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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为霜闻言一震,猛地回头望向微君。
“先生,影雪是何物?”
微君看着为霜,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他想了想才道:“是一种药,也可以说是毒,这药能帮助女子生育,也能使人受毒。”
桑为霜闻言目中惊惧之色更浓,这么说……
“还望先生解释清楚。”
微君见她如此说,便知自己是猜对了。“这影雪本来可以使不孕女子恢复身体,促使她和正常女子一样,但是这药需要服用超过一个月,但是过了半个月又会产生副面的作用……她会在情绪爆发之时让人产生痛苦的感受……这影雪有七伤,皆应七情而起,七情为喜怒哀乐悲恐惧,每一种情绪产生时,都会在胸前产生一种极致的痛苦,让你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而且你的头发……就是如今你所看到的。”
桑为霜惊讶的望着微君,“我的头发会变成白色吗?”
心中闪过一丝恐惧,为霜忙问道。
微君想了想,凝着桑为霜道:“不知道,也许不会。不过我劝你这影雪不要再服用了。”
“那先生这影雪……有解药吗?”
她惨白的脸上,那双清冽的眸盯着微君,带着一丝迷茫。
“不……”微君正准备摇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道,“你此行蜀中,不如先去一趟东洲郡。”
“东洲?……”
“去蜀中经过东洲,我写个地址与你,我有一大夫朋友在那里,他或许清楚。”
说着微君已快速拿笔去写地址。
那纸条递在了为霜手中她看了一眼,收入怀中。
“为霜先谢过先生了。”若是微君的故人朋友,等闲人她不会提及的。说明那个人一定前朝有名的神医。
“先生保重。”
“你快去吧。”微君没有再看她转过身去。
*
雨一直在下,她来幽州,还没有在幽都里好好逛逛,重逢微君也不过两日,便要坐车离去了。
她心里有些许遗憾……
“桑当家,睡一觉我们便能到九县,只是夜里凉,当家记得盖一张薄毯。”帘外传来冷瞳沉静的声喉。虽然沉静却尤让她觉得温暖。
恍惚间让她想起了儿时的一个层照顾她很长时间的奶娘。
“嗯。”她淡淡的应了声。果真听冷瞳的盖了一张薄毯睡了过去。
*
缠绵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连数日也没有停歇的意思,来到东洲是半月后的清晨。
烟雨朦胧,各色的油纸伞在街肆里穿行。
女子撩起车窗的鹅黄帘幔,清水般的眸子望向窗外。
“少爷,少爷!”
前方的街道上传来少年清润稚嫩的急切呼唤。
桑为霜顿见一道白影从眼前闪过。
“少爷您等等我!少爷……”
一个青灰色的身影追了上去。
不过是一幕小插曲,桑为霜并没有太在意。
东洲果真和传言中的一样,是仿照洛阳城所建,有北方的大气,曾经她也奇怪明明是蜀中的一座城,为何以东洲命名,到了蜀地才知道东洲是仿照洛阳而建。
已至东洲她离芙蓉城也不过八十里路的距离了。
她和小娄更近了一步。
桑为霜要冷瞳拿着地址去询问,她先在东洲城门附近的街道旁转了转。
与幽都不同,东洲已属于蜀中政权的“核心势力外围”了,也是四川盆地的最冻边的一处州郡,所以到了这里,她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可言了。
好半晌,冷瞳才拿着地址朝桑为霜走来,他摇摇头:“附近的人说那地方已经三年没有住人了,问他们知不知道情况,那周围邻里也只道是那人一向独居,性格怪癖从不和人交流,恐怕已不知去向了。”
为霜立刻明白了。这地址是微君十年前记下的,看来微君没有记错,只是那大夫已经走人了?
“桑当家,我们现在……”
桑为霜笑了笑:“既然来了,我们多呆几天,左右还可以找找那大夫,说不定只是搬了家,人或许还在东洲城。”
“那我们是去找客栈,还是?”
“去官驿吧。”为霜笑道,“先去官驿打理,再去找人问问东洲城哪里还有名的大夫。”
这一呆又是半月,转眼已冬月了,为霜想既然已经来东洲了,不妨写一封信给杨焉,一来问问小锦的情况,二来告诉他们自己一切安好。只是她独独不知该如何写给秦王的那份,于是左右为难之下,她将秦王的那一份压着了,想着以后等见了小娄再和他说吧。
东洲官驿内,一处安静的小院,一身云烟碧色男装的少女,素玉似的手婆娑着刚移栽来的几株牡丹。
少女的眼神专注,仿若眼里只有牡丹再无其他,听说东洲之地的牡丹并不好养活,但是若是细心栽培也能养出媲美洛阳的牡丹,她听着有趣,于是抱了一盆来尝试。
这时候冲冲忙忙的走来一个红衣捕快。
“桑当家的,城里来的信。”小捕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将信呈给少女。
这小捕快名叫邱毅是,为霜在官驿里新认得的不快,因邱毅听冷瞳叫她“桑当家”,于是也跟着叫习惯了。
桑为霜迟疑了片刻,长眉压低一毫,已清楚会是谁的信。她笑了笑,想不到短短半月,就见到杨焉的来信了,只是这字迹……
褐黄的信封内有两份书信,一封是家书……另一封呢?
小捕快瞧见桑为霜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也跟着笑了。
“桑当家是家书吧?”他们原以为桑当家是孤身一人的,他当然知道那个冷侍卫不是桑当家的亲人。
“是。”桑为霜答得毫不含糊,再配上她那惯有的笑容,让人顿觉亲切。
似乎是从那一年重生后,她就开始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内心了。
将那份属于锦文的信件读完,她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也不怕碰过泥土的手弄脏白衣。
信中小锦的的用词如此诚恳……
他不恨她。
她更不会恨他。
他求她原谅,她压根没有怪罪过他。谁又没有年少的时候,她也是向他那样慢慢长大的。
小捕快见她神情转变,不禁问道:“桑当家的家人平安,可是有什么喜事?”
邱毅说完想掌自己的嘴,明知桑当家脸色不好,他正懊恼,却听见桑为霜说道:“我的弟弟进了蜀中学府。”
邱毅闻言忙道:“如此好事,可恭喜桑当家了。”邱毅知道冷侍卫是芙蓉城中侍卫,却不知他们的真实身份,蜀中学府是蜀中最大的学府,寻常人家听了当然高兴,况且他们小捕快子子孙孙都不能参加科举。
过了几日邱毅来官驿,急匆匆的就像是赶集的妇人,那神色冲忙无比。
桑为霜看着疑惑,因为已与他相熟,不免上去询问他。
“怎么了?”
邱毅看了一眼桑为霜道:“东洲的梧桐县出了一桩命案,我们县的主簿大人说,这回恐怕连上头都要惊动了,或者已经大臣朝东洲赶来了。”
桑为霜一听眉头一皱,若不是等闲命案也不会上报到东洲府,而且主簿也不会担心惊动大臣。
“可作案情呈上?”
邱毅听桑为霜这么一问,心里想莫非桑当家想插手这暗自不成?这冷侍卫官再大也不过……
邱毅正想着就见那冷侍卫朝这边走来,冷侍卫同桑为霜耳语了一句。
桑为霜闻后一震,冷瞳朝那邱毅亮出一物。
冷瞳一见竟然是宫中一品带刀侍卫的牌牌,他吓出一身冷汗,他这辈子结识上这样的人物已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于是当即回答道:“没有,只是梧桐县捕快快马来传,说此案相当棘手,还未来得及在我们清吏司立案,但大致经过有师爷和仵作和衙役的手抄。”说着邱毅还将捏在手中的纸张呈上,末了,他抬头瞧了一眼冷瞳,“大人可要小的先行打探,再派……”
冷瞳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将呈上来的纸张和桑为霜仔细扫过一遍,当目光落在“死者疑似中了一类‘春毒’,但并未发现死者腹中有此内药物残留……死者头发灰白”这一行字上,眸光顿时一敛。
桑为霜将纸张合拢,抬头望了邱毅一眼,“可曾告知其他大人?”
邱毅见她神情严肃,不敢含糊,忙道:“不曾,除了主事大人,小的头一个说给大人和……”
桑为霜闻言道:“滋案件甚大,不可惊动太多人,立刻备马,此案我与冷侍卫亲自去查。”
邱毅一愣,好好的带刀一品,怎么愿意做起查案跑腿的事情了?他颇是惊讶,“哦,小的这便去准备。”
于是邱毅带路,桑为霜与冷瞳亲自去梧桐县查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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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是次日清晨抵达梧桐县的。
“大人是先去梧桐县县衙,还是……”邱毅觉得以这两位大人的性格,他有必要这么问下。
“先找一间客栈,换一身衣服。”桑为霜淡淡答道。
二人在一间客栈前停下,邱毅认为是桑为霜素来爱结,于是没有多问,一进客栈要了房,命小二备了热水,便去自个房里打了个盹。
等他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那桑大人已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袍。
桑为霜凝了邱毅一眼,十五岁不到的少年被她这一看,很是不自在的红了脸。
她淡淡道:“冷侍卫已出去了,我二人下楼用膳。”
她走了数步又停下来道:“我的身份在这案子没查出来之前,不要透露给别人。”
“那……”
邱毅想问什么,桑为霜岂能不知,“若是人问起,你就说我是南方来的商人。”
二人用膳时,桑为霜边道:“来的路上,你说起梧桐县你的捕快发小,你能联系到他,不惊动其他人吗?”
邱毅一愣,以前来梧桐县他都是大摇大摆的进县府的。桑为霜不想通过县府,也有自己的用意吧。
“这个案子不是他上报东洲清吏司的,但也不见得他不负责,大人既然说了,小的便去将他找来。”邱毅说着放下碗筷便起身了。
桑为霜也不急,缓缓点头。凝着邱毅远去的背影,她沉思的出神。直觉告诉她,这事或许和“影雪”有关,正因想到这点她才马不停蹄的悄悄赶来。
*
“死者是一名南方商人,死亡的地点是在梧桐县的大商户苏家。苏敬二十六岁,年轻有为,经营着梧桐县的木材营生,苏家的纸坊,木坊在梧桐县就有十几家。奇怪的是,小的查过死者南商人房子廷以往并没有与苏家有过什么交易,应当只是暂时停留梧桐县,又恰巧住进了苏家……”邱毅的发小年纪也不大,名唤李清儒。
他接着对为霜和邱毅说道:“苏家是梧桐县大户,留住一些南来北往的商人历来是梧桐县历来大商户的规矩,自祖上就有,也不得推辞,不得赶人走。只是自从出了命案后大部分留住的商贾都搬到客栈里去住了。不过那些人都和此案有关,县府里没有让他们回程,命人监视着他们的行踪。”
“听说房子廷死前凌辱了苏府一个丫头,苏家小姐带人赶到时,众人都见到他吓得狂奔,从楼上摔了下去,不治身亡?”听完李清儒的讲述后桑为霜问道。
“是,案情就是这样。”李清儒点点头。
“好了,我知道了,本公子今夜便去苏家借宿,邱毅你再随李巡捕去县府验下死者尸身!”桑为霜吩咐道,人已起身站起,走出房门。
苏家的管家愁眉苦脸的,府里出了命案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府上出了这等晦气的事情,有一个不惧怕不走常住的也就罢了,还有人找上门来……”
官家的轻声嘀咕桑为霜不会错过。
她眉目含笑的,回味了一下老管家刚才的话。
从话中她已得知还有客人住在苏家。
“在下从东……”桑为霜眼珠子一转,“我从蓬莱运了一批货物来,可商船在海上遇到了大风雨,货物都飘走了,仆从死的死走的走,就连身上的盘缠也都用光了,听说梧桐县苏家能收留我们这些商人,拜托管家行个方便,在下感激涕零……”说着她长身一揖。
管家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又见她言辞诚恳,又事出有因,只好道:“看你也是着实为难,只是府上出了些晦气事,你要是不嫌晦气我也不赶你。要住便住进来吧,只是近期衙门里头的捕快会常来打扰,你也别嫌烦。”
桑为霜擦了把额头本来没有的汗,只道:“哪里哪里……”
苏家管家将桑为霜引向苏府西院。
“这里就是寒府招待商客的地方,如今这里一十二只有最末的寒梅舍是有人入住的,不知公子选哪一间?”管家掌着灯同桑为霜说道,那张老脸面无表情。
“那就住顶头的一间吧。”她不过听管家说最末的有人住了,于是随口说住到顶头的去。
可管家受到惊吓的表情让人耐人寻味,她眼一眯,即使案情的陈述并不完整,她也大致猜测到了,这顶头的一间当是死者住过的。
她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还是请管家安排吧……”
桑为霜被管家安排住进了寒梅舍前的水仙舍。
看着屋内的陈设桑为霜顿感苏家财大。
这招待客人用的被子都是西洋的金丝猩红被,随便一瞟,这几件实木家具在市面上都要大几百的银钱。
还有这茶杯,竟然是汝窑的上好瓷器。
“还真真是大户!随便一间房都比我住的都好一百倍。”桑为霜无心的感叹了一句,她身为帝姬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
西厢外的桂花树下,两个黑色的身影隐藏其中。
“二小姐你说这人?……”管家眼一眯道,“不像是商人倒是像来白吃白住的。”
许久,那女子轻嗤一声:“若真是大商人也不至于见了一个瓷杯子大惊小怪。”
那女子一甩水色长袖,轻哼了一声离去。
管家这两天天也只当收了个白吃白住的人,也没有派人好生伺候桑为霜,桑为霜也不在意,每日一到了吃饭的时辰就跟着下人们一起用膳。冷瞳去干什么,她也没有在意,因为冷瞳知道她不会有事,所以敢放下她一个人在苏家。
她隐隐有种感觉莫非是秦王要来了?
这两日桑为霜也大致摸清楚了一些来龙去脉。
到了第三日的清晨,衙门里清早就遣了捕快来苏家。
桑为霜和几个捕快早就打过照面了,打了下招呼也没多说什么。
她坐在东院正中央的位置同几个小丫头小厮说着些种植花花草草的诀窍。
而她的目光却穿过梨花门望向西院的几个捕快。
“不是说西院这里配合县府查案全部封锁,怎么还住进了人?”一个黑脸捕头老着脸问道。
“熊捕头实不相瞒,这也是事出有因的,这位桑公子来时已是天黑,我们老苏家的规矩,商人来投宿实在不敢拒绝啊。”管家有些为难的说道,一想到这个白吃白喝的桑公子,心里就颇有些怨气。如今虽盼着那人快些走,但也不好明说。
“罢了罢了,只要死者房子廷原来住的春桃舍里的东西别给我乱动就是了!”熊捕头又望了眼最末的那间房,“那寒梅舍的人还住在里头呢?”
管家闻言点点头:“是的,是的,江公子说要在梧桐县等他朋友,住进来那天就给朋友捎过信,说在我们府上等他,所以这会儿没等上人也不敢贸然离开。”
熊捕头眉一皱道:“叫那姓江的出来见我。”
于是管家派人去请了寒梅舍的江公子。
“上次案发,我等赶来的时候,听人说江公子恰好不在这里,如今这隔了四五日再来,可算遇到了您这大忙人,事出有因有些要问的话,请江公子随我们走一遭。”熊捕头横眉冷眼的说道。
而那一生蓝袍的年轻男子却是浅笑淡淡,一笑间显示出极好的修养,他淡声点头,一句话未说。
在那一行人路过梨花门的那刹那,桑为霜隐约间瞧见那位江姓的年轻人,风雅绰约的身影,在这偏远的东洲,已是许久不曾见到这样的风骨。
在梨花门处熊捕头停了下,回头对管家道:“苏家主人还没有回梧桐县吗?”
那管家似是一惊,忙道:“捕头老爷,少爷要是回来了,我等一定告之,只是少爷去大理做买卖,当时估计的就是要一去三年,想来这会儿二小姐给寄去的信件都还没看到呢!”
熊捕头一想忙道:“我说年前就见到苏当家去茶书楼坐坐了,原来有事出了远门,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不知道呢?”
“哎,少爷为了苏家的买卖不得不去一趟,当然这事情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管家陪笑道。
“那你当家的回来,立刻来告知,我们先带着这姓江的问话。”熊捕头说完,款着刀就走了。
“原来您……原来是江大人,下官这些属下们糊涂,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梧桐县县爷看着眼前拿出官印的白衣男子,恨不得一把扑倒地上去,扣头行极礼。他一面说着,一面回头怒目望向那几个捕头道:“你几个也不问清楚了就把人带来了!江大人入住苏府肯定是为了苏家那案子!你们怎么敢去苏府抓人?”
熊捕头人高马大的一个人,此刻却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还不去备茶!站在这里作甚?!”县爷没好气的说道,回头又向着江倾殊笑道:“不知江大人来我们梧桐县是为何事?”
那江大人温婉一笑。他身后的随行侍卫方替他说道:“滋事体大,还望县爷见谅不便透露。”
陈县令一听,脸色顿变,心里起了小九九,莫非这人是锦城王府派来查他的?
江公子眼一眯,正巧这时熊捕头战战兢兢地端着茶来,他笑着伸手接过,只道:“人都说东洲苏家纸好,秦王……也颇是喜欢……”
话已至此,不必再说下去了。陈县令再蠢也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他便说,锦官城里头也不至于要一个大官来查他这个芝麻官吧?
他擦了擦额头上本没有的汗水,再道:“江大人既然是为秦王来梧桐县,也是微服出访,这事情也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下官定当为大人隐瞒,只是……”
陈县令抬头望向江大人,“只是这苏家毕竟出了命案……大人何不……换个地方下榻?若是大人不嫌弃的话……”
江公子抬手打断了他,笑道:“不必劳烦了,我正巧还有些事情想同苏当家的当面谈谈。”
他故作神秘,陈县令还以为是上头交代的重要事情,也不好再说,于是只好呵呵的赔笑,上头的心思他哪里能猜。
“江大人这会儿也快到晌午了,不若江大人留下来用膳再走?”
留住是留不成了,把人留下来用膳总成吧。陈大人笑过之后忙恭敬的说道。
江公子似是微垂眸思量了一瞬,才答道:“有劳县爷了。”
话说桑为霜住了两日都不曾见到那寒梅居的江公子,一不见他白日里出来用膳,二不见他夜里点灯,清晨见西院走出个大活人才知道她的邻舍真住了个人。她那天没有瞧清楚这江公子的长相,心里想着那等气度的人合该是个美人才对。
冷瞳倒是回来过一趟,又匆匆忙忙的走了。桑为霜也不知道冷瞳在玩什么鬼把戏。但是她总觉得是秦王爷要来了!对,就是这感觉!
这会儿她托着腮坐在苏家的膳厅里,长眉压低,疑心重重,连饭菜也没想多用。
待左思右想了一通后,她料那个江公子一定是夜里不在!或者他压根是这几日都不在,只是今儿个清晨回来的?
桑为霜伸手拿了一块玉米酥饼,细细的咀嚼了几口,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复杂。
这人行径可疑,或许与这房子廷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还有这人太过反常了,他落榻别家,发生了这种命案后竟然没有想到搬出去住,一般人都不会是这种反应,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落迫到非得赖在苏府。
桑为霜眯着眼,房子廷和这人生前有无往来,她已有意无意的同丫鬟小厮们问过了,这个江公子可是行踪不定的典型,丫鬟小厮们甚至是管家从这人第一天住进去,就很少见到他在院子里走动。
还听说这人是半个月前住进来的,那时候房子廷才将将住进来三天。
很可疑。
桑为霜将手中的玉米酥饼吃完,擦拭了下手指头。
她设想过几种可能,若从“毒”出发,而且还是使用后让头发变颜色的毒,若不是这苏府中也有雪影?便是苏家和“公仪音这个人或者他的属下”有联系!
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桑为霜才下令封锁了这个案子,而且冷瞳办事也很利索,小捕快邱毅和几个管这件的人也很嘴严!
因为若真如她所想,这案子背后要牵扯出来的人,可能牵扯出来的人,就指向了公仪音!……难道这里!这蜀中,莫非……傅画磬的势力还能到这里不成!
桑为霜站起身,白色的衣摆温顺的滑落,清秀的眉目此刻看起来有些空乏,神情也有些凝重。
难道这“雪影”一类的药还能谋取暴利不曾?
桑为霜甚至在想,难道连这一点都是傅画磬的一步一步的谋划?他需要金钱从邻国购进铁骑和马匹,他屯兵养兵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宝座稳坐?……
阳光照射在桑为霜的脸上,她微眯起眸子,一拂衣袖朝回西院的路走去。
正在这时候有一位丫鬟匆匆忙忙的从桑为霜身旁走过。
那一撞之下甚是力大,桑为霜因自己是女扮男装入府的,唯恐露馅,警惕的望向那丫鬟。
丫鬟面色苍白,抬眼望向桑为霜,显然方才那一撞她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却是心虚的开口:“公……公子没事吧……”
桑为霜眯眸摇摇头。
那丫鬟见她摇头,不再多说,低着头跑远了。
桑为霜回头再望那丫鬟,见她裙裾与打扫西院的普通丫鬟不同,心中已明白这应该是苏府里的上等丫头,她跑去的方向该是北院?
苏府北院苏家少爷小姐住的地方,那这上等丫头来这里作甚?
桑为霜越想越觉得奇怪,下一刻她环视一眼四周,在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时候,人已朝那丫鬟消失的地方走去。
这里是苏家二小姐的院子。
桑为霜趴在墙头,望着那丫鬟跌跌撞撞的进了院墙内。
二小姐房里的丫头从西院的路上跌跌撞撞的回来,那神情生怕是被人发现的样子,太可疑了!
桑为霜正思量着,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吹拂而过,趴在墙头的身影晃动了两下,身子正好触碰到身后石榴树的枝桠。
“谁?”
院墙内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往这处一望,只见到那石榴树枝桠摇晃了两下,从墙的那头传来一声猫叫。
桑为霜竟是在一瞬间的天昏地暗中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的,那双手入鹅毛一般温软轻柔,让她从院墙上落下都未曾发出什么声音。
逆着光,俊美的男子对她“浅笑嫣然”,颊边浅浅的梨涡那么甜蜜,那么温婉。
明明前一刻,她还从他的眼里读出片刻的惊讶,缘何这一刻,他眼里的震惊与诧异消失无踪了?
他只是笑,抱着她掩身于石榴林中去了。
直至走到无人处,桑为霜也不见他有放她下来的意思。不禁红着脸颊开口道:“你、你放我下来。”
那人一愣之后,有些玩味地勾唇,目光专注温柔的凝视着她。
隔了片刻,待桑为霜又要发作的时候,他才将她缓缓放下。
桑为霜在着地的那刻,边整理衣袍,边嘀咕道:“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那男子显然听到了,面上有些诧异,有些惊奇,最终还是露齿一笑,却没有说话。
他这么一笑间的风华,桑为霜只觉得一阵热气扑面,腾地一下脸红了。
这人笑的好看,但也不带这么勾引人的吧。
弄得她觉得对她说一句重话都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一瞬间,桑为霜也忘记了寻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掉头就走。
“……”江公子怔了怔,追了上去。
他的手犹豫的伸出要去握上她的手腕,桑为霜步子迈得极大,堪堪避开了。
修长的手指扫在她的衣袖上,阳光下他食指上的纹路那么清晰,少年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指间的颤抖。
桑为霜快步疾行将至西院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她拧着眉,望了眼四下,朝江公子轻声道。
因她突然停下,江公子愣了片刻,薄唇依旧含笑。
许久,竟从江公子身后走出一个侍卫,那侍卫清了清嗓子道:“这为公子与我家公子为邻数日,我家公子今日想请公子茶书楼喝茶……”
桑为霜眼珠子一转,说是喝茶,是有事情找她,还是方才那事。
的确,这苏府不是谈话的地方。
桑为霜高声笑道:“喝茶啊?这有人请客,桑某却之不恭了。”
三人说着在西院几个奴仆的注视下朝着苏府大门走去。
梧桐县茶书楼是梧桐县一处热闹之地。
桑为霜与江公子上了茶书楼二楼,小二哥上了大碗的茶水,便退下了。
一楼的正台上说书人滔滔不绝,客官们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江公子笑着将那些小吃零嘴摆放至桑为霜的面前。
“桑公子也是为那案子来的吧。”他声音轻,低着头,周遭都看不清他嘴型的蠕动。
桑为霜端着大碗茶的手一抖,可终究是镇定,那茶水没有泼出,她笑了笑,一时没有接话。
江公子轻抬眼凝了桑为霜一眼,又瞥了眼她手中的茶水。
他执起壶,边给桑为霜倒茶,边道:“你大可直言,这周围不会有人听了去。”
也就是说着周围他早就打理好了?桑为霜微愣,望着江公子。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自己先前估计的全都是错误的,他也是来查这个案子的?
“你到底是谁?”桑为霜拧着眉望着那清俊男子,只这一刻她觉得这清冽眉目里有着逼人的气势……
那人依旧浅笑着,缓缓的从怀中拿出一物来。
桑为霜闻言望向他手中,只见素白的手中一块久经婆娑而微微显得圆滑的金印。
待看清了金印上的几个字,桑为霜眼一眯。
“呵呵!原来是芙蓉城里来的大人啊!”桑为霜拱手道,“看来是桑某失礼了。”
江公子对她的嘲讽但笑不语,只是抬头道:“那么你是否该告诉我你的身份,桑大人?”
桑为霜一愣,随即挑眉:“你既已知道了为何还要问我?”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啊。”他说道,这一来二去,倒是有些斗嘴的乐趣。
桑为霜对他的恶趣味感到无语,端起他斟满的茶,大喝一口,“一个无名小卒,只是想替朋友办案。”
说完,她一掀眼皮:“怎么样,没有你这么大的官衔,可满意了?”
江公子瞧她俊俏却因恼怒而显得红扑扑的小脸,心里一瞬柔软。
“没想到你为了朋友,还亲自跑了一趟。”江公子感叹道,眉目无波。
“我更没有想到,区区梧桐县,竟然有位正四品的锦城官员微服私访。”桑为霜回驳道。虽然早知道秦王的人会来,可冷瞳不是说石言玉还在路上吗?
末了,她很严肃的望向他道:“你绝对不会是为这个案子来的,一定还有其他事。”
桑为霜也不问他到底事为何事,反正这不在她的管辖之内,她都算是个“外人”。
她放下茶碗,正了正衣冠道:“但是我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既然房子廷在江大人住进苏家的时候就死了,不知江大人对这个案子知道多少,可否透露给在下?”
她料他知道的比她知道的多,所以她自自然然的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江公子差点大笑出声,哪里有人这么查案的,不如直接让他来给她破了这案子得了。这人也倒是图轻便。
江公子身子向后倾了倾,笑道:“不知你想问什么,不妨问来,看我晓不晓得。”
桑为霜轻嗤。他倒是精明,说配合他算得上,说不配合也不是,他要她问,想来是想告诉她,又不想便宜了她,逼着她去分析这案子,也逼着她自己去理。
好你的,果然是城里来的,他们城里人就是会玩!
说来也是,她这人长到十几岁没离开过洛阳城,每日宫闱也是大殿如囚笼。重生也只能重生到乡野去!
呵呵,正四品的大官,这江公子也算是小娄手下一员大将了?看他长得这么聪明一定是看出什么名堂来的,不妨先套一套他的话!
“那江大人可否告知在下,房子廷出事的那天晚上您是否在苏府里,那苏家可有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