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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后亲军赶到闵非城的时候,留给他们的只有那一座头颅高筑的骇人景观和早已化为灰烬的破败城池。近几日不曾下过雨的闵非城自然是燃不起半点生机,万物死寂。而作为先头行军的廖惑更是一直打探不到人气,借着几处尚未熄灭的火光才将将看见坍塌的院墙下有着几双失去光泽的眼睛,当下便吩咐士卒将瓦砾清理干净,等完全看清那几双眼睛的主人时,廖惑的表情不由得再次凝重起来。
“这王礼展下手也太狠了吧,连孩子都不肯放过?”
估摸着是小孩子的头颅太小配不得那城门前的景观,所以这几颗尚且稚嫩的脑袋就草草被丢在了这里。
“这王礼展的手笔还真是不小,看来留给王师玄那小子的时间可不多了。”皇甫虎静静看着一切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早早看透战争本质的就不会对这些太过惊讶,在战争里没有孩子大人男人女人之分,只有活人和死人罢了。
“可太子殿下还在麟姬城啊,就算王礼鸿现在带兵开拔往京城也来不及啊。”廖惑一拍脑门。
“那有什么办法,毕竟人家和本家亲,咱带兵打仗粗人说的话人家能信?”皇甫虎自嘲地笑了笑,不由得回想起王师玄那无所谓的冷淡态度和王礼鸿的毒辣话术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咱现在?”廖惑试探着问了问,太后亲军现在算是群龙无首,他还真想看看现在皇甫虎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先找澈儿,要是找到了咱就带兵南下和我父亲会合,找个地方扎营驻军,等谁最后当了皇帝咱再帮谁当差呗,两不得罪。”
“要是找不到........”廖惑咽了口口水,不忍心把话挑明。此次派去的人都是皇甫虎亲自挑的好手,他们都能全军覆没,那失踪的皇甫澈生还的可能也就微乎其微了。
“找不到?”话音一顿,青筋暴起的皇甫虎仿佛想到了什么,顿时满脸涨得通红,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廖惑又等了许久,才看见皇甫虎咬着牙蹦出几个字:“那咱就直接去京城向那王礼展讨个说法。”
讨个说法?廖惑听到此话面色微变,刚要开口问话,就被城外爆射出的一声响箭吓了一跳。
“有埋伏!”皇甫虎闷声喊了一句,下意识去抓身后的银矛。但只听得着一声箭鸣,皇甫虎便感觉一阵杀气直逼面门而来,只得放弃拿武器的想法连忙仰身躲过那致命一箭。
白马青袍,玉面弓腰,城门前一人一马皆对着皇甫虎淡淡笑了笑。
“他就是王礼展?”廖惑虽不曾见过王礼展,但他却莫名觉得面前这位年轻人的气质非凡,甚至要比当今的太子殿下还要有气势几分。
皇甫虎稳住身形深吸了口气:“他不是王礼展,王礼展没有这么年轻。”
“你是何人?”
“在下王祁,特来拜会虎将军。”
“王公子的拜会方式还挺独特,是打算以武会友么?”皇甫虎圆目微睁,缓缓打量起面前这位看起来并不是太过强壮的男人。
“不了不了,刚才那一箭尚未得手来看,我就已经不是虎将军的对手了。”
“既然王公子不打算以武会友,那我可要兴师问罪了。”
闵非城经过刚才那么一顿折腾早就惹得太后亲军上下神经紧绷,现在至少有几十把劲弩对准着王祁的脑袋,他们只要等皇甫虎一声令下,面前这个人绝对会被射成筛子。
“诶,虎将军怎的这么气盛,如此大好天气不妨你我找个地方把酒言欢再谈谈天下大势,也省得诸位这么辛苦是不是?”王祁缩了缩脖子,对四周的弩手一笑。
“我只问你是不是王礼展的人?”
“是。”
“那就没得谈。”
“没得谈?”王祁摇了摇头,在袖口里摸索了一阵后缓缓掏出一块被白布包裹的看不出样子的物件。
皇甫虎叹了口气笑道:“你现在就是把大兴的国玺掏出来也不管用。”
可王祁依旧没有停下动作。
白布展开,虎头兵符。
原本严阵以待的太后亲军顿时一片哗然,这东西别说皇甫虎认识,可以说整个太后亲军上下无人不识得这个东西。军令如山,而这个东西就是军令,是可以让他们赴死的东西。
“太后亲军的兵符怎么会在你的手里,你们把皇甫寿怎么了!”醒悟过来的皇甫虎勃然大怒,他太清楚自己弟弟的性子了,这个东西能落在王礼展的手里就说明皇甫寿已经横遭不测了。
王祁嘿嘿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皇甫虎的问题反而是晃了晃手中的兵符:“现在虎头兵符在齐鋆王手里,你们不该听齐鋆王的号令么?”
“那我现在把你杀了,夺过兵符你又能怎么办呢?”皇甫虎攥着缰绳的双手骨节发白,表面上虽是一派和气,可心里却早将那该死的王礼展杀上了一千遍。
“嗯,这倒是好办法,虎将军要是有胆量可以试一试。”王祁貌似根本不在乎皇甫虎的威胁,将那虎头兵符轻轻一掷就扔到了皇甫虎面前的沙地上缓缓开口:“暂且不说你弟弟的安危,你觉得凭齐鋆王的手笔有没有可能在平安城也筑起一座人头塔呢。”
“你!你怎么敢!”皇甫虎当下气急攻心顿时眼前一黑,嘴里一阵腥甜,险些跌落马下。
“我确实不敢,可我不敢保证齐鋆王不敢。”
白马扬蹄,少年郎当着那众军士的面再次射出了第二发响箭。
“虎将军,在我射出第三发响箭之前你可要想清楚,是要帮着王师玄走一遭断头路,还是跟着齐鋆王共襄大业。”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他皇甫虎没有理由赌一个根基不深的人上位,更何况这次赌注的筹码是整个皇甫府的人,是皇甫家的血脉。
皇甫虎一时语塞,目光也逐渐暗淡下来。
“虎将军,没人想无辜的死去,更何况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死去。”
沙地上的兵符烁然,这个东西确实是给了皇甫一个很大的台阶,军令如山怎可谓是不忠?
“将军,万不可如此!”廖惑眼见着皇甫虎心生动摇,情急之下就要去拉扯皇甫虎身后的银矛,他要让这个男人想起拿起这个银矛的意义是什么,皇甫家的人世代信奉的什么。
忠魂不应改,死后做天人。
“嗖。”白马低头,青袍扬起,王祁射出了第三发响箭,而这响箭的目标却是廖惑。
“够了!”银矛泛光,皇甫虎冷着脸将那响箭弹飞,“有兵符在此,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皇甫虎!你昏头了!你是在害太后亲军!”听得皇甫虎的话语廖惑一怔,随即怒喝出声,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便直呼出面前即将带领太后亲军走向歧途男人的名字。
皇甫虎默不作声,只是安静下马捡起那虎头兵符细细擦拭起来。
“我随王礼展进京平乱,怎是不忠之事!不受军令,才是悖君叛国。”
“他王礼展意图谋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何以说他是保驾勤王?”廖惑愤然,抽出佩剑。
王祁抿嘴一笑,弯弓搭箭,“虎将军,你的副官甚是不听管教呢,要不要我帮你出手好好教训教训他?”
“廖惑,住手吧。”没有任何情感夹杂,那冷淡如水的声音里廖惑听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断然不可能。”廖惑苦笑一声,缓缓抬起佩剑。
“不要做傻事,你现在的死毫无价值。”皇甫虎抬了抬眼皮,声音依旧平常。
“至少,在太后亲军里还有那么一个肯为忠节赴死的人。”
一声长叹,佩剑落地,肯为忠节赴死的男人脖颈间汩汩流出鲜血。
跪伏在地上擦拭兵符的粗壮男子没有半分停顿,可那擦拭兵符的手却微微颤抖。
无人知我悲,强欢喜上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