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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童理觉得这个世界不能好了。
椒图看着浑身都冒出粉红色泡泡的童理，目送着两尊大神离开之后，瞅瞅童理脖子上挂着三叉戟的细绳。
头一次看到被人家圈住要害还这么高兴的人，椒图觉得就算喜欢也太过了。
万一撕逼了呢。
当然这种想法他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来打击童理，毕竟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谁也没必要勉强谁认同自己。
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情的椒图觉得自己也没资格去插嘴，他迈着小短腿跑到水池边往里边一跳。
溅起的水花将整个人都陷入懵逼之中的童理惊醒。
漆黑的无月之夜，浅蓝色的人鱼安静的坐在水边，他的鳞片散发着浅淡的光，浅蓝色荧光的尾鳍随着水流轻轻飘荡。
画面静谧柔和。
“快醒醒啦。”椒图挥挥小肉爪，“出息点。”
童理笑嘻嘻，欢快的甩动着尾巴，撩起水花哗啦哗啦，“哎，醒了醒了。”
同样都是被有意识的东西挂在脖子上，换了是塔耳塔洛斯，童理顿时就觉得能接受了。
果然还是对象的问题。
“对了。”童理跳进水里，手中出现一个海螺，在椒图眼前晃了晃，“看，我之前跟你说的海螺，它叫帕拉斯！”
椒图看了一眼海螺，“你女儿啊？”
“嗯哪！”童理摸摸它，“没想到被队长捡到了，本来我还准备等我想起来了，回自己和父神的神殿找一圈呢。”
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找不到的，毕竟除非是相当牛叉的神祇，在当初神话时代结束的时候，很多都被卷入了诸神黄昏时崩塌的时空缝隙。
童理觉得自己的海螺能够幸免于难实在是太好了！
“队长？”椒图趴在壳里懒洋洋的拱了两下，“你去见那个人类了？”
童理点点头，笑得挺开心，“感觉心里放下了一个大包袱。”
“这海螺他捡到的？”椒图睁开半阖的眼，“咦……？”
童理被提醒了，跟着一愣。
“对哦……”童理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海螺。
神器这种东西，就算是没有灵气了，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拿得起来的。
一般来说，除了被身为主人的神祇拿在手上的时候神器会变得无比耀眼之外，平时在失去了主人的依托或者得到了相应的命令时，神器们其实都会很低调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比如现在在童理脖子上安静得跟个真吊坠一样的三叉戟。
至于之前看到的被封印的那些，既然周围全是同行，当然先撕为敬！
所以普通人基本上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神器的，除非那个神器不甘寂寞的表现出自己的存在。
而显然，随着帕拉斯的死亡而失去了灵气的海螺是不可能做到的。
椒图和童理相互瞅瞅。
“我没发现姜队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童理嘟哝，“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那也是看起来！”椒图戳戳他，“不过既然对你没恶意还特意把东西给你送回来，你就收着吧。”
童理还是觉得姜队长应该就是个普通人，不然应该早在他长出鱼尾巴最初的那段时间里就直接戳穿他了。
而且真要身份特殊，哪里还有必要特意跑到疗养院外边蹲着堵人啊，根本只需要一个瞬移直接来抓人就好了。
这么想想，姜队长是普通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说不定他就是一种平凡人类里特殊的那个呢？
椒图也不管童理满脸恍惚，直接拽着童理去沉尸湖底。
童理摸摸手心里的海螺，把它放到枕头边上，趴在巨大的蚌壳床上翻了个身。
这架床由椒图友情炼制提供，睡起来特别舒服。
挂在脖子上的三叉戟随着他的翻身在脖颈间滑动，童理摸摸脖子上贴着的细绳，忍不住又傻兮兮的挂上了笑脸。
连睡眠中的黑暗都是甜的。
漆黑的水底，童理枕头边上的海螺一缕细微的蓝色荧光，随着水波的流动和它身旁人鱼的呼吸一闪一闪，如同夜晚的繁星。
水中的灵气与力量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温驯的顺着缓缓改变了流向的水波向水底那个巨大的蚌壳涌去。
一向把睡眠时间用来冥想修炼的椒图睁开眼，瞅瞅旁边那个比他大了好几圈的蚌壳，又瞅瞅童理枕头上一闪一闪的海螺，干脆乐颠颠的飘到童理的蚌壳里蹭灵气。
一夜好眠。
童理没有做梦，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出奇的好。
“我好像想起了很多……关于神力的东西。”童理说着，控制着水流和牙刷，咧开嘴略新奇的看着镜子里自己动的牙刷。
“想起来不是很正常的嘛。”椒图昨晚上蹭足了灵气，今天也精神十足，“毕竟你的伴生神器回来了啊。”
伴生神器这种东西，就跟东方的本命法宝一样，可遇不可求的。
就比如雅典娜的胜利女神之矛，那玩意就她从娘胎……哦不对，从爹胎里带出来的，跟她最初始的本源是紧紧相连的，那肯定就跟后来由别人打造出来的神器不一样。
天生天养的存在，不管东西方还是从古至今，那都是纯天然的*。
这种东西也不是每个神祇都有的。
童理觉得自己也是很幸运，之前对于神力的理解仅限于对水流的控制，现在，他感觉世上有形之物都能落于掌中。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诸神会那么瞧不起人类了。
漱了口，童理看着镜子里白白净净的青年叹口气，他扒拉了两下头发。
大概是因为神力一直在快速恢复的关系，最近发色似乎在渐渐的向神化的自己靠拢了，而且面部轮廓也变了不少。
童理觉得要不是朝夕相处的人看到他，十有八.九是认不出来他的了。
整个面部轮廓都有了不少改变，童理摸摸脸，简直就跟整容了一样，越来越往西方的长相靠拢了。
比起看了整个神话时代末期的那张脸，虽然特别特别帅，但童理还是觉得自己顶了二十年的东方脸比较好看_(:3ゝ∠)_
多新鲜啊。
一堆希腊神祇里突然蹦出个东方脸，童理觉得自己跟着他们出去肯定是最打眼的那个。
因为画风不一样嘛。
“今天早上吃什么！”椒图问。
童理想了想，“想吃点辣辣的。”
然后这一鱼一蚌，大清早的就直接跑出去吃了重庆小面，吃完辣得嘴都红彤彤的像是抹了艳丽胭脂的红。
童理瞅瞅路边上反光的玻璃，觉得自己安个假牙都能假装成刚用过餐的吸血鬼了。
“貔貅发短信过来了。”椒图翻出手机递到童理面前。
现在他们这些非自然的存在早已经习惯了使用人类的便利手段，只有非常秘密的事情，才会偶尔利用一下那些不正常的。
毕竟要是被人类发现了他们的不对，是要被惩罚的嘛。
谁让现在的这个世界远不如上古神话时期耐操呢，现在的世界可经不起两个稍微牛逼一点的人物打一场。
万一不小心戳破了这个软绵绵的世界的空间，那就不是轻易能解决的小事了。
神话洪荒时代动辄撕破宇宙划破空间的事情，早都已经变成回忆。
“找个茶楼咯。”童理随口答道。
椒图嘟着嘴摇头，“还是找个咖啡厅吧，我想吃蛋糕。”
童理拍拍他的脑袋，表示没有意见。
“对了椒图。”童理看着椒图回完信息，“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苏醒过来吗？”
椒图闻言，一愣，继续拉着童理往前溜达，“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有句话叫‘有因必有果’吗？原本我们都应该随着神话时代结束而陨落或者永眠的才对吧？”因为伴生海螺的回归而被唤醒了不少对神祇本身的存在的了解的童理感到十分的疑惑。
椒图耸耸肩，“不清楚，可能鸿钧老祖知道吧，苏醒已经持续了好几千年了。”
“好几千年？”童理想到最近接连被送上来的各个神系神话时代的资料，“可是我记得在东周时期还有龙之九子的传说来着。”
“那会儿我们就有几个醒了呀。”椒图稍微回忆了一下，“睚眦和饕餮醒得挺早的，而且那个时候，人类的王者还会祭天，还信佛信教什么的，所以上头那些存在对我们管束不严。”
童理一愣，“那不是就是说，人类的发展限制了诸神的力量？”
这不对啊。
如果这个世界里神祇和人类共生的话，人类是不可能会不敬奉神祇的。
因为这世间的一切都由神祇而来。
严格来说，就包括人类，也是神祇创造的。
从来只有造物敬奉造物主，哪有造物限制造物主的说法。
“不太……清楚？”椒图也被问得有点懵，他一贯是不怎么喜欢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的，也并不喜欢挑战规则，而且他觉得人类发展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又影响不到他太多。
童理看看自己脉络分明的手掌，一丝黑色飘到他掌心，直接被他握拳捏碎。
“而且最近的魍魉……未免也太多了点。”
一到闹市区，抬眼望去全是漂浮在半空游荡的漆黑魍魉，不时能看到魍魉钻进行人的身体。
连重归天际的正午的阳光都不能使这些魍魉感到畏惧和痛苦。
童理每次上街都觉得应该让帝俊和太一到处飞一圈杀杀菌。
毕竟是*太阳。
“因为身负魔道的罗睺逃离管.制了嘛。”椒图并不在意，他又不是没见过这场面，当年暴君无道致使妖魔横行的年代，场景可比现在可怕得多了。
比起担心这些，椒图更想赶紧到地方点一份甜点吃。
童理仰头看着漫天的黑色，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
如果这只是一个罗睺的影响力，这位大能也太可怕了。
到了室内之后就好多了，尤其是放着舒缓音乐的咖啡厅里，人们的表情都显得惬意而舒适。
“我告诉貔貅地方啦，他说很快就到。”椒图语气欢快，把手机扔在一边就专心致志的研究菜单。
童理撑着脸瞅着窗外，魍魉遍布，童理有点宁愿自己这双眼睛看不到这些非自然的东西。
简直太破坏心情了。
“诸神是被人类唤醒的。”
童理一愣，“恩？”
椒图抬眼看他，圆溜溜的眼里满是疑惑，“怎么了？”
童理不太确定：“我听到塔尔先生的声音了……”
椒图扫了一眼他脖子上的细绳，轻哼一声，继续目不斜视的看菜单。
被他这一眼点醒的童理伸手摸摸脖子上的深棕色绳子，感觉心跳噗通噗通的有点过快。
塔耳塔洛斯坐在办公室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童理摸摸绳子：塔尔先生？
“是我。”
童理瞬间感觉头皮都要炸掉了。
“人类用石板碑铭与文字铭记诸神，被铭刻之上的神名无法被人忘却，便无法陷入无人滋扰的永眠。”
童理愣住。
“诸神创造人类又毁灭他们，人类供奉诸神求得眷顾之后又忘却敬神畏神。”
这是一个轮回的循环。
也正是因为这个轮回的循环，把人类与神祇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世界羸弱，人类便又记起了神，他们呼唤铭刻于石板与碑铭之上的神名，将神祇从永眠与沉睡中唤醒。”
“更甚至直接让身负天地眷顾却不幸陨落的人重新存在于世。”
就算童理现在所记起来的关于天地规则之类的东西不多，那也能清楚的知道，死者复生是有违天和的。
这根本就是在打乱轮回。
除非是死亡之后灵魂成为神祇或者升做其他的什么，反正是不能重返人间的。
要是能轻易让人复活，那他早就把帕里斯带出冥土了。
死了就是死了，哪怕是神祇也不能违抗生与死的规则，强行违抗的人一般都没啥好下场。
比如帝俊和太一，这俩本来应该是早年洪荒的时候就陨落的，哪怕身负诸多功德也并没有什么卵用，身负大功德就能重新降临人世这话都是驴下面的人的。
但是这俩醒来了。
那肯定就是人类呼唤他们的名字了。
不管是什么形式，只要相信他们存在，这对于本该消逝与天地间的他们来说，就是一种呼唤。
一旦不堪其扰的回应了，那肯定就被拉回阳世了。
这是每个被唤醒的东西方神祇都会经历的，本来就不算什么秘密。
只是他们大多无法探明这呼唤来自于哪里，多半觉得是天道啦规则啦之类高大上的存在，而且苏醒过来之后，大多马上就被接应了，原本苏醒过来很懵逼的那些，一下就被这种有模有样的纪律组织唬住了。
所以现在这么多非自然存在到处浪，那多半都是人类自己作的。
要不是现在世界经不起闹，要不是最初醒过来的是几个明事理的，要不是东西方几个巨头机智果断，别说如今这个里世界体系了，人类所生活的表世界现在是不是完整的还说不好呢。
反正放着人类，神仙们还能吃到供奉嘛，挺好的噜。
只要能过得好，神祇们也是十分好说话的。
当然那些自古以来脑子就不太正常的反派们，就不一定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这些都这么直接的说给我听没问题吗，塔尔先生？
“你早晚要知道的。”
毕竟是负责处理情报的，为了避免相互之间交流障碍，该说的还是得说。
童理的强项并不是搜集情报，而是对情报的整理和通过到手的情报进行的一些推测，还有他对于某些事情的独特的敏感度。
至于之前为什么他迟迟没有猜到自己的身份？
……这种迟早会想起来的事情干嘛要费精力去查啦。
又不是什么特别急迫的必须要马上知道的事情。
椒图把奶茶推到童理面前，知道童理正跟某个不在这里的大神说话，也就没吭声。
直到貔貅被侍者引进来，椒图叼着勺子给他们两个相互介绍了一下，才猛地想起来，他们好像是在干坏事。
童理被椒图轻轻踢了一脚，叼着吸管也愣了一下。
完全没把深渊之神当外人的一鱼一蚌终于回过神，顿时面面相觑。
貔貅看着两个相顾无言的，疑惑：“……怎么了？”
“没事。”童理清清嗓子，伸手摸摸脖颈间的绳子，“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理饕餮的事情？”
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神力看到一切的塔耳塔洛斯皱了皱眉。
童理轻抚了一下略微躁动的细绳，看向貔貅。
椒图收回视线，假装成对大理石桌面花纹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饕餮并不是不能控制住的。”貔貅试探性的看向童理。
童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事实上他已经让人监视了貔貅和饕餮两天了。
这种时候就应该感谢一下爱丽舍和冥府神们的工作机制了，那种越过上一级直接去跟顶头上司汇报的职场小斗争，几乎是不会发生的。
作为一个偶尔会越过哈迪斯向塔耳塔洛斯求助或者汇报工作的人，童理感觉略心虚。
饕餮这两天的安静，让童理充分认识到，他是可以控制住饕餮的，至少有貔貅在，饕餮不会毫无顾忌的乱啃。
“但那也只有你，你知道的，换了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控制它。”童理说。
“那就不让他出门好了。”貔貅道，他把手里准备好的一叠资料放到童理面前，“这是我的计划，饕餮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的，只要让他有吃的就行了。”
只要能让他大口大口的吃，吃的是什么，他都无所谓。
所以带饕餮去参加试吃会是不可能的，那些试吃品和产品，根本不可能满足饕餮对于吃的*。
“大胃王？”童理用在爱丽舍工作的速度扫完手里这一叠文件，迅速提取出其中的关键。
他表情有点略微妙。
不过想想，好像真的可以这么处理。
毕竟饕餮……真的对吃不怎么挑。
哦，除了比较喜欢吃肉之外。
但是吃播这种事情……童理对如今广泛的新闻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新兴的直播行业……呃童理还是get不到看点。
不过说真的，的确是很合适饕餮的一个工作。
反正只需要让他在摄像头下面吃，别让他连着盘子什么的一起吃掉就没问题。
最重要的是，直播嘛这种东西都是看脸的，而饕餮的脸不错，特别符合当下人的审美。
“我认为这个可行性很高。”貔貅表现得很诚恳，“我想您愿意跟我见面，其实也是有着与那些大神们不同的想法……”
童理眉头一皱，打断他：“这话可不能乱说，貔貅。”
貔貅顿时闭上嘴。
这种近乎于挑拨的话让童理和塔耳塔洛斯都皱起了眉，童理慢慢翻着手上的资料，半晌，轻轻合上。
貔貅和椒图齐刷刷的看向他。
“我会尽量。”童理向他颔首，目光移向椒图。
“我留下跟貔貅说说话。”椒图用软软的小奶音说。
童理无法抵抗这种卖萌，直接败走。
“你不应该这么做，童理。”男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严厉。
童理脚步一顿，抿了抿唇：但是我认为，如果能够给那些呆在还呆在塔耳塔洛斯里面的神怪们一条新的道路，比起将他们死死关住要好得多。
男神不说话，保持沉默。
但童理也已经很知足了，这比之前交流基本靠猜的相处方式要好很多，大概是因为不用开口说话能直接精神交流的关系？
连男神的话也变多了。
童理一边捏着一路上凑过来的魍魉，一边想道：如果能够让他们知道，与人好好相处，也是能够离开塔耳塔洛斯重临人世的话，我想他们会安定很多。
“没有人能够保证他们会安稳。”
但那也比他们一直打着如何逃脱的主意要好，而且，饕餮不就是能作为一个参考的例子吗？
“你无法说服其他大神。”
童理摸摸脖子上的深棕细绳，顿时露出讨好的笑来。
塔耳塔洛斯：……
万万没想到，这条人鱼居然打的让他帮忙说服其他大神的主意。
塔尔先生，如果那些存在不那么闹腾了，您就能稍微离开一下了吧？
塔耳塔洛斯微怔。
童理脸上笑容收了回去，垂下眼。
我想跟您一起走遍这个脆弱却缤纷的世界，想跟您本身一起，而不仅仅只是通过这根细小的绳。
半晌，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
童理低下头将貔貅给他的文件袋抱在怀里，遮住眼睛以下的大半张脸，却依旧被染上血色的耳根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