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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凌沺,恭请圣安。”
方一回到公主府,就被苏连城亲去,给召进皇宫的凌沺,此时身穿赐服,正儿八经的见上一礼。
“赐座。”隆彰帝没有抬头,仍旧在看着手中的奏章,对苏连城摆了摆手。
除了些特殊场合,大璟官员见皇帝是无需跪礼的,而且大朝会文武百官站着上,小朝会或者单独议事时,大臣们一般都是坐着的,此间并不是对凌沺的特别恩待。
凌沺道个谢,坐了下来,一边暗暗打量这昭华殿内,以及隆彰帝本人,一边琢磨他看啥看得这么起劲。
把他找来了,却又不说话,就让人挺难受的。
“看看吧。”可谁知道隆彰帝突然把手中奏章扔给了他,自顾倒了一杯茶喝上。
凌沺打眼瞧去,折子竟是弹劾凌伯年的,言其瞒妻弃子德行有失,不配身在朝堂为官,请隆彰帝罢其官、惩其恶,以为万民警示。
“什么看法。”折子写的不算多长,看完也不需要多长时间,隆彰帝放下茶杯,凌沺也把折子给递了回来,前者遂问道。
“臣没有看法。”凌沺脑袋一摇,一副跟我没关系的样子。
实际对此是早有意料,吏部为六部之首,侍郎之位更是位高权重,无论是因为党争也好,其他也罢,既有事实,受到弹劾再正常不过。
“好一个没有看法!”隆彰帝冷哼一声,“你可知,今日因你妄为之举,明日诸如此类的弹劾,就会堆满朕的案头!”
“鲜州等地新下,燕州各郡县惩处过半官员,信都此番之后,可用官员也不足一成,皆需遴选大量官吏,派往各地。
吏部之责何其重大!
然吏部尚书重病卧床,吏部唯凌卿堪可主持局面。
若仅有往年之事,且其有忏悔之心,有可谅之处,朕完全可以压下众意,解决此前影响,将之留任侍郎之职,乃至进为尚书。
但现在,其弃子不仁、不慈,信谣无断,瞒妻无信,皆被坐实不说,还得加上个悖祖、不孝之名,朕想不惩处都不行。
你倒是告诉朕,这吏部重任,该当如何,又由谁去担起!”
隆彰帝声色严厉,上来就给凌沺一顿训,看样是气的不轻。
燕州之事虽然发生的早,但是所缺官员也多,还得细心甄选,本就尚未完成。
再有往鲜州等派驻官员,以及信都造反之事接连在后,外派各级官员的空缺就更大了。
而且这节骨眼上,吏部还面临着主官交替的情况,本就已成是非所在,可谓是满朝瞩目之处。
凌伯年本是继任吏部尚书最合适的人选,但现在侍郎之位都难保,更别说升任尚书了。
风评和人品,也是对一个官员,影响极为重大的因素。
某一方面来说,这代表着朝廷的脸面,也代表着朝廷的风气。
若是满朝文武,皆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朝廷在百姓心中有还能有多大的分量,多重的权威?
是以,凌伯年今日所为,首先会获得的,不是原谅、理解、感叹、释然,而是惩处,严厉的惩处。
身为帝王,隆彰帝必须要对凌伯年做出处罚,让百姓们看到朝廷的态度。
可这么一来,隆彰帝就为难了,吏部之事缺个能主持的人不说,这个尚书的位置也将再起争端。
变相大量削弱了雍州门阀的实力,本打算在燕州众官员空缺之事上安抚,现在这吏部一正一从,两个重要位置的空缺,若是不给出一个,怕是其他安抚再多,都没什么用了。
而京兆各家对这个本在自己一系手中的要职,也绝不会轻言放弃。
其他各朝中派系,同样不会一点心思都没有。
“臣并非妄为,困于此事之人,非凌侍郎一人,臣及家小亦然。臣知圣上所言解决此前影响何意,但臣恕难从命。”凌沺起身一礼,断然回道。
他不知而今朝堂形势如何,时间毕竟太短,他的耳目没有那么通达。
但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这事一直这么牵扯下去,要么按下不谈,要么不过是让其认祖归宗,再说说凌伯年是有意让严老头儿他们代养等,把凌伯年形象给圆回来。
可实际上,他和凌家的事,根本没得到解决,以后有的是麻烦和牵扯,他才不愿意呢。
“像。真的像。这股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跟你舅舅如出一辙,像是冷家人。”而隆彰帝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追思的神色,亦有些淡淡的笑意。
“坐下说话吧。”随即隆彰帝又是伸手虚压了下,示意凌沺坐下。
吏部之事,他虽然为难,但并不是没有应对之法,训斥凌沺,考校之意,反而更多。
结果,算不上满意,却也没有什么不满意。
“对凌卿朕会有惩处,对你亦然,你虽更情有可原,却也太咄咄逼人。”隆彰帝又言道一句。
“关于此事,臣有一请,望圣上准允。”凌沺又站了起来,恳切道。
“圣上如何处置于臣,臣皆欣然领受。唯请圣上,加罚臣闭门思过三月。”见隆彰帝颔首,示意他说下去,凌沺顿时再道。
这番话却是让隆彰帝和一旁的苏连城,皆不解的看向他。
“不敢欺瞒圣上,北魏汗王病重,恐不久人世,臣不忍妻子,只能对画遥思父亲,想借此机,带她回去再见父亲一面。”凌沺一礼到底,接着道明本意。
虽然老汗王不让,但凌沺却始终没有打消过,让他们父女再见一面的想法。
“你可知朕让他们兄妹来京用意。”隆彰帝淡淡道。
“曾与燕国公谈及,得悉一二。”凌沺点头回道。
“北魏而今情势如何,想必你比朕更加了解。你们回去,对北魏并非好事,对大璟亦然。”隆彰帝盯着凌沺的眼睛看过去,识图把他整个人看透一般,压迫力十足,帝王气势尽显。
“没打算正儿八经的回去,就臣自己偷偷带她回去见一面,不掺和其他的。汗王其实也不准,但臣不想忘恩,更不敢负情。”凌沺点点头,随即说道。
老汗王不论因为什么,对他都有极大帮助,给了他太多,也教了他很多,这是恩。
而更重的,还有胡绰对他的这份情。
这都是他不会,更不敢忘却和辜负的。
“说得好。”隆彰帝竟是点点头,赞了一声,但是随后目光便更具压迫力的,看向凌沺,再道:“这一点你也很像冷家人,朕幼时曾闻韩国公教子,言睚眦必报,乃恩仇必报,有仇百倍报,有恩万倍偿,汝有其风范。只是朕想知道,于你心中待大璟又如何?”
“半月之前,臣对冷家所知寥寥,更不知臣亦有忠良血脉。但这句话,臣倒是熟知,耀武侯也常以此言教导臣。山河国家之大,臣之心胸虽装不下,不及母族先祖万一。可陛下赐婚之恩,厚待之期,臣亦不敢稍忘,唯竭尽已擅,非能报效。”凌沺对视回去,郑重说道。
这会儿可不是在乎礼数恰不恰当的时候,眼神稍有闪烁,他可就废废了。
“你所请之事,朕准了。”隆彰帝满意的点点头,应了凌沺所请。
其实仅现在、眼前来说,相比于胡绰,凌沺反而更加被隆彰帝重视。
终究是时事一直在变,没有一定之规。
大璟对荼岚的打算虽是没变,但过程中先手、后手,怎样去用,怎样获益更大,却都是可以随时变换的。
或许这也是雍虞罗染,不断增加凌沺实力和权势的用意所在。
“不过仅只你和胡绰,雍虞业离不能离开长兴。”隆彰帝再道。
雍虞业离在荼岚有很多的簇拥,值新老汗王交替之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准许回到荼岚的。
很多时候不是他想不想争的事,皇袍加身的情况,也并非无例可寻。
“臣谨遵圣意,谢圣上隆恩!”凌沺当即又是一礼,欢心谢恩。
他所请本也没想带着雍虞业离,这里面的道道他也知道。
要不也不会用这种方式,请准自己偷偷带胡绰回去一趟。
他这也是在给个保证,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保证。
大几千人留在这边,一堆亲信也一个不带,他们要真不回来了,这些人会怎么样不说,他们是必会失尽人心的。
而胡绰回不回来,又切实关系到雍虞业离会不会老实待在长兴,乃至以后能不能起到预想的作用。
这一点现在是不存在任何变化的,今后很多年可能都同样不会有任何变化。
“从那边回来,替朕走一趟雍州。”隆彰帝拿起一份表皮不太一样的折子,这次没直接扔过去,而是苏连城递过去的。
“本来还想禀报陛下的,此下却是不用了。”凌沺接过折子,或者说密报,看了一眼,当即言道。
然后其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正是刘兆转交的那封白旺年送来的信。
上面说的事,和隆彰帝让他看的这密报,是一样的。
“速去速回,夏至之前,朕要看到满意的结果。”
苏连城把信呈给隆彰帝,后者看完,对凌沺赞许的略一颔首,给出明确命令来。
“臣遵旨!”凌沺正色应下。
“去吧。”隆彰帝又拿起一份奏章看了起来,凌沺当即告退。
苏连城将凌沺送至宫门外,摆手让人把东西拿过来,言道:“此刀为御匠司奉命为凌侯特制,圣上有言,雍州之事,不宜举世皆知。”
“烦请苏公公回禀,凌沺必不辱命。”凌沺把装刀的长匣接过,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