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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真正在意的还是背上的包袱、箱子,或者是手中的推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鱼腥味,旁边的三个码头停着几十条小渔舟,那些小船的样子就像丹景玉座书房里那幅画上的渔船一样。光着臂膀的汉子和赤脚的女人将一篮篮鲜鱼从船里提出来,砌成一个个牙白色、青铜色和青色的小丘,其中有一些鱼的颜色是半夏从没见过的,比如亮红色、深蓝色,还有耀眼的黄色,有一些鱼身上还带有白色和其他颜色的条纹与斑点。
她放低声音,在仪景公主耳边说,“她是对的,金钗,记住你为什么是金钗。”她不想让湘儿听到她的赞同。但湘儿听到了半夏的话,她的表情没有什么改变,不过半夏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射出满意的情绪,如同热气从火炉中冒出来。
湘儿的黑牡马刚刚被放到码头上,船伙儿们已经将她们的马具送下了船。他们只是将三副马鞍随意地堆在码头的潮湿石板上,就回身向步桥走去。湘儿看了马匹一眼,张开了嘴。半夏确信她是要命令那些船伙儿给马匹上鞍。不过她立刻又闭上了嘴,并紧紧咬住嘴唇。彷佛闭嘴这个动作花费了她很大的力气。她狠狠揪了一下辫子。等到吊杆抬起之后,湘儿将蓝色条纹的鞍毡披在黑马背上,把高鞍尾的马鞍装在上面。她甚至没有看其他两名女子一眼。
半夏并不急着上马,马背的起伏对她来说有如招财号的顶簸,她的胃恐怕会受不了。不过,她又看了泥泞的街道一眼,终于才有了上马的决心。她的鞋很坚实,但她不喜欢清理鞋上的泥巴,或者在走路时提起裙子。她飞快地为薄雾上好鞍,爬了上去,并整理好自己的裙子。所有这些动作,她都做得非常快,以免自己改变主意,又想把脚伸进那些烂泥里。她们在招财号上将裙子全都裁开缝成裤腿,这样她们就可以方便地跨~骑在马背上。实际上,这些工作全都是仪景公主一个人做的,公主的针织手艺非常不错。
湘儿在准备跨上马背之前,脸白了一阵,正好她的牡马在那时也蹦跳了两下。她咬着嘴唇,紧握住缰绳,很快就控制住了黑马。等到她们在仓库之间缓缓前行时,她终于开口道,“我们需要找到颖逸和其他玄女派鬼子母,而不让她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她们肯定知道我们会来,至少有人会知道,但我要让她们在我们稳操胜算的时候才知道我们已经身在晋城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承认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现在还没有。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潜行者。仪景公主脱口而出。湘儿饭着眉望向她。
“你是说像波嘎那样的人?”半夏说,“但波嘎在为他的国君效忠,而且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为大君们服务的潜行者?”
仪景公主点点头,这时候,半夏真是有些嫉妒公主的胃,“是的,这里会有这种人。不过潜行者不像女王的卫兵,或者是晋城之壁的守卫者。潜行者为统治者服务,被劫掠的人如果付给他们薪酬,也可以雇用他们找回丢掉的财物。他们有时候还会接受酬劳去寻找某个人。至少,玄都的潜行者是这样的。我觉得他们在晋城应该不会有什么差别。”
“那么,我们先找一家客栈,”半夏说,“然后问问客栈掌柜,哪里能找到潜行者。”
“不可以找客梭。”湘儿一边驾驭着黑马,一边坚定地说。她一直没有放松对这个牲口的控制。过了一会儿,她让自己的口气温和一些,“至少,颖逸认识我们,我们只能认为其他人也认识我们。她们肯定会监视客栈,看有谁会跟踪她们而来。我要触动她们的陷阱,但不能让我们掉进陷阱里去。我们不能住客栈。”
半夏没有为了让她满意而提问。
“那要住在哪里呢?”仪景公主紧皱眉头,“如果我表明我的身分,如果有谁能相信穿这样的衣服,又没有随从的人会是锡城公主的话,我们可以受到这里大多数贵族的欢迎,很可能卫所也会向我们敞开大门。玄都和晋城之间有很好的外交关系。但这样的话,我们就没办法保持隐密。全城在日落之前都会知道我们来了。湘儿,我觉得不出除了客栈之外,我们还能住在什么地方。除非你是说住到乡下的庄子去。但我们在乡下又没办法找到她们。”
湘儿看了半夏一眼,“看到的时候,我自然会知道,先让我们看看。”
仪景公主皱眉看看湘儿,又看看半夏,“‘有以噎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她嘀咕了这么一句。
半夏只是盯着前面的街道,如果我让她以为我对她的计划感到好奇,就让老天收了我吧!
和嘉荣城相比,晋城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也许是路面上的厚泥让人们都不想出门了。双轮大车和四轮车在街上走得都很艰难,很多车都是用一种宽角牛拖动的,车夫走在旁边,用上面有一圈圈环形凸脊的灰白色长杆子赶牛。街上看不见载客马车和轿子。鱼腥味在这里仍然很浓,有不少人都背着装满生鱼的大篮子,匆匆而过。路边的店舖没有什么繁荣的景象,也没有陈列商品出来,半夏一路上也没看见有什么人进店里买东西。
店舖门前都挂着招牌——裁缝舖的招牌上画着针和布钉,刀剪店画着刀和剪子,布店画的是织布机,基本上都是诸如此类的画面。不过大部分招牌上的油漆都已经剥落了。不多的几家客栈挂着同样破烂的招牌,里面也是一副冷清的样子。挤在客栈之间的小房子连屋顶上的瓦片和铺石都残缺不全了。
至少,晋城的这个部分显得相当贫穷。半夏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居民的表情,都看不出有什么热情。他们在走动、工作,但全都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本来在人们都徒步行走的街道上,有三名女子策马而过是一件引人注目的事,但一路上却没有几个人抬头看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