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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篙峙的话,靖禾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直到被恭玦叫回现实,方才冷着一张脸,甩下一句“搬去西厢房!”后便摔门而去。
说是摔门而去,一点也不夸张。
恭玦意识到靖禾的不对劲赶忙跟上,终于在长廊的深处发现那孤寂的身影。细细想来,殿下的背影一直都是这么落寞,即使是在欢闹的人群之中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不禁让他会想到第一次见到靖禾时,他正独身站在未名湖边,眼神清寂,他能看得见,那清寂之中更多的是孤独与无助。
“殿下真的要相信那个篙峙吗?”恭玦上前问道。
靖禾回了回神,“正是因为他有本事将太子推回宝座之上,我才留的他。”
“要是让人知晓我们的府上窝藏着前朝王室,这罪名可不小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还知晓他的身份呢?就怕太子也不知道吧!况且,正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必要时可做一下挡箭牌,咱们还能落得个缉拿反贼的好名声。且就这么决定了,无需再议!”
“那么三皇子殿下打算如何是好?”恭玦有些小心翼翼。
靖禾的拳头捏起,随后又松懈下来,肩膀有些耷拉,“依长孙大人之见,本殿下该怎么办呢?”
“一切得靠殿下自己权衡才是。”
“我若是能权衡的了,便也不必问你了。方才篙峙的那些话,实则正是我的痛处。记得三弟与我说过想要等自己足够强大,这样才能得到别人的不到的东西,他才能成为最特别的皇子。你知道当我听到这番话时,心里有多慌张吗?而这慌张并不是因为担心他会与我争夺大权而致,我只是不想看他沦落到与我一样的,这般孤寂的境地。有时我想要杀他,不想让他归来,有时,我又想让他好好活着不受一点伤害,甚至能归来与我见上一面。但是,每每想到这里,我的脑海里都会浮现起他决绝的表情,因为我早已不是他依靠的二哥。与其让他目睹争夺皇权的血雨腥风,倒不如让他永远在外不归,不做皇子也罢!”
“殿下,三皇子终有一日会明白您对他的好的。”恭玦倍感心疼。
“但是眼下,形势于你我不利,我最疼爱和企盼的三弟必须要成为我的一颗棋子。”拳头再次捏紧,猛地一拳砸在一旁的木柱上,“恭玦,差人送信入宫,就说我想见父皇,顺便也告诉太子一声,阳明殿见。”
“殿下!”恭玦已经规劝不住。
靖禾深呼一口气,“或许从我向父皇举荐太子妃的那一刻开始,这条路就再也容不得回头了吧!”转身欲走。
“恭玦有一事不明!”
站住脚步。
“一直以来都未问明殿下,可是现在恭玦真的很想知道。关于太子妃,殿下当年为何那般举荐,明明,明明你们二人才是佳偶!”
“长孙大人的问题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敢。”
沉默良久,靖禾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方才张开嘴缓缓说道:“因为爱她。”
恭玦的心里咯噔一声,这是他认识靖禾长久以来,听到他说过的最温暖的一个字眼,而他更没料想到的是,如今的二殿下竟会和他说这番话。
“因为爱,所以不愿与她祸福同享。嫁给太子,是最好的归宿,若是我赢了,就算是杀尽天下人我也会保她周全;若是我败了,自己只身赴黄泉也殃及不到她。你懂了吗?”腐朽离开,满目沧桑,再也不是那个终日与诗书为伴的清静身子了。
恭玦摆摆头,自言道:“殿下这又是何苦呢!于太子妃,于三皇子,你怕是一样的心境吧。只是,这世间的真情是何等的少,你有幸遇到了,却未曾有幸去拥有,这大概也是你如今这么急于胜于太子的原因吧。你的内心也不过是个脆弱的孩子,你也是不想失去啊。”
兰荫正看着孩子在庭院里玩耍,抚了抚手臂,还能感觉到被靖禾抚过的感觉。不禁挂起一抹苦笑。眼见太子的心腹正匆匆的赶往书房,即可起身,眉头微蹙。“长鑫!”急忙叫住他,上前询问道,“这般匆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瞥到他的手中拿着一封信函。
名叫长鑫的男子缩了缩手,想是要藏着手中的东西,“回禀太子妃,太子交代过,有些事,您还是不过问的为好。”说罢便又匆匆而去。
兰柯的脚下千斤重,的确,他不信她自然是有理由的,心中不免担心起靖禾那边。
静怡落剑回鞘,展开书信,眉心深陷,揉作一团,“靖禾?他此次入宫这般突然,还邀见了本太子,又在打什么算盘?来人呐,备车马,入宫!”
兰荫追赶着静怡的脚步,“太子这般慌张所为何事,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静怡停下脚步,冷艳瞪向她,“你最好给本太子安分点!来人呐,看管好太子妃,不准离开府门一步!”撂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
兰荫捏紧裙裾,这些年她也习惯了。
她心中有恨,更有爱!
宫内,轩辕楼。
靖灵王拖着宽大的黄袍慢慢踱步而来,这个轩辕楼,他可真是从未踏足过。听闻是太子出征时靖禾主张修建的,为的是给他在这偌大的花园里有个可以停驻的地方。自从天下异象逐渐消失以后,这花园里的精致是越来越好了。但越是这样,他的心里边越是苦闷。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一切看似都未曾改变,却也一切都在变数之中。
听见靖禾从身后传来恭迎声,他抖了抖精神,“今日看似是要落雨了啊,这天阴沉沉的,叫人真是有些难以呼吸。”
“父皇是心事重重,所以才觉得阴郁。不过父皇放心,这雨过天晴,说不定待会就可以看到彩虹了。”靖禾宽慰道。
靖灵王回过身来,“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你了,就连早朝也是爱来不来,靖禾啊,是不是因为太子的事情,你心有。。。”
“并不是如此!”靖禾打断他的话,“是儿臣自觉有些力不从心了,儿臣向来不愿过问朝堂之事,现在太子能够尽心尽力,儿臣很是欣慰,是儿子的脾气古怪了,让父皇担心了。”
靖灵王欲言,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不知从何时起,他的鬓角竟有些斑白了。“都快入秋了,朕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似的。”
“父皇是指夏宴吗?”的确,今年也依旧没有举行夏宴,整个宫闱,都因靖茗的事情而忌讳着,不敢大张旗鼓操办什么,何况这夏宴还与芸妃娘娘有关,自然是更避讳的。这段时间,皇宫里的每个人都是神经绷紧的。
靖灵王沉默。
“对了父皇,这里有刚刚做出来的松糕糖,莲子为芯,甚是好吃,您尝一下。”
靖灵王投来目光。
靖禾继续说道:“其实今日忽然要见父皇,是有一件喜事想要告诉您,当然还有大哥,想必他快到了吧!”
说这话时,便听到了太子驾到的通报。靖禾挑眼望向自己的大哥,想必是急匆匆的赶来,还微微喘着气,故作镇定的模样叫人有些忍俊不禁。
“给父皇请安。不知二弟邀约至此,有何意图啊?”他直言不讳。
靖禾今天穿了一身素衣,他拍了拍衣袖的松糕糖酥,“大哥可算是来了,啊,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和父皇还有大哥聚在一起。”
有靖灵王在静怡也不好逼问什么,“所以呢?”
靖禾端起糖碟,献给靖灵王,“父皇爱吃松糕糖,这是三弟告诉我的。”
“怎么提及三弟了?不知忌讳着的吗?”静怡没好脸色。
靖禾直起腰板,“我可从未觉得三弟是什么忌讳!”
靖灵王依旧不语。
“三弟临行之前也曾关照过我,要常常给父皇您送一些松糕糖,黄酒送服,对身子骨好。今日特意带来这些,并不是怀缅我那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弟弟的。”
“那是为何?”靖灵王终于开了口。
靖禾望着静怡,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儿臣知道,三弟还活的好好的,并且,正全力奔赴回来!”
静怡手中把玩的玉扳指掉落在石板上,摔了个碎。
靖灵王睖睁,喉中有话却急促的说不出,他的表情是不可置信,却也满是兴奋。静怡的表情僵了僵,随即也不自然起来。唯有靖禾依然那般淡然,“三弟他很快就会平安归来的,请父皇相信我。只是三弟归来的路有些坎坷,恳请父皇能将迎接三弟的重托全权交付于靖禾,靖禾定会不负所托的。”
静怡有些慌了,“靖禾,你说这话有何依据吗?还是你已经。。。”
“是我兄弟情深,老天才要我得了他的消息,难道大哥不希望三弟回来一家团聚吗?”
靖灵王突然笑起来,“交给你,统统都交给你,定要让茗儿回来,靖禾阿,你可算是答应了父皇了。”
靖禾重重地点头。
静怡还欲多问,被靖灵王拦了下来,他的眼神仿佛复活了一半,霎时充满了活力与生机。缓缓开口说道:“曲公公,安排一下,去冬逸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