询问。
“当真?”
苏佑陵满脸大义凛然的开口。
“自然如此,我辈男儿义字当头,兄弟有难,如何能不施以援手。”
听着苏佑陵没去那等风月之地,徐筱也并不上纲上线,至于方守拙的事情与她何干?
只是她没看到苏佑陵与方守拙两人相视一笑,活像两个骗了大把银子的奸商。
少年的友谊总是朴实无华,可以是一杯酒、一场架,也自然可以是一出戏。两人合力演的这一出戏自然精彩,便是拿到台上,无论二人的语气、神态皆是难以寻出一丝破绽,只可谓是惟妙惟肖。
但显然,他们这次失算了。
徐筱并不聪明,但她是女子,而女子的直觉天生敏锐。
“你那天卖马车不是说卖了九十三两?银子拿出来我看看?”
苏佑陵闻言呆若木鸡,万没想到徐筱会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他哪还能拿出九十三两?便是烟柳楼的些许点心热茶小酒就去了他足足近四两银子,更不必去谈还有淑胭作陪。
“汪”
跛狗恰到好处的叫了一声,似是在嘲弄苏佑陵的窘况。
你演啊,你怎么不继续演啊?
但苏佑陵是何许人也?只是微微愣神便缓过气来对着方守拙正色道:“方兄,你也看到了,我那借你的银子?”
方守拙骤然明白此间用意,一时也是戏精上身连连苦笑道:“苏公子,还请宽限两日,我那点银子你是知晓的,家里那位实在是看的紧。”
“汪”
跛狗又叫了一声。
妙啊!
徐筱纵有千万个不信,但两人演的实在是无懈可击。
苏佑陵好容易缓了口气,庆幸暂时是瞒过去了,但似乎老天却并不这么想。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苏佑陵之前不信,但今天他信了。
言谈之间从街角走来一人见着苏佑陵与方守拙也是面生喜气上前打招呼。
“嗨哟,小的见过二位公子。苏公子几日未见,淑胭姑娘对您可是心心念念得紧呐,如何?今晚鱼姑娘舞剑,二位赏个脸?”
苏佑陵生无可恋,方守拙只得是给了他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那龟公看着二人面色异变不禁心中起疑,再看见站在一旁含怒不发的徐筱任是傻子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嘿嘿,您二位今儿不来也行,不来也行,小的还有些事儿,就不打扰二位公子了。”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的龟公连忙告辞退去。
苏佑陵很想追上去把那龟公好好揍一顿,二人煞费苦心的一出戏,竟是被那龟公三言两语给拆的七零八落。
徐筱声色如冰,话中带刺,又似风雨欲来前的片刻宁静:“怎么,这个叫淑胭的姑娘也是你的故友?”
苏佑陵只得装傻充愣的讪笑:“什么淑胭……我不认识刚才……”
“你还说?”
听闻徐筱怒斥,苏佑陵再不还嘴。方守拙见势不妙,怕殃及池鱼,也连忙找了个机会溜之大吉,
“今晚收拾收拾。”
本以为逃不脱劈头盖脸一顿骂的苏佑陵想不到等了半天竟是这一句,略有错愕的问道:“收拾去哪?”
徐筱冷声道:“烟柳楼,去见见能把你迷的神魂颠倒的淑胭姑娘是生的如何的狐媚子。”
苏佑陵头疼起来:“不是,你和青楼女子置哪门子气?再说你个女的……”
徐筱火气更甚:“女的咋了,哪家规定女子便去不得青楼了?我置气于她你心疼是不?”
得。
苏佑陵知道与她讲不通道理,便也不再白费口舌,只是心中感叹怪不得圣人都说唯小人女子难养也。
……
见着苏佑陵如约而至,那龟公面色一喜,却看他身旁还跟着一位女子阴沉着脸,不由猜到一二。
做青楼生意的碰到女子来楼子里刁蛮闹事的不在少数,大都是风华不在的黄脸婆,自己男人进楼子享乐,自然少不了她们的闲言碎语、争风吃醋,青楼对付这些女子也自有一套。
却是见着苏佑陵满面堆笑:“两位,劳烦给安排安排。”
龟公闻言瞠目。
女子来逛青楼?找小相公不成?
管他万千思绪,来者是客,出银子是大爷。皆是人情练达的底层之人,面色变换自然不输戏子。
“好嘞,二位里边儿请,小的这就去给二位安排。”
龟公去喊堂,二人进了烟柳楼还如苏佑陵上次来的景致一般无二。只是那方守拙早早便占了一个大桌,见着苏佑陵与徐筱很是热情的邀他二人坐过来。
“要我说,弟媳啊,苏公子他也只是来喝喝花酒,没必要拎着不放。”
方守拙也是疏阔豪迈之人,与苏佑陵数杯酒水下肚便赶出不少话来,自是心情不错。苏佑陵不时瞟两眼徐筱脸色,生怕方守拙说错话来惹的这位姑奶奶不悦。
眼看着徐筱倒是对这一句弟媳并不在意,苏佑陵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好景不长,当那位熟面孔向自己走来时苏佑陵便开始噤若寒蝉。
“苏公子。”
淑胭熟络一笑,却是见着他身旁已是有了一位面生姑娘穿着打扮不似楼里,心中已然猜到几分。心中冷哼一声,女子小心思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走到苏佑陵另一边落座。
苏佑陵哪里经得起这般修罗阵仗,只得把求助目光看向方守拙。
看热闹不嫌事大,方守拙只是憋着笑意,旁边几位姑娘见着也是心生有趣。
淑胭底子不错,也是楼子里有名的红人,这般见她与外人争风吃醋的场景何曾看到过?
丝竹管弦绵延不绝,大堂里逐渐人言纷乱起来。
龟公今天算是开了眼,也不知是刮得什么风,怎的今日有如此多的女子来逛青楼?
不知是谁出的主意,君子堂男男女女进楼入座,只是都各自换了一身便装。
觥筹交错之中,又有一名红袖围臂大步流星走入堂中,正是卸下了一身邮差服饰的赵游儿。
角儿齐聚一堂,戏幕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