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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少珩回到家的时候,里面打底的棉T都被冷汗打湿了,宋缘卷起他的裤子,膝盖肿得透明,其他地方还零零星星地破皮流血,差点就要哭给他看了。
“你怎么摔的啊摔成这样…”
“没事的小缘,不痛的。”
不痛不痛,他是看不到自己满脸冷汗唇色发白的样子,痛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还敢跟她说不痛!
宋缘拿了冰袋出来,他把冰袋拿了过去自己冰敷。
宋缘气鼓鼓地撅着嘴给他其他伤口擦药,一声不吭。
林少珩颤颤巍巍地伸手碰了碰她红肿起来的眼眶,被她黑着脸打开。
“…小缘我帮你敷一下眼睛好不好?”
“不好。”
“可是这样明天眼睛会疼的…”
“不疼。”
“小缘…”
“不许说话不许动!”忍痛都忍得没力气了还要分神出来说话,真是找骂。
林少珩顿时噤了声,因为太仓促地把话吞回去,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呜咽。
等她忙活完,抬头看到他一双杏眼还巴巴地黏在自己身上,眼圈儿红红湿湿的。
宋缘叹了口气,终究是心疼。
“小缘……”他动了动身体,鼓起勇气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嗫嚅着说,“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又不知道我错了…你告诉我为什么好不好,我以后不敢了…”
“少珩,”宋缘轻声打断他,“我不生气了,别想了,你快去睡觉,我去洗个澡,也准备睡了。”
“那我、我等你洗好,我帮你洗衣服。”
“去,睡,觉!”宋缘用命令的语气说着,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找衣服洗澡去了,期间没再看他一眼。
等她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出来,林少珩竟然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睡着了,眉头还是皱着,恐怕是给腿伤疼的。
宋缘搬出两床被子,一床在沙发上厚厚地铺开,扶他慢慢躺下,又把另一床给他盖上。
他昏睡中呓语,还在喊她的名字。
—
林少珩在沙发上睡到半夜,翻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膝盖,疼得他差点以为自己把它给碰断了,连忙伸手摸了摸,幸好还在。
他坐起来,用衣袖擦掉自己头上的汗水。
宋缘为他在客厅里留了一盏小灯,暖黄色的,防止他半夜起床摸黑,这个颜色也不会太刺眼。
看着灯,他想到了宋缘,想着宋缘,又想起了她红肿得像小金鱼的眼睛。
于是林少珩扶着所有能扶的东西,站了起来,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冰箱,从里面拿出了冰袋,走到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将冰袋裹在里面。
忍受膝盖的疼痛需要屏息凝气,他呼吸又不太顺畅,准备好东西之后他不得不靠着墙休息了一会儿,又提起力气,加倍小心地摸进了卧室,拧开一点点床头灯,看清了床上和被子卷成一团的宋缘。
她睡得很香,只是眼睛肿得实在厉害,看起来滑稽又让人心疼。
林少珩在床边坐下,拿着冰毛巾轻轻地敷上她的眼睛。
用毛巾抱住了冰袋就没有那么刺激,宋缘只在毛巾刚刚碰到她的时候哼唧了两声,后来就没有动静了,接着沉睡如猪。
林少珩松了口气,有些疲倦地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她被灯光映得温柔宁静的脸庞,忽然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很幸福。
如果以后每一天都能这样,那该多好。
—
宋缘嘴上说不生气,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给了林少珩脸色看,不过原因已经不只是他跟齐淮乱说话,还因为他实在太能了,能把自己的腿摔成那样,连走路都很困难,居然还能起了个大早给她做早餐,她真的很想像之前演戏的时候一样,恶狠狠地敲他的额头!
恶狠狠地敲!
敲得他眼泪汪汪泫然欲泣的那种!
然后双手叉腰痛骂他:“苏诺,你这个大笨蛋,亏你还是个精灵,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我父王怎么会答应你娶我!”
现实中的宋缘当然不忍心敲他,但是摆个谱的硬心肠还是有的。
看着他辛辛苦苦熬出来的皮蛋瘦肉粥,宋缘硬邦邦地问:“少珩,你不想要你的腿了?”
林少珩听出她语气不好,马上乖乖地答:“想要。”
“……”宋缘被噎了一下,继续硬邦邦地问,“腿这么疼,还非要走来走去干什么?”
“不是的小缘,”林少珩着急了,“熬粥…不用走来走去的,在那里等着就好了。”
“……”厨房白痴宋缘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小缘快吃吧,都凉了。”
“…那我也不吃了,要迟到了,”宋缘面色沉沉地背起书包,“你就不用去了,我帮你和班主任请假。”
说到班主任,宋缘的心上顿时又奔腾过一万头草泥马,脸更黑了。
“小缘等一下,我帮你用饭盒装起来好不好,你拿到教室吃。”林少珩拖着伤腿,踉踉跄跄地回到厨房用饭盒重新打了一碗腾腾的粥,动作太急手上被烫了好几下,出来的时候宋缘却已经走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少珩看着紧闭的房门发了好一会儿呆,是手中饭盒烫手的热度让他回过神来。
他是想去追她的,不吃早餐怎么行。
可是真的不行了,已经到极限了,腿上的伤不再允许他迈出哪怕一步。
他已经冷汗淋漓,脸青唇白,不得不扶着墙坐到了地板上休息,可无论他休息多久,怎么想尽办法按摩,都只是无休无止的痛,林少珩咬紧嘴唇,困惑地皱紧眉头。
怎么会…这么疼呢。
林少珩胡乱地擦了把脸上的汗,掏出了手机,里面的联系人少得可怜,他的拇指在“小缘”上颤抖半天也没能按下去,最终选择了打给宋墨。
“喂少珩宝贝儿,怎么啦?”
“堂、堂哥,”林少珩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声音来,“我的腿…受伤了…”
很疼。
他不敢说很疼,不敢和宋缘以外的人说很疼。
—
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林少珩犯着胃病打扫家里的卫生,疼得一直吐,最后吐出了血,弄脏了地板。
父亲一身酒气地回来,看到他把地板吐得一塌糊涂,脸上是极度的厌恶和愤怒。
他艰难地朝他爬过去,抓住父亲的衣角说爸爸我肚子好疼。
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胃出血的疼痛,他疼得直掉眼泪,说爸爸救救我,我肚子好疼。
可是父亲甩开了他,吼道,你怎么什么麻烦事儿都有,死了算了!
后来怎么样了…他忘了…
这样的事,记着想着,总是头疼,心口也疼。
他的确是个麻烦,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数不清,哪怕是宋辞和林泉那样温和宽厚的人,也会在他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显示出隐隐的不耐烦。
只有宋缘,从来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对他那样好,他应该对她更好才行,怎么还惹她不高兴呢…
—
林少珩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腿伤余痛未消,但是已经可以忍受了。
是堂哥…堂哥救了他。
林少珩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在一旁看报纸的宋墨听到了动静,急忙扑过来:“宝贝儿宝贝儿,别动!乖乖的堂哥帮你把床摇起来。”
林少珩张着苍白干裂的嘴唇说:“谢谢堂哥…我怎么睡着了?”
“睡着了?”宋墨哭笑不得,“你是疼昏过去了知道吗?”
林少珩的膝盖是韧带拉伤,宋墨送他来医院的半路上,他一开始还会在后座难受地辗转低吟,不断地哀求宋墨不要告诉宋缘,后来实在是疼,又没有吃早餐,直接昏了过去,吓得宋墨差点撞上前边宝马车的屁股。
昏过去也好,省去了治疗时候要受的痛,宋墨最怕的病痛就是伤筋动骨,哪怕是扭了一下脚,他都觉得是灭绝人寰的痛,真不敢想象小少珩受的是哪样的苦。
“哦…麻烦堂哥了,你今天是不是要上班的,对不起。”
“没事儿,医生给你治疗过了,问题不大,还疼么?”
林少珩无力地摇了摇头,说堂哥我想回家。
宋墨一怔:“现在?我得问问医生,不过应该不行。”
林少珩轻声又说了一遍,我想回家。
宋墨无奈地问:“回家干吗?”
“等小缘…”
“……”
“堂哥,我惹小缘生气了,我要回家等她跟她道歉…”
宋墨看到,刚才疼得咬破嘴唇也没哭的林少珩,这会儿眼眶红红的,明显是难过得不得了了。
不知道那丫头又怎么欺负他了。
他叹了口气,摸摸林少珩的头发,说:“行,回家。”
—
就在林少珩被腿伤折磨的同时,提心吊胆地去到学校的宋缘却收获了不少意外的惊喜。
第一,Log没有接着找她麻烦。
第二,大家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异样,至少没有因为她装逼早退就对她指指点点。
第三…顾其远…和她…道歉了。
那是第二节课的课间,刚刚上完两节地理课的大家在教室里昏睡,她精力充沛地蹲在走廊上调戏花盆里的含羞草,忽然听他喊她的名字。
他手上拿着一支笔,隔着镜片的眼睛在阳光下微微地眯起来,皮肤雪白像万年不化的大冰山。
宋缘心脏一跳,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不打算搭理他。
开玩笑,绯闻主角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刻,一个眼神交流都能让人浮想联翩的好吗。
可他非要往风口浪尖上站,而且开口就非常的郑重其事一丝不苟:“宋缘,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宋缘一脸蒙蔽。
“我和班主任解释过了,她说会找机会和你道歉。”
“……”宋缘持续蒙蔽,这是她第一次听顾其远说这么多话,他的低音炮说起长句子来好像没有那么冷冰冰了,多了一种…性感?
呸,什么用词!
“嗯…那个…”宋缘不知所措地抓了抓额边的碎发,东张西望支支吾吾地躲着顾其远淡薄却耿直的目光,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你怎么和她说的啊?”
顾其远轻轻地摇头,说:“我不想再复述。”
“……哦。”行,你帅你任性。
顾其远伸给她一支笔:“这个给你。”
“干嘛?”宋缘下意识地去接,动作大喇喇地碰到了他的手,他很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赔礼。”顾其远收回手,淡淡地说完,转身走开了。
宋缘顿时感觉手上的笔像用刚烧出来的钢铁做的,滚烫又沉重,她急急忙忙地追上他:“不…不用啊,也不关你什么事,你、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啊!”
“那你给林少珩吧,我对不起他。”
“呃…少珩不会介意的…”
顾其远“啧”了一声,忽然停下来:“你不要跟着我。”
“可是…”
“我要上厕所了。”
“……”
顾其远扔下宋缘,大步走进厕所关上门,靠在瓷砖贴的冰凉墙壁上,闭眼长吁一口气,混乱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些许。
他刚才在说什么?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好像…都记不清楚了。
总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生怕多说多错,干脆就不言不语。
睁开眼,顾其远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被她碰到的那只手,心脏轰隆隆地跳着,里面仿佛正在经历一场风暴,像火山爆发或者雪山崩塌,或者干脆是几百万个她在里面跳。
这几天来,他不止一次默默地想,如果她是真的,对他有什么,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