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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笙尽量小动作的想要挣脱纠缠,她心知顾娆虽只是个姬妾,却到底是大皇子的女人,不是普通的奴才,九殿下一旦对她出手,传出去,恐怕会坏了名声。
周围适从也无人敢上前插手皇室之间家事,个个弓背低头,余光觑着九殿下的反应。
九殿下被灌完醒酒茶之后不久,言行就基本恢复正常,此时两颊虽还泛着微醺的绯红,看起来并不十分恼火,可眉宇间却已经可见的纠蹙起来。
就在顾娆再一次掐住顾笙衣领的刹那,在场一众宾客中的君贵陡然浑身一紧,继而纷纷捂住胸口,按捺住本能的心悸。
顾笙也不例外,她的身体忽如其来接收到一股陌生的强势威胁。
那种高等爵贵特有的气息,她曾在江晗与人冲突,发起攻击前,感受过类似的信息素,她却从没有这般强烈的生理反应。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顾笙还是惊讶的寻向威胁传来的方向,攻击信息素的涌入出处,全部指向朝南的一角——
那里站着的,除了一堆执灯内侍与奶娘,唯一的爵贵,只有九殿下!
怎么会?
顾笙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小家伙满身的杀伐气息,恍惚间,第一次发现,江沉月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矮墩墩的小家伙了。
橙黄的灯火,稀薄的雾气,那个日渐颀长的身影,在漫长却又像是眨眼间的时光里,已然破茧成蝶,振翅欲飞!
“去请大哥过来。”九殿下侧头吩咐完毕,回过头,视线锁定顾娆,侧头命令道:“把她拉开!”
内侍们得到了主子的明确命令,终于松了口气,疾步上前,将顾娆双手勒住,粗暴的扯离顾笙,押到一旁。
顾娆醉醺醺的挣扎着,口中还不知死活的尖叫道:“放肆!你们活腻了?!我是承安王未来的侧妃!快放开我!”
顾笙心中忐忑,如果任凭事态发展,九殿下恐怕会得罪大皇子!
她左右思量,想走去江沉月身后,劝殿下不要将事情闹大,只需遣人将顾娆送出宫,即可了事。
可转念一想,对面站着的是什么人?需要担心得罪大皇子吗?
她怎么会忘了?那里站着的是未来的帝王!
该怕的是大皇子和顾娆!他们大概还没见识过江沉月有多记仇……
思及此处,顾笙侧眸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顾娆,心道:娆姐儿,你这顿酒喝的,可真是自寻死路了,大皇子未来的亲王爵位,怕是要给你喝丢了。
不多时,在出宫路上的大皇子,闻讯匆匆赶来,下了步辇,徒步跑至当场,冬夜里都急出一身汗。
他余光瞥了一眼被众人扣住的顾娆,眉心微不可察的一皱,却并没有发作,而是一脸笑容的朝几步外的九殿下招呼道:“哟,今儿个咱老九神武了,喝了一壶,还没回宫休息啊?”
看见自己大哥赶来,九殿下显然有些按耐不住怒火,一股威胁挑衅的气息,开了闸似的往大皇子的方向涌,那头,被波及到的君贵们,又是一阵脸红耳热,腿脚发软。
顾笙也不禁绷紧了身体,她早听闻,高等爵贵打斗时,本能散发出的那种威吓对手的信息素,也能间接导致围观的君贵起反应。
从前,顾笙对此一直很费解,她素来讨厌一些技击类的打斗,所以很难想象有哪个君贵,会被这种暴虐的,非示爱型的信息素迷昏头。
可如今真轮到自己切身体会,她才稍微明白,这种反应,应该是君贵追求强大配偶的一种本能反应而已。
大皇子身为皇爵,此时已经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敌意与愤怒。
虽然那股挑衅的气息尚且稚嫩,却叫他莫名感到战栗,脚步都略有些哆嗦,急忙放软口气,哄劝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咱小寿星不悦了?”
江沉月闻言,气呼呼的抬手指向顾娆,蹙眉盯住大皇子,怒道:“大哥,那姑娘是你府上的?她要抢走孤的人!”
大皇子顺着方向看了眼顾娆,脸上露出纠结又不甘的神色。
若是普通姬妾,他必然当场叫人拖下去赏板子了事,可那女人是顾娆!
支吾片刻,大皇子一呼气,一脸愤然的走至顾娆跟前,呵斥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这是被灌了多少酒?竟敢招惹本王的皇妹!看爷今儿个怎么收拾你!”
此话一出,顾笙吃惊的看着大皇子,她没料到,这男人竟然一丝情面也不留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她大概是高估了大皇子对顾娆的感情,亦或者,顾娆虽是他最爱的女人,大皇子却终究更爱自己,明哲保身才是他不变得处世之道。
周围的宾客和宫廷侍从,此时正齐齐看着这一头,都很好奇承安王会如何惩治如此放肆的姬妾。
此时顾娆抬起醉醺醺的双眼,终于看清了来人,面上立刻变得温婉柔和。
她看着大皇子,旁若无人的唤他名字道:“允辰!你来了!允辰……他们,他们欺负娆儿……”
大皇子只觉心口一抖,眼中立刻露出怜惜与不忍之色,原本想命人上前赏顾娆巴掌,此刻却已再难开口。
他犹豫片刻,陡然看向周围一行宾客,对领路的内侍斥道:“还愣怔作甚!有你们什么事?快把宾客都领出宫去!麻利些!”
侍从连连应声,带着一群想看热闹的宾客迅速离开。
一时间,周围人去了大半,大皇子显然是想保住顾娆的颜面,顾笙又瞥了眼不远处的江沉月——
橙黄的灯火中,那张如白玉般剔透无暇的脸庞。仍旧氤氲着怒火。
看来,顾娆这回,是绝逃不过一顿惩罚的,罚重罚轻,就只能看大皇子的“诚意”了。
大皇子口中反复责怪顾娆喝多了,不过是想暗示江沉月放过一个醉酒的柔弱君贵。
九皇女虽知道,身为爵贵,应当怜惜君贵,但她毕竟年幼,方才见顾娆几番掐拽自己的伴读,能忍住没亲自动手惩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此刻又怎么可能通融。
见江沉月渐渐面露不耐,大皇子心知再没转还余地,看了眼顾娆,就别过头,合上眼,嗓音沙哑的吩咐道:“掌嘴三十!”
顾娆闻言浑身一激灵,她难以置信的注视着大皇子的侧脸,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嗓音细微的开口问:“掌嘴?掌谁的嘴?允辰?允辰你看着我!你……你要打我?”
“快!”大皇子猛然一声吼,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见顾娆哀戚的嗓音。
他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今日的耻辱,只要等未来稳坐皇位,便能千倍百倍的讨还回来!
顾笙看着顾娆哭嚎着被拖去墙角。
紧接着,一声声清脆的巴掌声,便响彻了寂静的黑夜。
顾笙想捂住耳朵,脑中却闪现起前世,自己奔赴刑场时,顾娆一身华服,特意下轿观赏她受刑时的得意笑容。
一瞬间,那股仇恨烧去了她所有的懦弱,顾笙抬起头,狠狠看向角落里受罚的顾娆——
几巴掌下去,顾娆发髻上的头面已被甩落一地,一簇簇发丝散乱下来,她口中尖锐的痛呼声,也渐渐微弱下去。
临结束时,顾娆已经被扇得晕厥过去,整个人瘫软如泥,被两边的侍从架着手臂,把脑袋扶正,嘴角已经渗出殷红的血迹,又被掌完了最后六下。
叫人胆寒的巴掌声终于结束,侍从们刚预备将她拖回大皇子跟前交差,却被大皇子老远喝止道:“带她出宫,先送回府里!”
看着顾娆被一路拖出乾清门,大皇子深吸一口气,颤声对一旁侍从小声道:“去请太医跟着……”
平缓情绪后,大皇子重新挂上笑容,转身回到江沉月跟前,笑道:“这女人刚入府,不懂规矩,阿九切莫与她计较!”
顾笙侧头看向九殿下,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家伙脸上竟没有一丝惊慌与不忍,双眸中若有若无的闪现着一股名为残忍的淡漠。
“大哥,别叫那女人再来宫里,孤不想再见她。”
大皇子一脸和善的点头道:“一定!一定!”
二人并无多话便已作别,而后分别朝内廷与宫外走去。
此时已交了亥时,顾府的车马是宾客中唯一还在东华门外等候的车架。
石榴此时怕是都快急疯了,顾笙安静的跟随九殿下的侍从,一路往深宫走去,不时焦急的看向东华门方向。
她没有侍从可以出宫传话,此时小人渣似乎还在气头上,她自然不敢随意上前请求,只能乖乖跟着。
江沉月究竟想带她去哪儿?
顾笙疑惑的打量着四周,她前世在江晗府里见过皇宫的堪舆图,应是熟悉各处的景致。
只是她方向感欠缺,此时跟着侍从们七弯八绕了一通,东南西北都已快搞混了,自是无法猜测自己所在的位置。
江沉月若是完事后就丢下她,她想独自找到宫门,怕都要摸迷路的。
约莫走了一刻时,九殿下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侍从们立刻朝两旁躬身退开。
独剩下顾笙一人,讷讷的留在原地,与两丈开外的九殿下相对而立。
江沉月依旧面色威严,杏黄色的冕服在微风中猎猎飘扬,用不含喜怒的嗓音道:“阿笙,过来。”
顾笙忙微微一福,低头碎步上前。
待到站直九殿下身旁,她一抬头,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顾笙倒抽一口气,瞪圆双眼,看着眼前一片广阔的荷花池里,一盏盏宫灯飘扬,照亮了一池娇艳欲滴的睡莲!
“怎么可能……殿下!这都腊月了!早过了莲花的花期,这些……这些是……真花吗?”
顾笙一时惊得忘记了畏惧,颠颠儿的跑到荷塘旁,想靠近些来辨认那些花的真伪。
九殿下迈步走到她身旁,面无表情的审视一池的娇嫩花朵。
不多时,顾笙确定眼前的花全都是真的,禁不住侧头一把抓住九殿下的袖口,激动地呼喊道:“是真的!是真的!这怎么会呢殿下!”
九殿下侧眸斜了她一眼,那分明是“你这么笨,孤很难跟你解释清楚”的眼神……
顾笙此时太过震惊,兴奋盖过了羞愤,也没计较小人渣的目光,指着远处,惊喜的喊道:“殿下您瞧!那儿都结冰了,这是什么品种的荷花?竟能开放至暮冬!”
一旁九殿下终于开口,淡淡道:“只这一晚,日升时便会花谢。”
顾笙闻言一愣,细细一看,这才恍惚想起,宫里的花房,似乎是能改变花期的。
可这些荷花被从花房里腾出来,恐怕便活不过多久,也只这一晚绝美的绽放了。
顾笙诧异的看向九殿下——
橙亮的灯火中,九殿下的侧脸仿若谪仙,只一眼,就几乎能让一池的莲花失色,却透着股难以捉摸的清冷。
顾笙想要告诉九殿下,这么做会有些残忍,还不如去花房赏花。
可九殿下情绪还受顾娆影响,神色依旧威严,叫顾笙没敢多言。
似乎是察觉了顾笙的目光,江沉月侧头看过来,就见顾笙低下头,赧然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髻——
而后,她的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了手腕上的那只……田黄石镯子——顾笙这趟进宫,可是把全府上下的宝贝,都戴在身上了!
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陡然一亮。
顾笙再抬眼时,就见九殿下精致的面庞已经褪去淡漠,正勾着唇角,眯起的双眸透出一股莫名的得意。
那笑容,仿佛是在提示顾笙:危险解除,小人渣的心情恢复了!
这是为什么呢?顾笙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