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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怜芷痛哭时,孟景灏便醒了,只是碍于别家女眷在场,他便呆在寝房没有出去,只靠在枕上闭目养神。
听着服侍的梅兰生悄声回禀说,蔡则求见,他立即坐了起来,起身往外走。
蔡则乃是老四的外祖父,虽是战功显赫的开国名将,但近年来越发倚老卖老张狂跋扈了,向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寝房门一开,忽闻刀剑相击之声,孟景灏脸色一变,大步走入厅堂。
“请太子殿下还老臣侍妾。”吼声苍老却浑厚,像是从胸腔里一字一字鼓胀出来的。
张顺德师徒被留在了太子府照应,孟景灏身边带的近侍一个是梅兰生,一个是刘勰,梅兰生在内寝伺候,刘勰守在门外。孟景灏出现在厅堂时,刘勰带的小徒弟小禄子小跑着进来禀报,面不改色,步调不乱,只声音泄露出他的紧张,“太子殿下,院门口上将军蔡则带着金吾卫和内卫们打起来了,师傅正和上将军理论,阻止他硬闯。”
“放肆的老东西。”孟景灏一掌拍断桌角,眯了下眼,道:“恭请上将军进来。”
小禄子麻溜的钻出去,一看,蔡则已经打破门,一只脚已经迈进门槛来了,这是何等的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小禄子心里气的厉害,为了补救太子殿下的脸面,忙喊话道:“太子恭请上将军。”
内卫们都是从太子六率中精挑细选上来的校尉,都是年轻气盛的儿郎,却是没拦住身经百战的金吾卫,个个羞愧不已,闻听太子之命,拱手退了下去。
蔡则一抬手,大笑着吩咐,“没听见吗,小太子恭请老夫,你们都退下去。”
屋内,梅兰生把掉在地上的桌角捡起来藏到袖子里,挺直身子立在孟景灏身侧。
暖阁放下了帐幔,梅怜宝躲在后面听,梅怜芷双眼含泪,小声道:“我跟他走吧,省的连累了你。”
“你还不明白吗,你来容易,想回却不是那么容易了。这死老头子来者不善。”梅怜宝斜睨梅怜芷,“你和他商量好的吧,听听他那一嗓子吼的什么,‘请太子殿下还老臣侍妾’,他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们殿下把你掳来的?明显的是往我们殿下身上泼脏水,还有他那嚣张的态度、称呼,太子就是太子,什么叫小太子,死老贼。”我还没在大贱人面前那么嚣张呢,这老贼却嚣张起来了,哼。
梅怜芷欲哭无泪,慌白着小脸,“我没有,他越发过分,我实在受不了了才避出来的。你看。”
梅怜芷一撸袖子,露出隐藏在袖子底下的鞭痕,她巴巴的看着梅怜宝,眼泪已是骨碌碌往下滚。
梅怜宝磨了磨牙,“何人告诉你我也来了行宫?”
同是一家出来的姐妹,梅怜芷不笨,却是不敢相信,“不可能是紫葵,她自小服侍我,我待她不薄。”却是隐下了她把紫葵推出去给蔡则糟蹋的事情。
姐妹相处十几载,梅怜宝哪能不知梅怜芷什么德性,直接道:“别跟我装无辜,无因哪来的果。先不管那些,静观其变,但你总得回去就是了,你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回去肯定会被变本加厉的糟蹋,梅怜芷软了身子,直接坐到了地上,捂住嘴压抑的哭泣。
虽闹不清她们姐妹说什么,林侧妃却是听出了来人的张狂,也很是生气,悄声道:“事情怕不好善了。”
梅怜宝透过缝隙看向厅堂,只见蔡则已经跨步进来了,身披战袍,腰挎宝刀,来势汹汹,一头雪白的头发也不减老贼的威风。
“小太子,快把老臣的侍妾交出来,要不然老臣就要去找圣上评理了。”蔡则咄咄逼近,抬手抓向孟景灏的手臂。
孟景灏没想到这蔡则如此猖狂,登时大怒,一手反抓蔡则的手腕,另一手出拳打向蔡则的胸膛,蔡则是真正血水凶杀里滚出来的将军,登时眼珠子就变了,一脸狰狞,攻杀孟景灏。
孟景灏吃惊,与之对打了起来。
梅怜芷看见了蔡则的变化,身子抖若筛糠。
虽说蔡则是老当益壮,可到底是往九十上爬的老人了,孟景灏自小爱骑射武艺,只是身为太子却不能精研这些,遂藏了些本事,让了孟景湛,此番却是被这位老将军招招置人于死地的攻杀逼了出来。
桌椅被踹断,花盆摔碎,盛开的兰花被踩的稀巴烂,“稀里哗啦”一阵子,把整个布置雅洁的厅堂全给毁了。
蔡则打红了眼,欲拔刀,孟景灏没给他这个机会,一拳击中蔡则的手腕,迫使他整个手臂麻木,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不能拔刀,紧接着抬起一脚将蔡则踹倒在地,厉喝,“上将军,你是要杀孤吗?”
声若洪钟,震的蔡则从杀伐暴虐中醒过来,仿佛是瘪了气的皮筏,蔡则精气神为之一颓,露出了老人该有的龙钟老态,从地上爬起来,故作爽朗的大笑一声,对孟景灏道:“没想到太子殿下深藏不露,老夫班门弄斧了,太子殿下才像是老臣的外孙子,比四皇子强多了。”
“您是开国老臣,连父皇都要礼让三分,按说孤是该敬着你,可是老大人你要想清楚,孤敬着你并不是怕了你,你可不要不识尊卑才好。今日老大人来者不善,敢问孤何时得罪了老大人?”
“小事,都是小事。太子将老臣的侍妾还来就是,老臣离不了这侍妾。”
“可是有人在老大人跟前说了什么,孤并不曾见过老大人的侍妾。”实则他早已调查清楚了梅家上下,见着蔡则他就想起来了,梅怜宝是有个姐姐被梅严德送给了蔡则做侍妾,她还有个姐姐是镇国将军吕大雄的侍妾,还有个姐姐竟然是御史大夫邬彬的侍妾,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他都得佩服梅严德钻营的本事。
女儿生的多,生的美,竟是被这般利用了。
可这会儿他只能装不知她们的关系。
“大皇子说,他看见老臣的侍妾被太子殿下抱走了。自然不是太子殿下觊觎老臣的破鞋,肯定是那贱人水性杨花勾引太子,您是不知,她在家时就不是个安分的,老臣一时看不住就到处勾引人,小贱蹄子你给老子滚出来。”
蔡则左右环顾,竟是要往暖阁里闯。
“上将军,别给脸不要脸,这是孤侧妃的院落!”孟景灏冷冷道,“上将军若还想切磋一二,孤奉陪到底,签个生死状如何?以孤储君之尊,和劳苦功高的上将军签个生死状,不算辱没了将军吧。”
躲在帐幔后头的梅怜宝有点兴奋,心想,这才是我梅怜宝喜欢的男人呢,我梅怜宝喜欢的男人就该是霸气凛然的,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蔡则拉下脸,“打下你孟氏江山有我蔡则一半的功劳,小太子是想公然杀害老夫?若在老夫盛年之时,让你两个都不是老夫的对手。老夫不和你一般见识,你孟氏都是些过河拆桥的小人。贱蹄子,你给老子滚出来。”
“放肆!”
蔡则耷拉下皱巴巴的眼皮,有恃无恐,“老夫不和你小人扯皮,把老夫的侍妾还来。”
此时,梅怜芷哆嗦着从暖阁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哭道:“太爷误会了,婢妾是来寻自家亲妹说些家常话的,亲妹乃是太子殿下的侍妾。”
蔡则一巴掌打下去,“贱人,跟老夫回去。”
“太子殿下,告辞。”
蔡则拽了人就大步往外走,梅怜芷被裙摆拌了一跤,摔在地上,蔡则也不管,依旧拖着她往前走,梅怜芷回头,泪眼模糊的看了追出来的梅怜宝一眼,梅怜宝攥紧了拳头,尖长的指甲扎在掌心都扎出了血来。
“你想做什么?”孟景灏一把拉住要冲上去的梅怜宝。
梅怜宝牙齿止不住的打颤,讷讷的看向孟景灏。
“那是他的侍妾,孤……管不到。”
梅怜宝忽的抓住孟景灏,抱住他,紧紧的抱住他。
这个男人,她要得到,一定要得到!
孟景灏被冷落了那么久,被一抱真是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
梅怜宝没有哭,只是眸色幽冷,心念越发坚定。
“老而不死是为贼,开国那么多品德高洁的名将都陨落了,唯独这种人一直活的好好的,真是祸害遗千年。”林侧妃从暖阁里出来,愤恨道。
“禁言。”孟景灏道。
林侧妃撅了下嘴。
“孤要去见一见父皇,这蔡则今日闹到孤这里,孤岂能善罢甘休。”
孟景灏走后,林侧妃直接拉着梅怜宝道:“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蔡则手握圣祖爷赐下的丹书铁券,只怕圣上也奈何不得他。”
“难道只能等老贼老死吗?”
见她精神有些恍惚,林侧妃摸了摸她的头,“吓着了吗?”
“蓝玉,去把梅怜奴叫来,这三天我都要和她一起吃一起睡。”梅怜宝突然吩咐。
“……”林侧妃收回手,禁不住笑弯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