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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轻风拂过,小女孩娇俏的小身影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绝站起身来,身体里的那股寒冷之意已然消散大半,听她的说话声,他略显瘦弱的肩微微一颤,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眸色越沉越深,看来他该好好调查她一番,至少要知道她是谁?以前不过是觉得她只是个比较邪门的小女孩而已,如今事情远非他想像的这样简单。
原本他可以当她不存在,这样的小女孩与他有何干系,而如今他不可能当她不存在,因为他不能让夏花身处在某种不确定的险境之中。
……
月沉日升,第二日,又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夏花仿佛忘了昨晚的事,而大壮一早醒来之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除了身子虚软些之外,倒无任何不妥,这让夏花放松了许多。
夏花让大壮在家休息,大壮不愿意,硬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夏花,夏花少不得带着他一起去了四方山。
不想,在路上却遇到县里来的铭玉阁店掌柜张德清,他带了一大帮子人过来,夏花一问方知张德清知道她家盖房,怕农忙时人手不够,特意的找来了十几个口碑好技术精的瓦工木工之类的,还外带了几个收拾的很干净的婆子一道过来帮忙打杂,不仅盖房子所需工具都准备的妥妥当当,就连这十几个人的伙食都带了来。
夏花自是感激不尽,连连道谢,只听张德清言恳意切道:“夏姑娘,若不是你哪有铭玉阁现在的光景,不过是找了几个人过来帮忙,尽尽小老儿的心,姑娘可不能客气。”
夏花心里有些奇怪,张德清怎好好的知道她要盖房,她脸上露出微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领了张掌柜的这份心意,只不知是哪个托了掌柜的?好叫我也能谢谢他。”
张德清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只道:“夏姑娘,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托我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叫个什么名儿,就是姑娘第一次到我们小店制茶时,忽喇喇跑出来的那个凶巴巴的美貌红衣汉子。”
“哦,原来是小阮汉子。”夏花点了点头,“那他怎么不自己来?”
“我也不大清楚,昨儿晚上他跑过来丢了一百两给我让我寻人,我一听是为夏姑娘找人盖房,哪敢收他银两,这原是小老儿该为夏姑娘尽的心,况且不过是找个人,我认得不少木工瓦工也不费事,所以想将一百两还给他,结果可倒好,他拿刀抵着小老儿的脖子骂小老儿瞧不起他,小老儿吓得半死才收了这一百两,今儿一早就亲自带着人过来了。”
张德清从袖笼里掏出一百两银票,递到夏花面前笑道:“这一百两还请夏姑娘务必收下。”
夏花笑笑,这是元阮那个莽汉子干出来的事,动不动就骂人或者以武力协迫,不过元阮也算是为她办了件好事,她接过银票,回头喊了一句:“大壮,把牛车上的那个蓝包袱拿来。”
夏大壮坐在牛车上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拿着长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眉头紧锁,也不知在发什么呆,竟没听到夏花叫他。
夏花见大壮一付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没多在意,以为他不过是身体不舒服,自己回身从牛车里拿了一个包袱过来笑呵呵道:“掌柜的,也不可叫你白走这一遭,我这里还有……”
张德清连忙挥手打断道:“夏姑娘这不是折杀小老儿么,不过跑个腿,我可不敢收银子。”
夏花哈哈一笑,打开包袱道:“掌柜的误会了,这原是我今儿一早起来煎好的葱油饼,这会子还热着,掌柜的这会子就赶到这里定是天不亮就走了,一定顾不上吃早饭,还有大家伙估计也没顾上吃早饭,赶紧先吃了早饭再赶路。”
张德清鼻子一吸:“好香啊。”又拿过一块尝了一尝,乐呵呵道,“夏姑娘,这葱油饼怎么做的,又脆又香让人吃得都舍不得松口,不如告诉小老儿制作方法,小老儿也好回去做。”
夏花笑道:“当然可以,铭玉阁虽是高档的茶楼,像葱油饼这样的家常东西原本不入流,可如果这将葱油饼改进一下,弄出漂亮的花样来也不失为一道佳品。”
张德清听的眉飞色舞,连连说好,夏花边跟他说话,边赶紧将一包袱带着热气的葱油饼都分给大家伙吃了,一个个吃的直夸香。
张德清不想今日这一行还有意外收获,这一次他又多学会了一道茶点,心里美滋滋的,对夏花更是心里佩服之极,只恨不得马上请了夏花到他家店里坐镇才好,只是他也不能强人所难,人家拖家带口的习惯了住在乡下,他唯有日后跑了勤快些,遇到难题多问问夏姑娘就行了。
想着店里还有事,张德清便跟夏花告了辞,让冒儿驾着马车一起回到了涂江县。
四方山脚更是喧闹非常,夏花将有新人来的事告诉老赵,原以为老赵会不自在,不想老赵倒是个大大咧咧爽快利落的性子,很快便与新来的人融合到一起,大家齐心努力的干事。
彼此间还时常交流交流技艺和心得,那些新来的一听老赵介绍说这房子的图纸竟是夏姑娘亲自画的,一个个不由的心生佩服起来,他们当中有了当了几十年的老瓦工,从来也没遇到过这样会亲自画图纸,还把图纸设计的如此精妙的姑娘。
都说人多力量大,果然不假,多添了十几个人盖房的进度真不是一般的快,正好明儿个老赵队里的人有两个要回家收稻,这些新人补进来可比夏花原先预想的进度要快多了。
那边大家光着膀子干活,这边夏花,苏九娘,周焦氏,孔翠莲并着几个婆子烧茶煮饭忙的一会也不息,就连狗剩今日也发挥了大作用,来来回回挑水竟一点也不嫌苦嫌累,与平日的他大相径庭。
唯有夏大壮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整个人蔫蔫的,只管烧火,也不多说话,就连秦越来骚扰他时,他也大多没什么反应,顶多冲秦越翻个白眼,搞的秦越只觉得没意思。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和充实中度过,即使这当中会有几个人轮流回家收割稻,也不大影响总体进度,很快,房子便盖了起来。
这一天,正好学堂放假,夏大栓也跟着一起去了四方山,不仅他还有柱子,来弟,秦十一,甚至牛墩马墩石墩等一群孩子都跑到四方山去了。
因为今天是上梁大日,到时会撒粮撒果,小孩儿们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哄抢。
夏大壮背上大梁走上屋顶,经过那一天的萎靡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有的活力,除了会容易发呆之外,也无多少变化,他额上冒着亮晶晶的汗珠子,因为夏家就他一个男壮力,所以这大梁必须由他抗。
夏大壮眼里含着笑,看了一眼站在地上满面笑容的夏花,他由心的觉得好幸福,他越发的卖力起来,拼尽全身力气先将大梁摆到架子上,然后拿了苏九娘事先准备好的红布捆在大梁中间,又用五个铜板嵌入大梁压红。
压红完毕,夏大壮捉起大公鸡一斧头砍断大公鸡的颈子,嘴里念念有词的将鸡血洒在大梁上,待吉时一到,夏花上了屋顶和夏大壮一起托起大梁,和瓦工木工师傅一起拉起大梁架在梁上。
“日地吉良,天地开张。紫微高照,正好上梁。宝梁一上,大吉大昌……”随着老赵头哄亮的声音喊出一句句吉祥的词,“噼里啪啦……”鞭炮声起。
大把大把的包着红纸的糖和大把大把的花生果子从天而降散落下来。
“哦哦哦……”小孩子们开始欢乐的哄抢着。
柱子乐呵呵的抱着一把糖对夏大栓道:“大栓,今天我抢的最多。”
石墩也拿几颗糖和两个花生走过来,吸一吸鼻涕笑道:“我也有。”
秦十一迈着小短腿也跑了过来,今日是四哥带他来的,他本想叫二哥一起来,二哥偏有事,他不太喜欢四哥,不过近日四哥好像变了点,他也有点开始喜欢起来,他兜了一大兜糖啊果子的,哈哈笑道:“瞧瞧我的,最多了。”
几人差不多的年纪,又在一处上学,说的热热闹闹,你拿他一颗糖他分你一颗花生,不亦乐乎,忽然传来牛墩的呵斥声:“滚!这糖是我的,花生也是我的,敢抢打掉你的牙!”
“这明明是花姐姐家的,大家都有……”
“滚开——”牛墩趁着夏花正在跟大人们谈正经事没时间管他们这一帮小孩子,就大着胆子用力拿胳膊肘一搡把来弟推到在地,两手紧紧抱着鼓鼓囊囊一大包裹好吃的,又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在来弟脸上,“鼻涕虫,脏死了,滚滚滚!”
“呜呜……”来弟哭了起来,秦十一一见气个半死,飞快的跑到来弟身边,打抱不平道,“夏牛墩,你怎么能欺负女孩子,把来弟的糖和果子还给她。”
大栓和柱子也跑了过来两人蹲下身子扶起了来弟,大栓帮来弟拍一拍身上的泥灰,生气道:“牛墩,刚就是你抢的最多,你为什么还要霸占来弟的?在学堂文先生不是教过仁爱之礼,一个人有仁爱的人才能算……”
秦十一急的打断道:“大栓,你还跟他讲仁爱,这分明就是对牛弹琴,他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专爱欺软怕硬的混蛋!”
秦十一气的小脸通红,将满满一兜的糖果塞到来弟手里,很是仗义道:“来弟,这些你都拿去,该你的我会一个不少的帮你拿回来。”
来弟一双小手哪接的过来,糖果撒了一地,忙弯腰去捡,大栓和柱子也帮着一起捡,秦十一将袖子一挼,对着牛墩道:“夏牛墩,把来弟的糖果全都还给他。”
柱了义愤填膺道:“牛墩,你若再不肯还我告诉花姐姐去,叫你一个也吃不到。”
牛墩狠狠的瞪了一眼柱子喝斥道:“柱子,你也就这点怂用,有个屁事就知道告状,你还算什么男子汉,专爱叫女人来给你撑腰子。”
大栓气愤道:“牛墩,难道你抢女孩儿的东西就是男子汉的行径!”
“大栓,柱子,你两个还跟他啰嗦什么!”秦十一冲着牛墩扬起了拳头,怒道,“夏牛墩,你还是不还?”
牛墩不怕大栓和柱子,却有点抖豁秦十一,尽管他是个庶出的,可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更何况今天他是跟着秦四少来的,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可不敢十分得罪了秦十一,但也不肯把抢到手的东西再还回去,他觑着眼道:“秦十一,我又没抢你的东西,关你什么事?”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以强欺弱我就是要管!”
牛墩不以为然的嗤笑道:“什么平不平,你肯定是看上这个鼻涕虫了,不然你怎么会把自己的糖果都给他,还要帮她来抢我的。”
“牛墩,你别血口喷人,十一明明就是……”柱子帮腔道。
“就是什么?好啊!你们一个个的联合起来欺负我,在学堂你们就瞧我不顺眼,如今到了外面还要欺负我,我夏牛墩也不是好欺负的……”牛墩怒声打断,又回头看了一眼正吃的香的马墩和石墩一眼,骂道,“你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见你哥受了欺负也不来帮着点,过来!”
马墩和石墩对视一眼,两人有些犹豫的走了过去,石墩看了看牛墩,气弱弱道:“哥,你就把来弟姐姐的糖果还给她不就成了!”
马墩跟着点头,牛墩眼一瞪,斥道:“两个没用的东西,回去我告诉娘,看娘怎么……”
“夏牛墩,有本事就不要恐吓你两个弟弟,你若再不把来弟的糖果还给她,休怪我不客气!”秦十一打断一声,扬着拳头就冲了上来!
牛墩眼一红,再顾不得秦十一的身份,也扬了拳头冲了上来,二人扭打在一处,来弟吓的直哭:“十一少爷,别打了,我不要了,这糖果我不要了。”
柱子急得在旁边拉架,大栓看打的不行,正准备去找姐姐,忽然一声怒喝传来,“他奶奶个X的,谁敢欺负我家十一,老子把他小子的皮扒了!”
不由分说,秦越一把揪住牛墩的头发,牛墩吃痛,揪住秦十一衣领的手不由的松开了,他叽里哇啦的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你个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惹我家十一!”秦越边骂边狠狠的揪住牛墩的头发,将他狠狠往地下一掼。
“四哥,打的好,打的好!”秦十一不怕疼的将嘴角的血一拭,指着摔的哭的一脸泪水的牛墩道,“四哥,叫他把抢的东西都还回来!”
牛墩两手捧着头,一种皮肉撕裂的痛从头顶直传入心脏,疼的他直叫娘:“娘啊!我的脑壳子被人打破了,呜呜……痛死我了,娘啊!你怎么不来帮牛墩啊……”
“再哭老子就把你的脑壳踩成一滩烂泥,把东西全部交出来,不然老子叫你有来无回,永远都见不到你娘!”
牛墩立刻止住了哭,一双眼恐惧的盯着赤眉红眼的秦越,这个秦家四少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他委屈道:“你一个大人怎么能欺负我一个孩子!”
“滚你爷爷的狗屁孩子,老子想揍谁就揍谁,要不是今日是小花妹妹家的大喜日子,你以老子还有这闲功夫跟你小子闲扯,快把东西交出来!”秦越威胁一声,直接冲着牛墩伸出了手。
牛墩哭的哽咽,鼻涕已经拖到了嘴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鼻涕,少不得爬了起来将掉落在地的糖果一一捡了起来,又将来弟的那份乖乖儿的交到秦越手里。
秦越眼一瞪:“全都给老子交出来,一个都不准留!”
牛墩又要哭,一看秦越可怕的眼神,吓得将泪水逼回了眼眶里,争辩道:“可剩下的都是我抢来的!”
秦越将拳头捏的咯咯响,咬牙道:“交出来!”
牛墩虽舍不得,可也不敢不交,两颗眼珠子通红,阳光照在他哭的乌脏的脸上,更显得他五官都凸出的快要全部掉落下来。
空气中全是冷的气息,不远处还有声声嘈杂并着大家的欢声笑语,除了他自个伤悲,到处都是喜庆洋洋,他转了转眼睛想寻求夏花的帮助,却也没见到夏花的影儿,瘪着嘴,割肉似的将衣兜里的糖果慢慢腾腾交到秦越的手里,带着哭腔道:“都给你,都给你,这都是我辛辛苦苦抢来的,如今都没了哇……哇……”
“不准哭!再哭就滚回家去!”秦越满意的接过糖果,恶狠狠的威胁一声,牛墩刚瘪进去的嘴又吓得收了回来,唯敢在喉咙里呜咽两声,他可不想走,今儿不仅有糖果,等会还有一顿丰盛的午餐,再怎么着也能蹭到一点。
秦越将糖果分给来弟,十一和其他孩子,自个屁巅巅的跑到夏花面前乐呵呵道:“小花妹妹,瞧瞧,你越哥哥还是有点能耐的吧?”
夏花正忙的席不瑕暖,待会还有十来桌酒席要摆,今儿虽帮忙的人很多,但掌勺的却是她,她本早就听到小孩子儿打闹,一来是因为没功夫,二来是因为想着那个牛墩也该让人好好教训一番,方叫秦越去了,到底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她特意叮嘱了秦越两句,不可真伤了人,秦越大功而成就跑回来邀功。
夏花也无心搭理他,正帮着她理菜的望弟冲着秦岭笑盈盈道:“四少,你可真够有能耐的,你的能耐就是专管欺负小孩。”
近日,望弟也时常来帮些小忙,与秦越倒也混的熟稔了些,以前她觉得秦越其人简直是个恶贯满盈的纨绔子弟,还曾调戏于她,只是近日相处,她才对秦越改变了一些想法,其实他还是个挺可爱的人,只是被家里人纵坏了性子,压根不知道好歹,也不知道什么对错是非。
秦越斜睨着眼道:“望弟妹子,你可不要小瞧了人,更不要在小花面前小瞧了人。”
望弟嘻嘻一笑:“嗯,不敢小瞧,我哪敢小瞧四少您啊?不过小花姐姐现在可没空跟奖赏你,她可忙着哩。”
夏花回过头来搭腔道:“望弟可说对了,秦越,你若有空就再帮我打桶水去。”又唤正蹲在那里兀自发呆的夏大壮道,“大壮,你跟秦越一道打两桶水来。”
夏大壮答应一声,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秦越,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然,近日,他对秦越倒没多少不满和恨意,这秦越这么些日子,整天围着娘屁股前后转悠来转悠去,做小伏地的任凭娘差遣,倒也真是干了不少实事,过去的事他打算就一笔勾销了,但要让他对秦越产生好感却又不可能。
说到底,他瞧不上秦越,只觉得秦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为整天缠着娘,娘就会被感动,其实他知道,这不过是秦越的一厢情愿罢了,娘根本不可能会喜欢上秦越这样的人,娘喜欢的男人,应该是那个人,那个像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又或者,娘会看上秦岭甚至是那个长得美艳无比的小阮汉子,毕竟那个像鬼一般的人太可怕了,瞧着像个死人似的,他想应该没几个人会喜欢上死人,他脑袋里时常盘旋着那个人可怕的眼神,仿佛在记忆深处,他曾见过这样一双眼,一双想置他于死地的眼。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他要一辈子都陪着娘,不管是谁想打娘的主意,又不管娘看上的是谁,他都要全部赶走,至于秦越那个人,不过是个比他还要傻的傻子,这样的人待在娘身边,他反而有些放心,至少秦越还有点利用的价值。
他站起身来,拿了扁担向水桶,正要挑上肩,却见到阳光下叶五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冲着他摇了摇手,他脸上立刻冷了下去。
秦越笑道:“哟!大壮,你脸怎么红了。”
大壮回看他一眼道:“哪……哪里就红了。”
叶五儿一改前几日哭的眼肿脸肿的样子,特地穿了一身粉红绣花喜庆的裙子,脑袋两侧扎了一对圆圆的髻儿,甜兮兮的打招呼道:“大壮,打水去啊!”
秦越拿手放进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又拿手抵抵了夏大壮的胳膊,挤挤眼道:“大壮,别没眼色,那叶家的五儿来了,还不赶紧迎着去。”
夏大壮恨恨的冲秦越翻个白眼:“要迎你去,我可……可没这闲功……功夫。”说完,气忿忿的将扁担一挑,冲着秦岭又冷声道,“娘叫我……我们赶紧挑水去,还不走!”
秦越笑嘻嘻的挑起了扁担,一副见了美人就要惹上一惹的样子,经过五儿身边时还不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笑道:“五儿啊!今儿身上喷了什么好香粉啊,可香死你爷啦!”
夏大壮压根不理叶五儿,连正眼也不瞧她,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只当她不存在似的,她正觉得有些尴尬,听秦越打趣她,她脸上作出笑来:“穷人家的女儿,哪里有什么香粉儿的。”
“原来是体香啊!”秦越嬉皮笑脸,又摇摇头道,“香是香,就是太俗气了,根本没法小花妹子相比。”声音忽有拔高几度,回头看着叶五儿道,“你身上的香味也太冲了些,过了就成狐臭了!”
叶五儿眼圈儿一红,嘴唇哆嗦着,却也没真的落下泪来,眼里幽怨的看了一眼夏大壮挑着水桶挺直的背影,又白了一眼秦越,冷哼一声。
秦越也不在意叶五儿白他,一撅屁股跑的飞快,追上夏大壮又笑道:“大壮,我瞧着那叶五儿看你时那种小眼神不对啊,她肯定是看上你的,嘿嘿……大壮,你小子还蛮有艳福的嘛,那叶五儿杨柳细腰包子胸,一看就是个尤物啊!”
“她是个尤……尤物,你怎……怎么不看上她?”夏大壮冷声问道。
秦越嘴一瞥,不以为然道:“她再尤物,能比得上小花妹子的一个指甲盖儿?有了小花妹子,这世上的女人于我都是浮云啰!大壮,你不同啊,我看那叶五儿就不错,你如果不喜欢,哥哥再帮你寻几个,保管让你挑到满意。”顿一顿,又嘿嘿笑了一声,“哪怕你要个男的我也能给你弄来!”
“我只要陪……陪着娘,什么女……女人也不要,男……男人更不要!”
“大壮,你这话可不对了,你娘总归有一天要嫁人,难道你还准备一辈子打光棍跟着你娘?”
夏大壮身体忽然立住,回头看着秦越,眼睛里红红的,暴发出一种骇人的鹰隼戾气,秦越从未见过这样的夏大壮,难免被这戾气所慑,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
“谁敢抢我娘,我就杀谁!”夏大壮说的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半点也不结巴,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一种凛冽的狠戾,好似此刻的他真的有能力可以将所有想抢夏花的人都赶走一般,可他明明是个傻子,除了傻气,哪里来的这种超脱自身能力千万倍的狠戾。
秦越唇动了动,有些疑惑道:“大壮,你不会……不会是爱上你娘了吧?”
“胡……胡说八道,我是我娘……我娘的儿子,怎……怎么会爱上我娘?要爱也是儿……儿子对娘的爱……爱。”夏大壮矢口否认。
秦越点头道:“不爱就好,不然小花妹子定会受不得了。”
“我不爱,也不……不准你爱,更不准别……别人爱……”
秦越摇头:“大壮,这你就不对了,难道你想让你娘成为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哩,即使小花妹子不能爱我,但我也希望小花妹子能寻个良人啊!只要小花妹子的良人不是我二哥就行了。”
“我娘就是我……我娘,有外……外婆,有栓叔,有……有我就行了,不需……需要什么良……良人。”夏大壮目露凶光,“如果有良……良人,杀光,全部杀光。”
“你个傻儿子,想杀谁啊?”半空传来清亮的嗤笑声,一道鲜艳的红色从天而降。
夏大壮对来人基本没什么感想,秦越微仰着头,一双深陷的眸子里映出的一个绝丽的红影,伴随着一种淡淡的青草香气,那道艳色身影缓缓降落,秀丽无双的眉,桃花般的眼,雪白的肌肤,随风而散的长发,还有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从来也没见过这样艳丽的美人儿,若说夏花像月里嫦娥一般天生成一种清冷遥不可及的美,而眼前这个人,却是天上最艳丽的彩霞,不!比彩霞还要美,他美的夺目,美的叫人怜惜,美的恨不能立刻将他箍在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他几乎不知如何形容眼前的美景,还有那片红色,从来没见过一个美人儿能把红色穿的这样好看,除了他,还有他的小花妹子,仿佛没有人能配得上这样艳丽的色彩。
只是小花妹子太清冷了些,他从来也没见她穿过这样艳丽的颜色,他以为在这世间,没有人能和小花妹子相媲美,殊不知,这世上的美人儿美到极至便生成出自己独有的色彩,这个美人儿就属红色,最正最浓烈的红色。
他一见如娇花照水,明艳动人的元阮几乎就要犯了旧病,赶紧理了理头发,又掸了掸衣角,打算以一个最美好的形象来见这样的美人,谁知这美人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让他有些吃不消:“奶奶个熊的傻儿子,老子一来就想杀人,杀你老母!”
秦越两排牙颤了两颤,这样的美人儿自称老子,难不成是个男的,不!不可能,哪有男人能生的这样,就算是唇红齿白的夏大壮生的那样好看,但也可以看出是个男的,而眼前的这个人除了言语粗鲁些,嗓子跟女人比起来略微醇厚了些,怎么看也是个美人儿,可能人美成这样总会有一些坏脾气,这美人儿就是个粗鲁的美人儿吧。
他肩膀抖了两抖,担在肩上的扁担带动的水桶也一上一下抖了两抖,扶扁的手放了下来,两手搓了搓了,拿出他自认为最明灿的笑来:“美人儿,你怎么喊大壮傻儿子,难不成你是大壮的另一个娘?”
夏大壮不悦道:“我……我只有一个娘,哪里还……还有另一个娘。”
元阮压根没在意夏大壮说什么,早已被秦越的话激得跳脚,上前一脚踹向秦越挑着的水桶,水桶立时崩裂开来,碎片砸到秦越挑的另一个水桶,两个水桶一起碎的一地。
元阮一把揪住秦越的衣领,露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森然道:“我另你奶奶,你奶奶个熊的大傻X,眼睛瞎了啊,老子明明是个汉子,怎做得这傻子的娘,老子看你这一双眼睛是他娘的是白长了,挖了你的眼睛!”
元阮两手往前一插,吓得秦越赶紧闭上了眼,夏大壮轻飘飘道:“软汉……汉子,今儿可是大喜……喜日子,你挖人……人眼睛,娘会生……生气。”
“哼!”元阮冷哼一声,放开了秦越,又道,“还用得着你个傻子提醒,如果不是为了花花,老子还等你来说话,早就插瞎他的眼。”
“哦,我还以……以为你是来闹……闹事的。”夏大壮急急巴巴。
“老子今天是来恭贺花花的,怎么会闹事,要不是这该死的小白脸乱说话,老子至于气成这样么?不跟你个傻子说了,老子去找花花了。”元阮长袖一挥,抬脚就要走。
“慢……慢着!”夏大壮冷喝一声。
元阮转身瞪眼道:“还有什么屁事?”
秦越虽遭了元阮一阵骂,又差点被插瞎两眼,此时再看元阮时依旧不改痴迷模样,一双眼几乎要冒出小星星,美人儿就连生气也是这么美,心内叹道:“可惜!真是可惜,可惜是个男的。”
若在从前他也不介意男女,可如今要改邪归正,再不能干从前的那些不入流的勾当,不然小花妹妹怕是又要瞧不起他了。
夏大壮指了指碎成一地木屑子的水桶道:“软汉子,水……水桶碎了,你赔……赔。”
“赔你老母!”
“是娘叫我……我们两个来挑水,如……如今可好桶碎了一……一个,狗剩还……还怎么挑,娘做饭要……要水,来不及挑……挑水。”夏大壮满面急色。
元阮顿时泄了怒气,转而开始提担忧起来,看着碎裂一地的桶,他有些后悔起来,原就是为祝贺花花来了,结果可好,把人家水桶踹烂了。
爷不能来,他是代表爷来的,更何况他自己也是诚心实意来,他皱皱眉又挠挠头,猛地一拍大腿道:“得了,你两个脚力慢,我来,我来挑,我一趟抵你们两趟。”
秦越担忧道:“就你这小身板别挑坏了。”
“滚你奶奶的——”元阮怒喝一声,一把夺过夏大壮身上挑的两个桶,“老子这就去,绝不会耽搁花花的功夫!”
秦越瞠目结舌的看眷元阮那健步如飞身影,不由的瞧的怔的,这个美男儿果然不一般,连手提两桶跑起来也是这样好看。
不一会儿,夏花身边水缸里的水就满满的了,元阮头上还带着几滴汗珠,村里人从未见过什么世面,除了夏花,更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儿。
夏花即使好看,也是寻常村姑的打扮,而这个能挑水的美人儿衣着考究,一看这衣服的布料就是精贵的绫罗绸缎。
村里人,十成倒有八成跑过来打量元阮,只搞的元阮浑身不自在,苏九娘笑问夏花道:“花儿,这位是谁?娘怎么从来也没见过。”
一直在帮忙的周焦氏也跟着笑问道:“是啊,花儿,瞧这孩子生的绝好,跟你真像一对亲姐妹似的。”
叶五儿悄悄打量了一眼元阮,立刻就自惭形愧起来,感觉自己真不该穿这一件粉红色的衣服过来,被他一衬,把自己衬得像个小丑似的。
正在摆放碗碟的林氏也过来瞧着元阮,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喜爱,羡慕的是这孩子生的绝好,喜爱的是这孩子能在这样的日子赶来,和花儿必是知已好友,花儿多一个知己好友,她这个做婶子的当然也跟着高兴,高兴之间,她又夸了元阮两句。
有又人上前问道:“花丫头,这城里的女孩儿就是跟我们农村的不一样,瞧瞧这通身的气度竟像皇宫里走出来的公主似的,对了,她是哪家的姑娘啊?出门是要打扮成男的,不然可容易遇到危险……”
又有人笑道:“这样标致的姑娘,就是打扮成男的也不像,呵呵……”
元阮已气的不行,张口就要骂人,却被夏花暗暗拿脚跺了他一脚,夏花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元阮的出现,为了省去麻烦,她直接笑着解释道:“这是县城里张德清爷爷家的内侄女儿。”
元阮眼一翻,脸色已经黑了,嘴一撇,对着夏花低声道:“老子可……”
夏花又不客气的跺了他一脚,继续冲着众人笑道:“上次我去县城里遇到这个元阮姐姐,我两个很谈得来,今日就邀请她过来了,她是个男孩儿性子,平日里最是喜欢女扮男装,大家也别见怪!”
“这元阮姑娘不仅生的好,还有着一把子力气,勤劳肯干,一来就帮花丫头打水煮饭,也不知是哪个有福气能娶到这样好的姑娘。”里长的老婆夏李氏由心喜欢似的打量了着元阮,又走到他面前满是善意的问道,“元阮姑娘今年几何?可许配了人家,别怪老婆子多嘴,老婆子实在是觉得你这样的姑娘难得,若有合巧的不知元阮姑娘可有意思?”
元阮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了,气的体内气血直往上涌,只差一掌将这一帮子叽叽歪歪的老婆子全都打死,却又怕搅了花花的好事,只得忍了,在来之时,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不能出一点差错,不能给花花带去一丁点麻烦。
只是他的黑如锅底在旁人看来却是红似艳霞,众人都以为她一个姑娘家提到亲事害了臊,夏李氏更是惭愧道:“对不起啊!元阮姑娘,老婆子一见你心里眼里都喜欢,问了这不该问的话,元阮姑娘可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