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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数不尽的阶梯，沐辰一步一步认命地向上爬，不过这次后边没了追赶的尸。当她再次站在平台的铁门跟前时，她不慌不忙地推开，果然那个落魄的背影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站到它的面前，一人一尸第二次面对面，沐辰拉开衣领露出‘朱砂痣’，在白皙的肌肤衬托下显得异常醒目。
“你的杰作吧。”沐辰直视它的双眼，如今的它跟初见相比看着舒服不少，血迹虽然还在脸上，缺的肉也没长回来，至少眼睛不再是白茫茫的死鱼眼，放大的瞳孔清晰可见，只不过是绿色的。
“早前遇见一只畜生，眼睛跟你一模一样，而且凑巧也想杀我。但我不觉得它是因为惧怕子弹才放过我的，它只是发现要杀的东西不在，比如你。”
“.......”行尸只是盯着红点看了一会，什么表示也没有，接着便绕过沐辰蹒跚地往平台边缘走去。
它静静地看整座城市，这栋楼真高啊，在自己的印象里，无论是J国的M市或者Z国的B市都没有这么高的大厦，爬的时候没感觉，站上来粗粗估算竟然可能有几百层。整座城市的风格有些混搭风，不完全是J国这样的欧美国家，某些格局更像Z国的三线城市，可一些突兀建筑群又融合了发达国家代表的现代化风格，导致城市的整体看起来不伦不类。
这座大厦高高地耸立在城市的中央。
沐辰正对这座辣眼睛的城市时尚腹诽时，行尸抬起了手臂指向正前方。沐辰极目望去，比这栋高楼还醒目的巨树立在远方。怎么说呢，非常违和，感觉更像凭空冒出，粗壮的树根戳破地面让人有种巨树腾空竖立的错觉，树干和地面之间的空隙居然还能隐隐看见原本建筑的外墙。
让我去？我去干嘛？沐辰撇撇嘴，太远了吧，哪怕是梦里大脑也会累的，明天还要早起训练呢。
行尸转过身，沐辰抵触的态度让它的眼睛里显露满满的兴奋，这样迫不及待的目光让沐辰有些警醒。我不去，你很开心？或者，我不去，其实对你很有好处？
想到这沐辰突然顿住，差点忘了，上次你的嗜杀欲和食欲可不是假的，除了我的本体，也没别的东西可以吸引你了。
行尸猛地挥出一爪，黑长的指甲冲着沐辰的面门而来，速度快到让沐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恍惚间，感觉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沐辰眼看着爪子向她逼近，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就在她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行尸却被无形的力量挡了下来。
仿佛早就知晓这个结果，它可惜地低吼两声，沐辰此时才恍然大悟，这个地方既然属于潜意识，那在自己的地盘，行尸是不可能攻击到本体的。可能它甚至连情绪和思维都无法隐瞒，所以才能轻易地被自己看破。
好吧，沐辰惋惜地拍拍行尸的肩膀，差点就能取而代之，真可惜。
行尸冲沐辰翻个白眼。
呦小行尸你除了死人脸竟然还有两副面孔呢。
沐辰走回门口，回身看还站在原地的行尸，微微一笑，这身体除了我谁也拿不走，行尸一动不动目送沐辰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望着看不到头的楼梯，沐辰扶额长叹伤膝盖。这么多楼梯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完啊，这几百层。刚感叹路程艰辛，一晃神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楼底站在大厦外。
这么牛X！那我还跑个屁啊，一睁眼一闭眼，吼，几百层就过去了？
沐辰尝试再次使用意念移动，结果眨了几百次眼睛连影子都没动过。几百层上空的平台，仿佛能看见行尸又翻了个大白眼。
好吧好吧。沐辰辨别了方向，往大树走去。
真是荒芜，如果这就是自己的潜意识，那做人做得可太失败了。整座城市死一般寂静，既然是现实世界的反映，脑海里储存的知识记忆或者感情在这里都该被具象化，但除了骚断腿的建筑风格，什么也没有。
沐辰观察四周，这栋来自英伦半岛的S城，是S大唯一拿得出手的新建图书馆，她曾在里面度过最开心也是最无聊的一段时光。啊，那个标志是G大新校区的标志性建筑，因为造型实在和男性某器官太接近而饱受诟病嘲讽。还有这个，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店，里面的牛杂太美味了，尤其是老板自制的酸辣酱，就着粉丝简直人间一绝.....
可为什么没有人呢？沐辰仿佛再一次走过自己25年的人生，每个角落都是满满的回忆，唯独没有人。
因为谁都没能进入你心里。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呢。
图书管里自己看书，G大门前独自走过，怀念的是小店的味道而不是笑呵呵的老板。几滴水落在脚边，沐辰仰头任清凉的雨水淋在她脸上。
看起来遥远的距离其实都是假象，如同走过的岁月，25年似乎长得不行，可除去懵懂的岁月和不得不放在学校里的时间，属于自己的根本没有多少。人和建筑不一样，对建筑，是对那段时光的想念，走进心里的人，一定得有共同制造的回忆。
大树就在不远的前方，沐辰有种隐隐的心慌，那里会有什么？
真大啊，一条树根就需要十个沐辰才能环绕，而且特别高，几十层楼的高度让沐辰犯了难。从哪儿上去呢？沐辰暗想，雨水已经浸湿衣衫，能越早靠近大树越好，谁也不知道潜意识感冒会不会造成什么恶劣的结果。
找到一条倾斜角度没有那么刁钻的树根，沐辰小心翼翼地向上爬，手上没工具真不方便，哪怕给根绳子也行啊。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放树上可不轻松，好在这个坡度是越向上越平坦，经过最困难的一小段之后，已经可以慢慢在上面行走了。沐辰这才分心细细观察大树，连树根都又高又大，树干肯定不会让我失望。
参天大树，只有这才配得上参天一词。沐辰根本没法对它的整体高度进行估算，巨大的树干一眼望不到头，繁茂的枝叶将天空遮得严严实实，连空气都舒爽起来，偶有微风拂过，细听居然还有虫鸣鸟叫，就是声音太细弱，仿佛是自己的臆想。
沐辰绕着树干边走边感叹，这么大的树，是用什么滋养的？自己的潜意识可没这个能力，为这种等级的树提供养料。或者说它是外来寄生物，那滴“墨水”就是因它而生？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不远处树干底部，那里几个身影或坐或站等在那里。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我就知道，我的内心不可能这么干涸，我的脑海不可能这么荒芜，我的生命不可能没留下任何人的痕迹。
Ines拄着她最喜欢的拐杖踱过来，抬手就给沐辰屁股上一棒：“你这个孩子，拖拖拉拉，习惯性迟到，我听他们说你以前可不这样，肯定是被我惯坏了。”
“哪有，你要是真惯我，就不会一见面就揍人了。”沐辰边擦眼泪边顶嘴。
“还不是被你气的，再磨蹭你就真的要跟我见面了！”老人拉着沐辰往前走去，“呢，你家孩子被我照顾的可好了，你看看，虽然我不在，我儿子儿媳也没亏待她。”Ines把沐辰往前一推，可能刚才那一顿猛冲耗尽了她所有的能量，喘着粗气坐回自己的小躺椅。
“真是辛苦您了，您休息休息。”当中走出一位对着老人家道谢，然后默默地看着沐辰，轻轻地拥她入怀。
他多久没抱过我了？沐辰倚在男人怀里想。听妈妈说，他以前的业余爱好就是抱着小小的自己，到哪儿都抱着，下部队，连队值班，出外开会，只要允许带着我，绝不放开，这个情况一直持续到上小学。
女孩子再喜欢父亲，到了性别意识觉醒的年纪也会下意识地跟妈妈更亲近。所以，每当他出远门或是我开学回校，他会沉默地待在女儿的身旁，什么都不说又像什么都说了。
“爸爸......”沉默的大树，坚实的后盾，只要他在，再困难也不会觉得害怕。
他如旧地轻拍沐辰的肩膀，指向旁边的一群人。沐辰看见了妈妈，天蝎座的人最擅长刀子嘴豆腐心，紧抱着自己埋怨她不听话；还有她的姨妈们，从小像护鸡崽般爱护她的表哥表姐，最仗义的朋友，甚至还有已经离世好久但最忠诚的德牧呆瓜。
“好了，歇一下，你们不累孩子累。”家里最有威信的男人止住沐辰周遭的七嘴八舌，拉着她走到平台边缘。
“时间不多，爸爸长话短说。你已经知道一切都是虚幻的了，包括我们在内都是你意识的投影。你见过它了吧，我们跟它不一样，它的存在和变化可以影响到现实中的你，胸口的点就是它存在的印记，所以别再乱吃药了。”他眼神灼灼地对沐辰说道，“杀了它或者喂养它，你自己决定。”
“我还可以喂养它？”沐辰实在困惑，意识中出现尸化的自己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诡异了，居然还可以喂养它？所以这是一个养成系穿越小说吗？
“多的我不会说，也不能说，自己的意识只能靠自己摸索。至于要不要喂养，怎么喂养，你就把它看成另一个自己，变异的被感染的自己。”父亲的话到这里为止，正当沐辰低头思考的时候，一双大手搭上她的肩膀。
抬头就看见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不舍地注视着，嘴唇微动，然后猛地把沐辰推了出去。
“活下去。”这是沐辰读出来的唇语。
睁开双眼，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炉火旁两位母亲在轻声交谈，孩子们也已经入睡，火堆偶尔炸开传出令人舒适放松的白噪音。
沐辰把脸埋入手心，活下去，你们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