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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永远看不破的镜花水月,不过我指间烟云,世事千年,如我一瞬。”
拐过数条小巷,眼前的场景斑驳的只有一片灰白。脚下的石板湿滑的很,可见曾有多少人曾虔诚的从这里踏过去。不远处有一座突兀的小楼,雕花栏杆、木门阑珊、朱红灯笼、颓靡槛石。
融于景中,沉于雨中,可见不同。
门前一座有些残损的石狮,眼眸残缺,好似盲狮,像是屹立了千年一般。
入内,一座雕花石屏,上面刻画着百鸟朝凤之景,间隙中长出了薄薄的苔藓,长年的雨水冲刷,洗去了原本的颜色,只剩不均匀的灰褐。再入内,没有了白墙灰瓦,鲜红色的楼阁伫立在眼前,犹如神秘画卷中一直隐藏着的鬼魅楼阁,里面住着嗜人心魄的男人。
楼阁静悄悄,无风无声,唯有清淡的灯火从窗里透出,将地上的积水染成了柔软的黄,涟漪阵阵;再抬首看去,可见一块牌匾,暗木劈成,漆上了四个大字——青灯行馆。字迹很是老旧,有些晕染,让人读出了沧桑。
馆内,依旧静谧。里面是十分宽阔的厅堂,这三层建筑在里面居然是贯通的。顺着灯火望去,环顾周遭,偌大的厅堂内,四周竟是由藏书千万卷围成的四堵“书墙”!书墙之间,交错着数十条丝线。每一条丝线之上都挂着无数个可以滑动着的竹筒,若是有风,定会叮当作响不得停歇。而它们看似杂乱的交织在一起,实际上每条都有这不同的轨迹,但这些轨迹的终点就都有一个,那便是厅堂正中的那用檀木低栏支撑着的一块方坐。
方坐位于一半米之高的高台上,上有一张长桌,陈设着笔墨纸砚。而方坐的上空驶一块巨大的木制转轮,上面系着那些丝线的终端。高台后是一张巨大的屏风,足有三米之高八米之长,场面刻画着各种人型,动物,山水以及鬼魅形象,可以说是包罗万象,看上去精细无比,堪称瑰宝。
高台之下,还有一张长桌,燃着几盏灯火,一旁是一摞书卷。若不是这场景实在恢弘壮阔,真叫人以为这只是个小学堂。
一抹身影从那屏风后走出,那男人身着白色内衬,黑色长袍,头戴坞冠,手持青灯。
而后跟着一个孩童,聪明伶俐,满目智慧,端着砚台,两人一起上到了方坐之中。
男人曲腿落座,安稳的将手中的青灯安放在一旁。那青灯的散发着青色的烛火,没有什么光亮很是衰弱的样子,被放下的时候不禁微微的颤动了一下,怕是一口气就能泯灭。而孩童熟练的将长桌上那已经干涸的砚台换下,醺好墨汁,递上笔。他稍稍看了一眼那盏青灯,不禁蹙了蹙眉。
“浣儿,去将《高璃志史》拿来交予我。”长明开口说道。
浣儿明显一怔,“馆主何时对这样的书感兴趣了。”
“拿来交予我。”长明重复了一遍。
浣儿这才赶忙下了高台,来到一堵书墙之前,原来这其中还藏着数把长梯,浣儿攀上其中一个,按照指示找到了那本《高璃志史》,在梯子上微微转了个身,就近的放进了其中的一个竹筒里,轻轻一推,“咯吱”一声,整个厅内的那些悬在半空之中的丝线全部运转起来。方坐上,长明抬手扯了扯其中的一根丝线,很快,那栽着书籍的竹筒便转到了他的手中。
“还有《靖灵志史》。”长明继续说道。
浣儿有些犹豫,不过馆主的命令不可违抗,十分不情愿的轻巧的跳上了一旁的长梯,攀了几格后像之前一样,利用竹筒传输给了长明。
长明拿到手中的两本书,悉心潜读起来。他偶尔抬眼看看桌角的青灯,又沉下眼去。书看得很是仓促,莽莽的翻了几页,好似在寻找什么。
浣儿归来到身边,看上一盏茶,小心翼翼道:“馆主,依浣儿所见,我们还是不要掺和到这其中比较好。”
长明将书合上,“这个我自然明了。”
“还希望馆主是真的明白,毕竟在浣儿看来,馆主还是忘却这段时日比较好。”浣儿斗胆说到。
长明凝起眉梢,“这世上谁都可以选择忘记,唯独我不能。”他起身下了高台,朝门口走去,“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浣儿脸上出现欣喜的表情,“这一次,馆主还要不要见呢?”
长明闭上眼,像是在感受着什么,睫毛微微一震,随即克制着自己的语气轻声地说道,“这一次,还是见吧。”
“真的吗?”浣儿激动的跳起来,“馆主终于想明白了!浣儿这就去开门迎客。”
看着浣儿兴奋的身影,长明将身子倚在高台边,呼吸略微急促,他扭头看着青灯跳跃的火焰,“琉璃,我定要寻到你,你一定要等我。”
浣儿快跑至门口,打开门迎接门外的客人。
而门外,还未叩门的子慕与花士影,看着这个一脸开心将门打开的孩童,不禁一愣。
“请,请问,这里是青灯行馆吗?”子慕挑眉问道,上下打量着浣儿。
浣儿整了整表情,“这里是青灯馆主,二位有何所求,还请说明,否则是不能进入院内的。”浣儿说着规矩。
花士影看了看身边的子慕,“他问你为什么而来的,还不快说,不然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子慕白他一眼,“让你跟来就不错,废话真多。”踌躇了一番,对着浣儿,“小屁孩,来这能有什么破事啊,我要找你们的馆主,让他把我的记忆吃掉,装在我的脑子里太麻烦了。”
浣儿心里埋怨着:这女子还真是没教养,本以为这世上只有琉璃一个人是这般的呢。“为情,还是为了什么?”
子慕撇撇嘴,“我说你一个小孩懂什么,我要和你家大人说。”
“看来是为情所困了。”浣儿说道,“我看过那么多人,你不说我也知道的。”
子慕哑然失声。
“小孩看来你是猜对了,那我们现在能进去了吗?”花士影说到。
只见浣儿叹了口气,“原本像你们这样的是连这方门槛都踏不进去的,不过今日馆主说了,要迎你们进去,所以里面请吧。”浣儿敞开大门。
子慕嘁了一声,大步流星的进门去。花士影紧跟其后,四处观望中,没想到这灰蒙蒙的雨霖城还有这样一个精致的院落,再往里走,看见楼阁不禁感慨:“还真是大隐隐于世啊,要不是卜山指点,我看我们找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会寻到这里。”
子慕无暇观望四周,在浣儿的引荐下径直朝里走,心绪沉重的几乎快要拖到地上,“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能别像没见过世面似的嘛,搞不懂干嘛非要死乞白赖的跟着我来。你该不会是怕面对你的主子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闹矛盾了,对吧?”
花士影敛住笑意,“我是对你的故事比较感兴趣而已,况且能够见到传闻中的青灯馆主。”
“嘁,你还真是个心口不一的人。我可是说过,想知道我的故事,得拿你的刀来换的。”子慕还不忘这一茬。
花士影耸耸肩,“我早已人刀合一,你要是想要我的刀,就得委身于我才可以。”他竟调侃起来。
子慕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哼,我现在已经不想要了。”
“还真是个善变的女人。”大概是脑海里联想到了什么,花士影不禁勾起嘴角。
子慕抬首看了看那楼阁上的牌匾,轻声呢喃着:“青灯行馆,哼,就让我把你丢在这里吧。”
浣儿恭请二位,“馆主在内等候,还请二位小心说话更要小心行事,毕竟我们馆主可不是有求必应之人。”先给了下马威。
子慕打心眼里不喜欢这孩子,说话行事就和个小老头似的,看来这青灯馆主也定是老态龙钟、迂腐古板、严苛谨慎。哼,完全符合她最讨厌的那一类人。“知道了。”
花士影摆摆手,“小少年你就放心好了,劳烦您带我们进去了。”
子慕一脸厌恶的看着花士影,花士影反瞪回去。
“我可没见你在你家公子面前是这样一副样子。”子慕故意说道。
“闭上嘴巴!”花士影果然被戳中了痛处。
两人入内,凄冷的空气被身后合上的朱红门隔绝在外,阁楼之内,被点亮了数盏昏黄灯火。映入眼帘的是架满书籍的四面墙,莫名的压迫感袭上心头,直叫人吐不过气来。
花士影张大嘴巴看着四周,这馆主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么多的书,怕是看上几百年也不见得都能翻个遍吧。而子慕则是在诧异之余感到不屑,这头顶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盘丝洞呢。没想到这馆主还是个书虫,定是文邹邹的不解风情之人,想来更为讨厌了,要不是有所求,还真是不愿意和这类人打交道。
“红尘三千墨,一字一斟酌。人生短暂,荣华富贵粉妆红颜稍纵即逝,能长留于世也就是这一本本墨迹了。”长明的声音响起,他盘腿坐在高台上,静候二位。
抬眼含笑,望穿风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