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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湘芸出了事,叶婧怎能不怕。
她怕徐暮川会追责,也怕徐暮川收回要放过连素敏的决定。更怕,最终她没能走出国门,就被徐暮川置之于死地。
可是,她真的没有去推何湘芸。她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说了一件她以为何湘芸早就知道的事情,没曾想,只是一句话,竟是让她惊愕的失足滚了下去。
她只是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没在第一时间伸手拉住她的身子。
车子一路往着医院方向开,何湘芸的头平靠在纪唯宁的腿上。
出血位在头顶前部,纪唯宁的一只手紧压着她颈前动脉,用于阻断血流通过。原本,她的另一只手是按压在伤口部位塞住的纱布之上的,但她想要提前给医院打个电话,于是,只得让旁边的玉姐帮忙按着鲺。
她单着手,有些困难的拖过自己的随身包包,手上满是血迹也顾不上,就那么伸了进去,摸出自己白色的手机。
机身瞬间染上血红色,红白相间,尤为刺目。
她翻开了手机的通讯录,直接找出宁呈森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没有耐心等宁呈森先出声,纪唯宁就开了口:“宁主任,你还在不在医院?”
因为说话的声音太过着急,以至宁呈森那边也是肃了声:“刚下来停车场,怎么了?”
“徐暮川的妈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破头了,流了不少血。现在血已经基本止住,但是出血口好像不小,目前只看到外伤。她昏迷不醒,我没办法辨认更多。”
“……”
“血型?”纪唯宁听着宁呈森询问的声音,忙转过头去看玉姐:“徐夫人是什么血型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玉姐茫然的直摇头,而后又是忽然想起:“徐家有雇家庭医生的,他应该知道。可是,我这一慌起来,他的手机号码我已经记不住了。”
玉姐兀自在说,纪唯宁却是没有心思再听,注意力回到宁呈森那边:“不确定什么血型。徐家老宅过去我们医院有点远,我想把她就近送到市医院去,然后你过来一趟怎么样?”
“无法确定她的血型,万一等会要输血,而其他医院的血库又不足的话,怎么办?到时更浪费时间。现在既然血已经止住,也不差在那么点时间,你让司机开快一点,我现在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在医院门口接你们。”
比起纪唯宁的着急,宁呈森却是冷静许多。
确实,这样的情况,搞不好就要输血。现在已是傍晚,很多医院经过一天的手术工作,血库通常会出现空缺。
如果万一遇上市医院没有适合何湘芸的血液,到时再去找更麻烦。虽然,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不大,但也不可不妨。
穗城省院的血库每半天就补充一次,哪怕是在下午,更或者是在晚上,也甚少会出现血库告急的情况。
而且,徐家人每年都在穗城省院做的体检,那里有着何湘芸的各种身体检查记录,如若需要查看血型,只需把资料调出来看一下便可,还可以顺便了解一下她平日里的身体情况,这样更有利于手术的进行。
两者相比起来,去穗城省院或许对何湘芸更好一些。
于是,纪唯宁挂了电话,直接吩咐了司机,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用尽可能快的速度赶往穗城省院。
能被徐家常年雇佣做司机的梅叔,车技自然是好的没话说,一路直到穗城省院,车子始终都在平稳快速的行驶。
远远的,纪唯宁就看见宁呈森站在医院门口。身上穿的是他自己的衣服,看得出来,他匆忙的没有再回科室换白大褂,直接就调配了几个医护人员,推着躺车,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宁呈森认得徐家的车子,还没等他们停下,他已是先迎了上来。
直到车厢后门被打开,宁呈森探身进来,从纪唯宁怀中接过何湘芸的身子,把她抱到躺车上。
血流的已经沾满了脸还有脖颈处,往下渗入衣衫中,连带着纪唯宁身上也是一片血渍,怵目惊心,还未干涸。
躺在推车上的何湘芸始终处在昏迷中,唇皮已经苍白的骇人。宁呈森检查了下她的瞳孔,只几秒,便迅速让医护人员把人直接往手术室推。
宁呈森在接到纪唯宁的电话之后,就赶了回来,安排好了一切手术事宜,包括调出了何湘芸在院的体检资料。
这会儿进去,直接往手术床上搬就行。
或许是何湘芸的模样有些慑人眼球,推车一路奔过,惹来了很多人的侧目。只是,她的脸上一片模糊,谁也认不出那是谁。
宁呈森随在躺车边,一边看顾着何湘芸的情况,一边催促着随同的医护人员加快动作。纪唯宁也顾不得自己满身是血,极为狼狈的模样,紧跟在后。
直到进入中央手术区域前,宁呈森停步,挡下纪唯宁:“里面的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不能浪费时间。你自己去清洗一下,里面的一切,交给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好……好!她还发着烧,你要注意些。”
宁呈森只是随便拍了两下纪唯宁的肩头,点头回应,而后,他的长腿便迈进了手术区。
他的意思,纪唯宁当然懂。
撇开她焦灼的情绪不谈,单就作为一个要进入手术室的医生来说,她身上太脏。何湘芸的血不单染到她身上,还染到她的手臂十指,甚至还染红了她的指甲缝。
她要跟着进去做手术,势必要换衣服,要清洗,要消毒,这一整个过程下来,得用不少时间。而本就已经失血过多的何湘芸,不可能躺在手术床上,等着她做好这一切准备再接受治疗。
所以,宁呈森把她摒在了手术室门外。始终跟在纪唯宁身边的,是梅叔夫妇,还有玉姐。
而叶婧,可能是在顾着叶子然,也可能尾随在后,还没到达。纪唯宁不清楚,她刚刚也没有时间去注意她的行为。
直到中央手术区的门关上,红灯亮起,梅姨才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揪着纪唯宁的衣服,面色惶恐道:“夫……夫人会不会有事?少爷……还不知道呢。”
会不会有事,纪唯宁也不清楚。血止的及时,又有宁呈森在,刚刚检查瞳孔反应的时候感觉还好,生命危险应该没有。
可是,那么严重的碰撞,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内伤。而一旦脑部有内伤,谁又能预估会有怎样的结果?一切,都要等里面的止血手术先做好,检查过后,才能确定最终会不会有事。
身为医生,纪唯宁见过比何湘芸更骇人的场面,何湘芸的血虽然流的多,但并不像一些严重的车祸病人那般,很多时候还会皮开肉绽。
可也许因为她的身份不同,因为她是徐暮川的母亲,所以她难免显得焦急。
刚刚一路上,精神紧绷着,死命的压着她的颈浅动脉,生怕一刻松懈,鲜血又会涌着出来。就好像手中托着的一个重担,她无法放松。
以致,这会儿,何湘芸被转移进去,她手中一空,浑身便虚的发软。她顾不得去清洗,也顾不上回答梅姨的问题,就那么微屈着腿,连退几步,挨着后边的等候椅,无力坐下。
梅叔倒还好,虽然同样担心,这会儿倒也还算沉得住气,自己寻了一张椅子,跟纪唯宁一样,静待着。
可梅姨和玉姐,却是闲不住,两个人在手术室前,一直焦急跺脚转个不停。纪唯宁今天的精神本来就不太好,她们两个这样一直转,转的她眼花。
她想用手压压眉心,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神经,可抬起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沾着血。手术说不定要多长时间,她总不能这样一身血的一直坐在这里。
于是,她又起身,想先去给自己清洗一下。
走过玉姐身边时,看见她正从兜里颤巍巍的摸出手机,想要给谁打电话。纪唯宁神经微绷,驻下脚步,轻问:“你要打给谁?”
“我打给少爷。”
纪唯宁眉心微蹙,继而又道:“先不要让他知道,这个电话,你不能打。”
“夫人弄成这样,少爷不回来怎么行?万一要是有什么事……”玉姐拿着手机,颤个不停,嘴里虽然答着话,手中的动作却是没停。
“我说别打就别打,万一有事,我负责!”纪唯宁一急,红了眼,没控制住,伸手夺下了玉姐的手机。
“纪医生,人命关天的事,你怎么能这样!”梅姨在旁,惊讶于纪唯宁的激动情绪,忍不住出声责怪。
纪唯宁没有说话,拿着玉姐的手机,直接走开。
梅姨和玉姐面面相觑,想再拿手机打电话,可刚刚出来的那么匆忙,谁还顾的上带手机。她们都是要整天忙活的人,包括梅叔,谁也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
玉姐是想着在医院要跟人联系,后来才趁着何湘芸被弄上车的那个空档,跑回去拿的。这会儿,被纪唯宁收走,等于三个人都只能这么干等着。
纪唯宁去了就近的洗手间,从刚刚夺过玉姐的手机,就那么一直紧紧攥着。手中的血迹已经开始干涸,小小的黑色手机在她手心,静静安躺着。
她伸了拇指,解开玉姐的手机键盘锁。没有探人*的意思,她只是想看看上面的通话记录,看看刚刚玉姐的电话有没有打出去。
玉姐的手机款式老旧,屏幕还小,纪唯宁用不太习惯,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里边的通话记录。
她定目仔细看着,直到确定没有把电话打出去,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到旁边干爽的洗手台上,而后将自己的双手置于龙头之下,开了水阀,任凭水流冲刷她的双手。
只是,当自来水混合着她手中的血渍,融为血水悉数流到洁白的洗手盆壁上时,她刚刚松下的气,又是被眼前这股汩汩而流的鲜红提了起来。
她以医生的观察和经验来看,何湘芸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凡是总有万一,何况还是脑部创伤,谁也说不准后面会不会有任何变数。
她固执的不让玉姐
她们联系徐暮川,如果真的有万一,何湘芸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关于人命的责任,谁担的起?她纪唯宁又凭什么敢放出那样的话,说出了事,自己负责?
然而,告诉了徐暮川,万一扰到了他的事情,那又该会是怎样的一个后果?
世腾现在处在那么敏感的时候,项目被卡的事,人人皆知。如果跟恒信的合作,再出现任何一点问题,造成的影响有多坏,常人无法估量。
任何一个公司,尤其是集团公司,出现一个缺口,其中产生的连锁效应是不可估量的,它随时都能危及到集团旗下的其他公司,从而激发危机。
哪怕世腾再如何根基深厚,也经不起这样的一再折腾。
如果世腾出现任何问题,大家看到的关注的,只会是集团掌权人徐暮川经营不善,能力不足。谁都不会去在意其中的细节,更不会去指责那些落井下石或者有心之人的明枪暗箭。
纪唯宁相信,徐暮川不会在意那些金钱财势,可他也不会允许世腾败在他的手里。他在乎名誉,在乎尊严,他若是把公司搞垮,那损伤的,便是他男人的尊严。
如果在这非常时刻,告诉他,何湘芸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头破血流。他是回,还是不回?
这项合作,既然他一定要过去,自然是有着他必须要去的理由。他回的话,势必会影响他的行程,影响合作的顺利进行。
生意场上,同样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哪怕合作对象再如何感情好关系好,终归要以在商言商为前提。
而如果不回的话,那是要怎样冷血无情的人才做的出这样的事?母亲生命垂危,他却为了自己的生意不肯赶回来处理。
这样的事,徐暮川定然做不出。哪怕他和何湘芸再如何感情淡漠,他依然做不出如此没心没肺之事。
纪唯宁舍不得他为难,也舍不得他因为生意败北而让外界非议。他那么矜贵优雅,那么优秀出色,他生来,就应该是那种受众人瞩目的男人。
所以,她才冒着胆子,把这事向他暂时隐瞒下来。其实,她的心里,她的精神,比谁都要难过紧绷,可是,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国土辽阔,他远在北方,与穗城相隔如此遥远。徐暮川如果听到消息,要从北方赶回来,哪怕是坐飞机,也需要好几个小时。这个时间段,足以让宁呈森把手术做完。
等到手术完成,她会依照情况的严重程度,再来决定要不要跟徐暮川说。
她相信宁呈森的实力不会让她失望,也相信自己对何湘芸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判断没有出错。她只是祈求,不要有更坏的意外,在等着他们去发现,不要让他们有任何的措手不及。
徐家主屋磅礴大气,楼梯虽长却是宽敞,何湘芸到底是要以怎样的状况之下,才能把自己摔成这样?
被叶婧推下来?或者,是自己失足摔下来?
如果是被叶婧所推,那纪唯宁简直不敢想象,这个人到底是狠到什么程度,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可如果是自己失足,那到底是要怎样的失魂落魄的状态,才能摔至如此?仅仅是发烧,至于恍神到如此地步?
还是说,她跟叶婧在楼上谈过什么事,然后受到了空前的刺激,再接着失足滚落?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纪唯宁始终都记得,昨天她们两个在医院花园里争执的画面。对着曾经待她一片真心的何湘芸,她可以把她气成那样,而后甩手走人,不闻不顾,确实需要一定的狠劲。
而今天,何湘芸倒在楼梯下人事不省的时候,楼上站的,唯有叶婧一个人。
叶婧这人善于隐藏,她可以对叶泽添所做的事,对她自己有过的过去,足足三年的时间,在徐家人面前瞒天过海。
所以,不要怪她如今如此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