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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方雾瘴中,红衣人一脚悬空,一脚稳稳的踩在树叉上,看上去轻巧玲珑。他要试试刚刚那人,是不是真破了自己的玲珑术法。
既然银铃被你定住,那就跟你玩点儿大的……
此时,陈家五人、秦畅已一同走向那群东倒西歪的世家弟子们。有三人,陈让一下子就看对眼了。只因,其他人一身狼狈,而在这三人身上,亦是一尘不染。
其中一人,身穿藏青衣衫,衣上绣着蓝色海浪图案,手持玉剑,背挺直,头高昂,眼神坚定而深邃。陈让想,玉剑本就驱邪辟污,脏东西沾上玉剑也会自行花落,未染颜色也不奇怪。
另外一人,一身白衣,衬上他白的透明的肌肤,简直就像一道白月光,明亮而灼目。陈让迎上他的眼,心生感慨,这人虽相貌平平,但是一双明亮清澈带有卧蝉的眼睛,完美的拯救了他的颜值。唉,怪就怪在此人表情木楞,他若是笑笑,不知会俘获多少少女芳心。
最后一位,竟是女子。要知道独上桃源灵殿求学的女子并不多见。此女皎若秋月,眉目之间芳菲妩媚,明明是可以入画的女子,却偏偏穿着一身黑衣,不仅遮挡了自个儿的仙气儿,还让人感觉冷冽不可亲近。陈让摇摇头,觉得这身装束实在是不太适合她。
三人神情自若,抖抖衣衫,梳理着装,似乎并未将此时困在这幻寂林当回事儿。
“他们也是上桃源灵殿求学?那就好玩了啰。”陈让心里想去打个招呼,套套近乎,指不定以后还可以一起上天入地,抓鸟捕鱼……不对啊,来这里是要去外境杀妖魔鬼怪的,那就一起组队杀鬼魅好了。
想到此处,陈让早已忘了自己被陈芙锁定,不许他再招摇出手一事儿。陈让迈开步伐上去向三人走去,跳着走了四、五步,眼看就要走到青衫玉剑与白衣卧蝉二人的身旁,陈芙一把将他拉住:“小七,去哪儿?”
“噢,大姐……”陈让回到刚刚施灵力这事儿上,知道就算是自己帮了大家,大姐也绝对不会说一声好!
陈让缩回陈芙身旁,拉住陈芙的手说道:“大姐,我就是去跟他们……”
“嘶——唰——”一连两声巨大而诡异的怪音打断了陈让的撒娇。大家都被声音所引,看向四周。
只见,树与树之间的红绳“嘶——”的一声,膨胀弹跳开来,幻化成一条红色飘带。红绳飘带跟随一阵妖风轻轻摇曳,上下波动,随后波动忽然变剧烈,“唰——”一声之后,红飘带再次幻化成飘曳的火焰,浓烈的火焰炯炯燃烧,将这群世家公子小姐们紧紧围困在一起。
红绳火堆中间的人,都开始满面潮红,心跳加速,感到身体汗流浃背,炙热无比……
有人想要冲出去,可是熊熊火焰,根本无法上前;有人开始乱了,开始慌了,开始大声叫起来。
可是,这里是幻寂林,虫子飞不进,声音传不出,除了靠自己,别无他法。
陈让立即了然,此乃幻境。因为他天生寒体,热对于他来说,根本毫无影响力。但此刻处于这一丈高的火墙之中,仍旧让他感觉炙热无比,这显是心魔作祟。
看看三哥、三姐,他们似乎也有了些急躁。陈让最担心的就是二姐,她是家里武功底子最弱的……哦,这当然除了毫无功底的自己来说啊!
但自己是男子汉嘛,还有大姐保护啊。唉,大姐知道自己那点儿心思,一直扣住自己的手,咋办呢?就算不在意那些第一次见面之人,可是自家哥哥姐姐不能不管啊。
陈芙拉着陈让,说:“不必担心,自会处理!”陈让熟知大姐冷静,大姐跟大哥真的很像,遇事儿都会是镇定自若,泰山压顶都不会皱眉的样子。
实则陈让不知,陈芙也好,陈颇也好,心里最担心最记挂的就是他这个七弟。只要他安稳无事,陈家长兄长姐对一切事务都可以应对自如。
“啊!”陈眉像是被火烧到衣角一般,忍不住叫出了声。陈芙一手按住陈让不放,另一只手猛拉了一把陈眉。
“幻觉,静心,无害!”陈芙跟陈眉说道,一瞬便令陈眉恢复神智。陈眉刚刚不小心陷入的红绳幻境,静下来后,陈眉依旧感觉火焰在身边燃烧,但不至于那么炙热,令人无法忍受。
“哎呦!!”正在陈芙跟陈眉说静心的同时,陈让突然一声鬼嚎,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陈芙没防备,抓着陈让的手松了一下,陈让就势倒向了旁边青衫玉剑。
青衫玉剑更是猝不及防,被陈让一撞,他往前踉跄冲出两三步,终在距离红绳火墙三寸之处停了下来。但他的手中的玉剑,却无意识地伸出火墙,斩向了红绳。
玉剑,轻巧之外,好大的优点就是无比锋利!
剑到绳断。
霎时间,缠在树上的红绳像失去连接,一节接一节滑落,掉在地上。火墙顿时消了火焰,变成烟雾,很快连烟都消散。
“啊!这火墙这么转瞬就消失了?”有人窃窃私语。
“墨定安,你还真是厉害,一眼看破诡计,一招破解幻影!”有人上前拍了一把青衫玉剑,朝他说道。
“原来他叫墨定安!”陈让懒懒散散坐在地上,心想:“如果是这样,大姐总不会怪我吧?”
墨定安回忆刚刚发生的事儿,转头看向陈让,陈让还坐在地上,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双手使劲地拍着巴掌,脸上还一副崇拜的傻笑。
“傻子!”轻轻嘟囔一句,墨定安故作潇洒地轻拭衣袍,挺胸昂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陈让在他转过眼神的一刻,撇撇嘴,在心底逐一亲切问候了墨定安的列祖列宗。问候完了,又觉无趣,打算起身。哪知就一会功夫腿居然麻了,站起后一不留神又往前踉跄几步,眼看就要再次摔倒。
陈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陈让这回是真的有点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明知他使坏,还是会忍不住心疼和担心,陈芙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气。陈让觉得,这声叹气更让自己过意不去。
陈让站稳追在大姐身后,还有一大堆自创抱歉方式一一向大姐表达悔恨之心,可是,还没待陈让好好挣表现以安抚大姐不满的心灵,幻寂林又起了变化。
红衣人一直注意着陈让的一举一动,但他仍不能完全确定是否是林中这眉清目秀的紫衣少年在捣鬼。刚刚虽然他撞了青衫玉剑一把,但看不出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
“哼!我就不信,试不出你的本事。这次一起上,看你怎么救!”红衣人嘴角一弯,那一刻甚至有些许孩童的戏谑之意。
两只纤细的手缓慢划入空中,红衣人画出一道古怪的圈,两手相触后交叉相扣,食指相抵,集聚一股红色的光晕,“出!”一股红色能量冲破幻寂林的迷雾层。
迷雾,原本就是水汽凝结成细微的水滴悬浮于空中。这股红色能量将细微的水滴激活,水滴与水滴彼此之间相互聚合,眨眼之间,变成三寸长的水针。
“水针?不好,有危险了!”一直以来,陈让很轻松自在的此处跟林中人斗法,是因为他感觉林中施法之人虽把大家围困在这里,但并无伤人恶意。
魔铃魂乱心智也好,银娃五彩黏物也好,红绳幻影火墙也好,尽管把一群滹沱世家公子们整的东倒西歪,却无真伤他们之意。
而现在,此人似乎不在是戏弄这么简单了!
怎么办?如果真使出“幻雾成针”,围困在林中的人必定是防不胜防,定有伤亡。关系自家哥哥姐姐的性命安危,不再是考虑救与不救的问题了。陈让瞅着空中正在集结的水针,一脸严肃,不再吊儿郎当的追着姐姐。
陈芙见弟弟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大概知晓怎么回事。她伸手扣住陈让的右手,虽没说话,但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再不准动用半分灵力!”
陈让无奈,他的目光依旧望着水针,紧紧握住了拳头。
这就是陈让,面临选择时候的样子!
此时,水针上闪过一阵极光,从尾部至顶端幻化成为银针。数万银针,朝着人群的方向,一触即发!
许是发现了情况有异,陈芙、陈眉、陈炼、陈晴不经意间围成了一个圈,将陈让挤在圈中间。陈芙想了想,将一直扣住他的手松了一下,但依旧没有放开。
“还没反应是吧?哼——!”树上的红衣人手一挥,雾化银针似乎是正在固化,一阵细微的寒光由尾至首闪过。
陈让再不敢迟疑,重重跨出一步,也不知是他的力气过大,还是陈芙松开了他的手,这一步他跨得异常地沉猛。
很多时候,你以为你可以选择,其实你没有。
很多时候,你以为这是你的选择,其实不是。
你所经历的,是因。
你所做出的,是果。
陈让还未出手,一道白色人影从天而降,冲破幻寂林的雾瘴,手持一琴,飘飘然临降在这群世家子弟中间。
他,一袭白衣,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即便在这阴暗的幻寂林中,也泛出淡淡的光辉,舒适飘逸。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身后,像一道黑亮色的瀑布,暗嘲涌动。
可惜,不巧的是,陈让站在他的身后。从小爱看热闹的陈让,踮起脚扒开三哥、三姐的肩,视线越过重重遮挡也只能看到来人的背影。
白衣琴师闲适地立着,手指搭放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琴弦,旖旎深幽的乐符从他指尖飞出来,与他的白衣黑发融合在一起,轻轻舞动。
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受他的琴音。陈让觉得,乐符欢悦,琴音却有悲伤;曲声热烈,意境却很冷咧,仿佛水与火的交融,再一起盛开……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弹出这样怪异的曲风?
可惜,此时并不是赏琴之时。
白衣琴师已在手指奏出琴音之际,运转内力,将蓝色灵光注入琴音,奏向四面八方即将射下的银针。
蓝色灵光迎上数万银针,“嗖”的一声,穿入银针之中。银针逆转,幻化成水雾,汇集成雨滴,淋了下来,很快就消失不见。
此时,雾积雨下,幻寂林的迷雾散去,远方出现了蜿蜒曲折的一条小路,想必那就是通往桃源灵殿的路吧。
更吸引大家视线的还不是这条终于找到的出路,而是当迷雾散去之后,隐藏在树上的红衣人清晰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此人就是这场让滹沱世家公子在幻寂林狼狈不堪的始作俑者?
可这娇小玲珑的红衣小姑娘,身高看上去顶多十来岁的孩童模样。红纱遮面,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一呼一吸之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红衣小姑娘似乎也没有预想到白衣琴师的出现,更没有料到自己的银针不仅轻易被化解了,还被降雨驱雾,让自己暴露在这群讨厌的世家弟子面前,这白衣琴师真是可恶。
红衣小姑娘眉头紧蹙,撅着双唇,原本明亮澄净的眼睛怒意十足。她一手抓在树上,一手紧握拳头,看上去很不服气的样子。
白衣琴师并不看她,只是虚扶着琴弦,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然,红衣小姑娘不忿地从怀里拿出一颗小铃铛:“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雪玲珑!”
“铛~~~”小姑娘的雪玲珑还没有出手,白衣琴师已弹出一个琴音。
懂琴音的人都知道,这一声没有杀气,如同一个感叹号,不过是比句号多些威慑力罢了,别无他意。白衣琴师在此,小姑娘别说再作恶,即便是想要跑也是跑不掉的。伤她,只会连累自己的名声,威慑,让她自己跟去桃源灵殿,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可是,有人不懂哇!
“喂,你别伤她,她并未伤人!”陈让一把将三哥、三姐扒开,居然撑着他们的肩,跳起来朝白衣琴师叫道。
所有人眼睛齐刷刷望向陈让,眼光如刀:“此人有病,而且不轻”。
大家都被整得那么惨,命都要留在这里了,你竟敢说她并未伤人?
年纪小,就可以当好玩吗?
年纪小……妈的,更气人!
陈炼反手一压,硬生生将陈让的头按下去。陈晴顺势踢向陈让腿弯,陈让吃不住痛,脚下一软蹲到地上去,嘴里却不依不饶:“噢,你们都打我做什么!”
在陈让蹲下去的同时,错过了白衣琴师的回眸一望。白衣琴师没有看到说话之人,只当此人心怀怜悯,眉带笑意又回转身。
“傻子!”墨定安又说了一次。此时他正站在白衣琴师的旁边,说道:“小叔,我去将她带回!”说完,就要准备轻跳到树上。
白衣琴师挥手欲阻,一个白发苍苍的黑衣男子御剑而来,飞到红衣女子所站立的树旁,落定就轻柔抱起她。
“冥寞,他们是……”红衣小姑娘见他来了,似乎急忙想要解释。可是,白发男子略带责备的眼神,止住了红衣小姑娘想要说的话。小姑娘两眼一眨,嘴角一瘪,将头埋在白发男子的怀中,也就不说话了。
白发男子肃立一揖,朝人群中那位白衣琴师道:“不过是个小丫头任性的恶作剧,我替她向各位表示歉意。”
“为表诚意,出了幻寂林第一家酒家,在下已备好薄酒与新衣,请各位赏脸。”说完,想了想又续道:“小丫头才十岁,不懂事,还请各位多包涵。”
白衣琴师闻言笑笑,没有说话。众人一听,都只能沉默。此时,谁还能说上一句:不要放过这个十岁的小姑娘呢?
陈让暗松口气,这小姑娘本性不恶,甚至还挺好玩儿的。行为如此幼稚,整人又如此变态,早该想到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屁孩啦。
白发男子见大家都未接话,再次一揖,抱起红衣小姑娘,如来时一般飘然飞离幻寂林。
陈让站起身来,又一次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故作惆怅大声道:“我是招谁惹谁了,老是被人无缘无故拍在地上,我又不是球!”
空中,红衣小姑娘从白发男子的怀里探出一个头来,大喊:“你等着,我还会找你的!”
小姑娘这话,是对谁说的?
站在林中的一群世家子弟,有人觉得她在说白衣琴师,有人觉得她在说墨定安,有人觉得是因为自己在这场围困幻寂林的出色表现在说自己。
“嗯?!”陈让一阵发懵,两眼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望去:“不会说的我吧?”终于站起身:“哎呦,好痛!”
陈让揉揉腿,三姐下脚太狠了,忍心吗她,有必要这么狠吗?太痛了,哦嚯嚯,太痛了……
当陈让站直的时候,看到了刚刚转身过来的白衣琴师。就是这一眼,让他忘记了疼痛!
绿瞳!!!他是不是梦中的绿瞳?
一秒,忘记身边所有,盯着他!他肯定就是梦中的绿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