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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不能动家伙!”刘兆逼开凌阖,跟红娘并肩护在凌睿身前,面对来势汹汹的数百凌家护卫、家仆,提醒一句。
“跟这帮杂碎动手,我还用得上抄家伙?”红娘冷哼一声,自顾冲上前去,打法比刘兆还暴力蛮横。
那双素手看似芊芊柔夷,一攥上拳,就变成了一对铁骨朵,咔嚓咔嚓,砸的凌家一众护卫家仆,是骨断筋折,一个个抱着手臂、拳头,或者捂着胸口、肋下,就开始哭喊连天,惨叫声一片,此起彼伏的。
“这下全完喽。”刘兆觉着眼下这场面,跟凌沺交代的,可全然不一样了,当下是哀叹一声。
不过拉着凌睿闪身躲开的动作,倒是半点儿不慢,在红娘把凌阖摔过来的时候,不仅及时避开身形,还狠狠地补了一脚。
重重砸落的凌阖,把凌家大门内的影壁都撞得倒碎。
好歹是后背砸上去的,不是脑袋,虽是吐了一大口血,直接昏了过去,但还死不了人。
这可方便了门外看热闹的人了,都不用主动往门里挤,围成一团,就足够看个真真楚楚,凌府里而今的情况一览无余了。
当下是个个冷汗直冒,看得胆战心惊。
这般剽悍、暴烈的姑娘,除了殷王府里那个女霸王,还是他们第二次见。
只见凌家前院之内,此时是倒了一片的人,只剩数十人怯懦不前,在那烈火似的女子身前不住的倒退,然后被拎过来打倒在地。
很快凌府之内,除了些躲起来的丫鬟婆子,也就凌老太爷还坐在轿椅上,再就是护在跟前的凌叔日和凌季辰两人,其他的全都躺下了。
“你、你们……”凌老太爷直接气的说不出话来,像是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一样。
“让开、都让开!”府门外,一队衙役快步跑来,从围观人群里面,挤了过来。
然后就也傻眼了,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了。
“你们回去吧。”凌伯年脸色灰败的走进家门,对这些衙役摆摆手,将之驱离。
原来是凌家早就有人走侧门去报信、报官了,现下也是差不多同时到了凌府。
赶走一众衙役后,凌伯年将林佑芝请入府内,而后亲手关上了府门,将诸多目光隔绝在外。
临院有看热闹的,见林佑芝居然亲至,也是连忙缩回脑袋,收回目光,躲了起来。
“蕊儿,去把你哥找来吧,这场闹剧该收场了。”林佑芝对凌睿招招手,拍了下她脑袋,瞪她一眼后,说道。
“林爷爷,我去找他也不会来的,这事儿还收不了场,得看我爹的。”凌睿鼓鼓嘴,摊手道。
“那你说说,他怎么才愿了结此事,非得逼得生身父亲向他下跪不成!”林佑芝也动了火。
这事凌家有错,凌伯年有错,也都毋庸置疑,可为人子者,不依不饶、逼迫太过,在他眼中也是悖逆之举。
“呃……您误会了,跟我哥自己没关系,他只是在为我和母亲不平。这事儿,只要爹去跟娘道歉,八抬大轿把娘接回来,再把有些人撵出去,他就不追究了。”凌睿凑过去,拉了下林佑芝的袖子,轻声道。
对亲爷爷她做不来这样的举动,也不会撒娇,但在林佑芝这,她这些动作都很熟稔,也很自然、放松,似乎林佑芝才是她亲爷爷一样。
“嗯。若是如此,倒也应该。”林佑芝点点头,觉得这个要求并不过分,遂向凌伯年看去。
“爹,恕儿子不孝。”凌伯年却是咣当跪在了地上,对着凌老太爷就磕起了头,足足九个方止。
随即也不顾额头流下的鲜血,跪地再道:“今日儿子自逐出门,脱离族籍,凌家一切、府中所有,儿子全都不要,就留给二弟他们吧。玉寅入弘文馆之事,也已办妥,您让他明日前去即可。”
说道这里,凌伯年长出口气,才接着道:“听您的话,儿子听了四十多年,弃子瞒妻,便是在这自己府中,也得让妻女隐忍,只怕惹您生气。
今日起,儿子就不听了。
二十多年来,我对不起的人没有几个,唯独他们母子三个我最至亲之人,被我负的最深。
不敢奢求他们原谅,但我要去赎罪,当牛做马,也该赎!
我知他今日何意,蕊儿也心知肚明,明说没什么意思,但!今日起,你们任何人再敢打他们的主意,也休怪我不讲情面!”
越说道后来,凌伯年脸色越冷,从灰败的死寂,变为极致的冷冽,让人望之,便觉寒刺骨髓一般。
随即哐哐又磕了九个头,凌伯年长身而起,拉着凌睿向门外走去。
对这个家,对这些亲人,哪怕是对父亲,他的心都已经寒了。
今日凌睿为什么从府门开始就找事。
她就是为了堵一些人的嘴,让那些话别出来污了耳朵,也直接把人得罪死,彻底决裂。
国公嫡女、朔北叶护、思懿公主、长乐县侯……
这些名头哪一个拿出来,都代表了很多利益。
把这些利益都拿到手的事,这些人真的干过太多了,凌伯年自己得到的,他不在乎,但没道理妻子、儿子自己那份,也被他们惦记着。
说他儿子是灾星的是他们,这些年劝他和离、休妻、纳妾之声不绝于耳的,也是他们。
可当凌沺举世闻名,当妻子身世曝出,却又转了一副面孔,想让他接回儿子,接回妻子的,还是他们。
呵……凭什么啊?
凭他凌伯年够愚孝?凭他对兄弟够忍让?
够了吧。
就到此为止吧。
在那些人就在他的家里,去侃侃而谈算计着这一切的时候,这个所谓的家,真的没有再停留的必要了。
不孝?
那就不孝吧。
反正除了他自己,也从来没人拿他的孝顺,当成一回事。
“呵呵!哈哈哈哈!”凌伯年从低声呵笑,变为仰天大笑,额头的血混着泪,一同落下。
他觉得自己,真特么是个世间最大的笑话!
“爹!”凌睿担心的轻唤一声,拿了丝巾,去擦拭父亲额头的鲜血。
世人不懂,哥哥也不会懂,但从小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她知道,父亲心中把孝、把礼、把整个凌家,看得有多重。
“爹没事,爹欠你们的,今后慢慢还,给爹这个机会么?”凌伯年心疼的看向女儿。
聪慧活泼,那是别人看来的,在他眼中,女儿的懂事,让他格外的心疼,也越发让他恨这些年的自己。
凌睿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爹对蕊儿很好啊,不欠蕊儿什么,蕊儿也不用爹还什么。”
“先生,学生厚颜再请先生移步,学生自己怕是进不去思懿公主府。”凌伯年拍拍女儿头顶,转而向林佑芝再行一礼,满脸苦涩。
“凌侍郎不必过府。叶护有言,侍郎与他,有生身之恩,亦有离弃之仇,恩仇相抵,再无牵绊。”普卢骨从人群中走出,转述凌沺的话之后,拿出一份房契,再道:“这是叶护孝敬老夫人的,请侍郎代为收下,将新宅打点清楚,侍郎自可前往府中,接回老夫人。至于老夫人是否愿意跟侍郎离开,叶护说,他就不管了。”
说着普卢骨把房契往凌伯年手中一塞,行上一礼,便分开人群离开。
凌伯年呆呆看着手中的房契,又看看人缝中,普卢骨追上去,跟在身后远远离开的,那道陌生的背影,怔怔出神,手不知该抬还是该放,张张嘴,却发现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跟这儿呆着,我回去了。”红娘却是对刘兆说了一句,自己掠过人群,追了上去,挨了两下脑瓢,跟着一块离开。
“也还不错。”林佑芝拍拍学生肩膀,言道一句,上了自己马车离开。
“你快跟回去,帮我劝劝你娘。”凌伯年则一扒拉闺女,催促起来。
“晚点儿我再回去。”凌睿摇摇头,抱着父亲胳膊,一把将房契抽倒自己手中,摇了摇,“现在,咱们先去看看新家。”
“那就去看看吧。”凌伯年苦笑摇摇头,然后突然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弄了半天,他还是大方给了别人,托先生林佑芝说项请准,把这御赐的凌府,买为了私产,以后可以长留。
可却没想过,凌沺要是不送来这房契,他接下来住哪都不知道呢,身无长物的,还谈什么接回妻子,更或其他。
“别激动啊,真是给娘的。”凌睿连忙劝道,展开房契给他看,上面落得确实是母亲冷绮文的名字。
“好、好。这次爹当个赘婿,就看你娘还愿不愿意给爹这个机会,收留爹了。”凌伯年点点头,跟着闺女一起往南走去。
“我有办法的。”凌睿嘿嘿笑道,拉着父亲走快些,浑然忘了,她爹腿可也没好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