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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生而为此
台下观众热情实在是高涨，冯伶谢了好几次幕，这才勉强靠着轻盈的步伐回到后台。
“哎呀妈呀，可吓死我了。”冯伶拍着胸脯说道，四处找水喝。“你咋来了？”他看见了小玖，马上开心起来。
毕竟还是一只北方的鸟，在不唱戏文的时候，口音马上让人冷静下来了。
小玖听着戏台前面的声音，如暗潮涌动，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都在打探这个叫冯伶的戏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捧出来的角？
更有有钱有势有好这口的公子哥儿，已经悄悄派遣小斯来打探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结交的机会。
可小玖看冯伶的神情，好像对银钱都不是很感兴趣。那只死鸟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戏剧角色中，还在为杜小姐的凄美爱情而感动。
并且为自己能够扮演好杜丽娘，让这么多观众都喜欢起来，十分的骄傲。
小玖不得不承认，冯伶可能是真的喜欢那些掌声与叫好声的。
也许这也算是一种知音呢？毕竟也没谁规定知音只能是阳春白雪，只能是伯牙摔琴。
也许拼命的为自己喜欢的角色鼓掌叫好，才是真正让对方开心的事情呢。
人们群情激动，甚至要涌到后台来看一看这个新晋的优伶。
好在戏班老板还是很有经验，保持一个新人的神秘，才是让戏班子更加红火的秘诀。
就像美人蒙着一层面纱，你要把这面纱揭开来给大家看，那无论多倾国倾城的美人，也可能就看这么一眼。
可你要一直蒙着这层面纱，让这些人求而不得。那他们就会总是心痒痒的……这其中可以得到的好处嘛，就是翻倍的名和利……还有钱。
老板忙命人先把台上的赏赐都收好，打叠成一个包袱，塞到小玖怀里。
仅从冯伶和小玖两人之间记个简单的眼神和动作，戏班老板就看出来，冯伶对这个小丫头可谓是言听计从。
若不是他亲姐，估计不会这样。
老板先安抚了姐俩，命学徒们端上好茶和点心伺候，自己一条帘子出去应对外面的那些观众和富家公子的小厮了。
本来小玖见冯伶已经走下台来，便想着早点带他回季家行会。可一看这戏班的几个小学徒端上了一盘精致的点心和一套龙泉瓷的茶具，顿时她又走不动道了。
大盒子里的点心做的属实精美，看着好像各色牡丹花堆在里面似的。
“嗯……那就给你们老板面子，我们吃完点心再回去。”小玖看着一个小孩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又乖巧的退却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点心盒子说道。
她辍饮了一口茶，这茶新鲜的很，一股香气沁人心脾，让人从胃里到头顶都舒畅了。
再拿起点心轻轻咬上一口……唔，这点心着实不如上次季兰生给她送的。
有点甜腻，不过配着这清茶也凑合……早知道这么不好吃，自己就不特意留下来了。
小玖不知道很多戏班子都会备上一部分上好的茶叶，来应对那些达官贵人。
但是这些人往往只在后台跟自己力捧的名角说说话，需要点茶水饮饮嗓子，一般不会吃这些点心。
那些比较有钱的大戏班子，自是不会差这一点半点的点心钱。
可花老板的这个戏班子，多少也有点实力不济，加上最近已经很少有贵人来他们这里了，这点心也就只图着摆个好看。
“冯伶你怎么想的呀？”小玖看那些学徒都四下散开了，才悄声和冯伶说起话来。
那些小学徒，小的只有六七岁，大的也只有十一二岁，还是没有耐心的小孩子们，此刻看花老板顾不上这边，早就四处跑去玩儿了。
“我就……实在没忍住。”冯伶讪讪的笑着。
小玖一向想，他确实很有成为名伶的潜质。
这家伙从还是鸟的时候开始，就会模仿名角的唱段，现在成了妖那还了得。
怕不是得万人迷恋，颠倒众生。
“真没想到自己不仅没有演砸，竟然还有那么多人给我鼓掌叫好！”冯伶的眼神闪烁出动人的光彩。
小玖一直都知道冯伶很好看，可这一刻的冯伶，似乎之前所不曾拥有的风采。
她张了张嘴，没有把想带冯伶回季家行会的话说出口。
挂满了戏台的灯笼，依旧灯火辉煌，倒映在冯伶的眼里，他出神的望着，忽然说道：“刚刚在台上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我一直我觉得自己是没有意义的……”他回想着过去，眼神中忽然失去了那种神采。
小玖明白了。
身为食虫的禾花雀，却学人类唱戏曲，被族群所不容，百般嘲笑讥讽，甚至落得只能离群索居，连成了妖也不敢回去。
也不想回去吧，禾花雀本是群居的习性，可冯伶，却习惯了独来独往。
他不想放弃自己的歌喉。
冯伶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能唱戏文，绝不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做鸟的时候如此，作妖的时候也如此。虽然在避毒丹的帮助下，他强行化为了妖怪，变成人形。
可在孟炉村，他也必须得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他不会务农，也不会干活。只能用香灰涂脸，穿着破衣烂衫，扮作疯疯癫癫的“疯子”，在西渭河边一遍遍自己练习着曲调和步伐……被同村人和小孩子耻笑。
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过。
他之前拼命去救冯玉露小姐，也是因为那是唯一不会嫌弃他的人。
也许世界上所有的禾花雀，一生的价值都是要吃虫子。
可唯独冯伶，他觉得自己来世上走这一遭，就是要把这戏曲的魅力，散发出来的。
他天生就不应该蹲在孟炉村，你看在孟炉村里面人人嫌弃的疯子，走到这戏台之上，却成为了人人都趋之若鹜的红角儿！
不在意别人的言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
小玖想着想着叹了口气，自己嘴里虽然“死鸟”、“死鸟”的叫着，可在内心里自己是绝对已经把冯伶当成了亲人的。
她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