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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落日的斜晖照在太月殿的屋脊上,一个身穿正三品文官服饰的官员在中官的指引下匆匆迈入大殿。
“皇帝陛下正在和公主说话,”女官这样告诉他们。
“请通报吧,是军机要情。”那中官说道。
“是。”
“等一等,”女官刚要进去,从侧殿里走出一人,着金吾卫上将军的盔甲,向那官员行礼,略带着沙哑的声音道,“尚书大人。”
“霍大人。”那官员原是兵部尚书,看见霍煌,向他还礼。
“可否借一步说话?”霍煌向他道,示意他到刚才自己出来的侧殿等候。
兵部尚书跟他进去了,霍煌让殿内的女官和中官,“陛下正在和公主说话,等一刻再去通报。”
“是。”他们皆弯下腰。
见霍煌竟然能号令女皇宫殿的侍从,兵部尚书不禁在心内咂舌。
进到侧殿内,霍煌问他,“高昌那里出现了什么紧要的军情?大人可否先告诉霍某一知?”
“这……”兵部尚书迟疑了,霍煌看向他手中的信折,上面的漆印显示,这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急信,所以正在当值的官员不顾天色渐晚,来到女皇的寝殿面报。
“啊哼,”只听见一声轻咳,屏风处缓缓走出一人,是女皇的男宠、现正掌管着铜雀台的国禅师弥安,只见他清隽优雅,向这边施了一礼,神态柔和安详,兵部尚书心内却像陡然被按上了万千的压力——铜雀台,有去无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济宁侯掌握宿卫大权,又和铜雀台使交情匪浅,他没有再犹豫多少,将手中的信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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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中断了和虞盛光的谈话,去书阁接见兵部尚书,盛光听闻他是来向女皇面奏高昌国前线征战之事,这么晚来,必是急事了。她不禁心跳加快,揪了起来。
准备回自己的寝殿的时候,簪花附耳到她身侧,说了几句,虞盛光皱紧眉。
走出内殿,正看见弥安和霍煌两人,弥安遥遥向她行礼,霍煌却只是冷淡得往这边扫了一眼。虞盛光脚下一顿,继续向门口走去。
“公主殿下,”经过他们时,弥安躬身。
虞盛光停住脚步,没有去看他,而是看向霍煌,“拦截打探军机要情,这是重罪。”
霍煌抬起眼,“公主听见了什么?”
虞盛光说,“霍煌,你别要把别人都当成傻瓜。陛下不会容忍你这种作为。”
“呵呵,”霍煌沉沉轻笑,站起身。“你是在关心我,还是担心我会在其间做什么?”他冷淡得说道,眼睛看向小公主的身体。
虞盛光克制住想要遮挡住自己的厌恶感,脸儿有些苍白,“军情是国之要事,如果你在这里面动手脚,和霍笙之流有什么两样,大人,我虽然时常不齿你的行为,但相信在这样大的事情上,你还不至于会怎么样。”
霍煌嘴角勾过讽刺,“那你还担心什么,”他一顿,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回去吧,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虞盛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带着侍从们离开。
看着小公主离开的身影,弥安笑着对霍煌道,“公主的性情傲慢执拗,不是知情知意的妙人儿,远谈不上可爱。”
霍煌淡淡道,“又不是你的老婆。”
弥安一笑,显出兴味来,“大人真的对这等小女孩有意?”
霍煌道,“人总得要娶个老婆。”
弥安但笑不语。霍煌向他道,“让邵启亮想办法,安排申时轶所在的方队做前锋,去探伊吾国。我不想看到他活着回来。”
弥安奇,“不是已经探到高昌国与西突厥勾结,伊吾国有可能已被两国控制,借道伊吾,恐是陷阱?”
霍煌道,“只是有可能。打仗就要打个万无一失,试探伊吾,战术上无话可说。”
“呵呵,”弥安明白了,“战场上变幻莫测,邵启亮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也枉费他带兵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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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星闪亮,苍蓝的天空在荒漠之上显得更加浩瀚、苍凉。
齐生走进申时轶的帐篷,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皆是一脸的急躁气愤,“明明伊吾国是一个陷阱,邵大将军还让我们去探,这是什么意思?!”
申时轶正在擦自己的红缨枪,枪尖在烛火下发出闪亮的银光,“打仗就是打一个确定性,伊吾被控,只有使臣一人的说法,是否真实,还不十分确信。若是因此改道而行,涉及的是几万人的军马存活,他这样的战术安排并非没有道理。”
“可是,殿下,如果西突厥在伊吾埋伏了重兵,以我等才五千人的军队,这一趟岂不是有去无回?”
申时轶抬起头,“打仗就是要死人的。”
众人沉默了。
申时轶站起身,带众人来到沙盘图前,“你我皆知,伊吾必已被西突厥的人控制,邵启亮本人必也知道,他想的就是让我们有去无回。”
“殿下,那您还……”
“嘘,”申时轶止住他,“你们看,伊吾给出的要道,有一处是峡谷,他们若伏兵,必在那里。伊吾的使臣已经三天没回,西突厥人心中必也在猜疑。这是我们突袭的好机会。”
一人问道,“殿下,您的命太珍贵了,您不能以身犯险!我们应当去找邵启亮摊牌!”
申时轶十分冷静,“军令如山,他的战术没有错误,你若哗变,他立时就能斩了我等!”
“可是我们只有五千人……”
“殿下的意思是:诱敌出击!”齐生看向那人,“趁西突厥人心疑,不是去探,而是诱敌出击,打一个反埋伏战——同时,”他转向申时轶,“殿下,这需要邵启亮的配合,如果他不愿意配合怎么办?”既然想借刀杀人,幕后肯定是有主使,大概就是霍家人等。
申时轶抬起头,灼灼的火光染红了他英武的面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们送他一场胜仗,若这个都不能打动他,你我只能去逼他就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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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光回到自己的寝殿,马上着人去请贺思过来。
“现在吗?”中官问。
她方想到,现在已是天黑了,兵部尚书有令牌,方能入宫,而贺思——唯有等到天明。
几乎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女皇召集大朝会,但贺思找人递进来消息,听闻到原是前线的大军探到消息,这回高昌国作乱,背后恐怕有西突厥人的势力,西突厥人,那是彪悍的曾经势力范围到达晋北一带的民族,中原人的天敌!——前方战势的凶险加大了,虞盛光耳边响起申时轶走时,贺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西平郡王殿下选了一条最艰难、也最冒险的路!成则一本万利,败则——或许连尸骨都无回。想到这里,方十五岁的少女不禁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他便就娶了林颐又怎么样。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虞盛光从自己的思绪中猛然醒过来,站起身,阳光原来还是耀眼的,一个身穿突厥人服饰、头戴羽毛帽子的女子抢扑着跑进来,“公主殿下!”
是东、突厥的公主蕾拉。
“公主殿下!”蕾拉跑到虞盛光的面前,跪下了,“求您救我!”
“这是怎么了?”虞盛光抬起头,大抵是公主的寝殿,虽然外面隐隐有侍卫林立,但只有一个武官跟着进殿,穿的是金吾卫的服色。虞盛光认得他,他是霍煌的一名手下。
“启禀殿下,”那人单腿下跪,向她行礼,“高昌国战事与突厥人有勾连,请蕾拉公主跟我们回去。”
“金吾卫连这个都要管了吗?”虞盛光问。
“公主殿下!我们虽然是突厥人,但东、西突厥自来势不两立,我们的可汗早已向女皇陛下称臣,现在拘捕我们,只会对前方的战事不利!”
“并没有拘捕蕾拉殿下,”那将官道,“只是请蕾拉公主随卑职等去问问话,不会对公主怎么样的。我们有陛下亲笔签发的旨意。”
他将一卷文书交给虞盛光。
虞盛光打开一看,皱起眉,将文书递给侍女,还给那人。
蕾拉突然抱住虞盛光,大声道,“公主殿下,我不会让您为难,我们是清白无辜的,我会向皇帝陛下证明这一切!只求您在囚禁期间保护我们,我们突厥人必不会忘记您的恩情!”她说完,紧紧握住了虞盛光的手,虞盛光觉得她把一样什么东西塞到了自己的手心里,两个少女眼睛对视之中,她忙将那东西握住,蕾拉眼里露出欣慰的光芒。
将官上前,蕾拉松开了虞盛光的手,站起身。
“善待他们。”虞盛光对那将官道,将双手交握,放在胸前。
“请公主放心,在下等都是奉命行事。”那人恭敬行礼,蕾拉回头又望了虞盛光一眼,和那人一道下去了。
他们都走后,殿内恢复了安静。虞盛光让色戒、暴雨等人将门关好,打开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