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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仰着头望着无时无刻不在头顶漂浮的巨大陆地,即便是深沉的黑夜那陆地底部万千绦丝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在天穹猎猎呼啸的高风的摧裂下,飘来荡去,如同女孩儿明亮的眼睛眨呀眨呀。
女孩儿抽了抽鼻子,蹲在地上眨着眼睛,鼻子间酸酸楚楚的,扭了扭冷凉的身子,将小脸低下,继续着持续了一个下午的动作——盯着院子的大门。
她总在想,那个坏蛋,那个不听自己说话的坏蛋,那个敷衍自己的坏蛋......好多好多各种坏蛋,总之都是指着一个坏蛋。
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呢?
他难道真的厌恶自己了么?
他难道不知道幼晴连每天晚睡时最喜欢听的小故事,都不肯听的在这里等他么?
她蹭了蹭脚,在院子的土上使劲儿的蹭,猛地站起身子,跳着拼命地跺着脚,然后身后屋子内正一心一意安静织着衣服的女人听见从屋外女儿的嚎啕大哭。
“幼晴腻着野涂,这孩子......”她放下衣服,站起身子笑着摇头说道。
屋子内的男人轻声咳了咳,叹息道:
“没事儿,明天早上又会跑去那边院子找野涂的。又不是第一次闹。”
女人抿着嘴,垂下眼帘,柔声道: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知道......知道......”她嗫嚅了好一会儿,不知该怎么开口询问,坊间已经传遍了云族叛乱的消息,晚间丈夫归家也是唉声叹气的,只是自己一个常年做惯了家庭内务的女人突然问起外面的事儿,总归让丈夫觉着自己多管了闲事。
男人见妻子这副模样,心中藏着掖着的事儿也不大愿意继续匿着:
“事儿是真的。但野涂那小子和他母亲却没有被抓。我知道的事儿不比你在街坊邻居间听到的风言风语来的准确,能确定的就是西坊广场上戒严,铁城警卫营封锁了那块地方,说是明天中午给伏将军用来比武的场地,不许闲杂人等进入。不过,我是亲眼见着云族的人被押进去的。外城那边下午死徒暴动,然后死灵王座突然降临,非徒谷的这世道......哼......”他哼了声,听在女人的耳朵里自然有着别的意思:
“我们还能在半年后离开非徒谷么?幸亏暴动被压制了,不然再经历一次那年的战乱,我可受不住。”女人终归是常年做惯了妇人事的妇人,只是一瞬间,就将云族的生死扔在一边,关心着自己的生死。
男人摇了摇头,站起身子,拍了拍妻子的肩说道:
“放心好了。伏将军‘武痴’的名号不是骗来的,哪那么容易败。范小花再怎么修炼,我就不信被生生压制了数年的废物还能反了天不成。”
“你以为你谁啊......别吹了,快去看看幼晴,外面很冷,把她带回来,哄哄睡吧。”女人愁起的眉头在丈夫的话语中舒展开,笑着催促着男人将小宝贝带回家。
幼晴窝在父亲的怀里,小脑袋时不时还回头眼巴巴地期待着某人突然出现在院门前的道歉。
然而直到屋门被父亲合上,她也没能够看到那个身影悄然从院门内迈入。
......
云野涂身子微有些颤抖,垂落在双腿处的双手紧握着拳,整张脸孔所拥具的憎恶表情所带出的情绪,即便在黑暗中都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情绪。
站在阴暗深处的男子嘴角扯起一丝微笑,他的眼角间隐秘着一颗青色的小点,小点散发出只有他能看见的光线,如同夜视仪般将对面邻居的表情波动全数落在眼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向前迈出两步,自己的身影依旧藏匿在黑暗中,再次开口道:
“我们虽然目标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我希望能够和你合作。”
云野涂听着从对面传来的声音,嘴唇因为情绪波动而开始干裂,以至于声音都有些沙哑:
“我什么都没有。怎么和你合作?”
“你没有。但你身后那个人有。”书呆子在黑暗中抬起手指着那道门透出的一点缝隙间隐藏的双眼,笃定地说道。
“我身后?”云野涂转过头,望着拉开门的母亲,而后视线下移,望见那双早已被割断的双腿,竟然奇迹般的重新生长出,一时间震惊无语。
“你是谁?对我云族事情如此了解,对伏戌波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母亲眼眸乌黑发亮,声调更是异常清晰有力,隐隐有一种凛冽之气。
“难道老妈是扮猪吃老虎?”云野涂走到母亲身边,将这个岁月模糊了尊严和脾性的女子搀扶到院中,上下打量着在屋内灯光下显出模糊剪影的称之为母亲的人,心里不禁揣测着。
“我是谁从来就不重要。”黑暗中的人依旧故作神秘的不肯现身,亦不肯诚恳说出自己的来历。
“很重要。我需要知道,我们到底在和谁合作。一旦失败,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将面临的是什么下场。”女子冷声强调道。
“你们的下场在云海潮死之前,永远不是消亡。”书呆子摇着在黑暗中的手指,笑着说道。
“告诉我!年轻人,你在四尾巷这么多年,到底所图何事?”女人面色一沉,不依不饶地厉声问道。
然而不等书呆子开口,她的语气又忽然缓和下来:
“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能做到什么,而我们需要配合你做什么。”
对面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曾经在云族高高在上的女人会如此直截了当。
情不自禁地道出一声:“爽快!三件事:第一,你们云族在高台之上祈祷死亡地界规则虚无的力量在我需要的时候借我一半,我会帮助你们。”
“好。”沉吟片刻,女人爽利地同意。
“第二,宁钊不能死,伏戌波更不能死。无论是否成功,你必须保证这两人的活。”
“如果成功,伏戌波必死,宁钊是我的盟友,怎么可能让他死去。”女人说道。
“哄小孩子的那套就不要再欺瞒我了,狡兔死,良狗烹。这种斩草除根正是你们云族的强势所在。宁钊不能死,否则你们面临七大帅轮番征讨,没有一个归境期的术法大家,恐怕也吃力的很。”
“可以。”似乎意识到叛乱成功后也会面对无休止的征伐所带来的伤病困扰,女人犹豫了片刻,接受了这个条件。
“最后一件事:如果失败,请你们尽力活下去。”女人等了片刻却等到对面传来这样的话语,云野涂和她一时脸色有些吃惊。
“呵呵,我只是不愿意云海潮最后发疯罢了。一旦他发疯,这修罗境能阻止他的没有几个,这对我的计划很不利。然而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伏戌波几乎了解一切非徒谷的事宜,我只能保证我的身份绝不会泄露,但我不保证你明天忽然间爆发不在伏戌波的计划中。这个人一向喜欢将所有的角色都放在一个棋盘上,然后一战定胜负。”
“这个老朽自然晓得。”女人忍不住还是问道,“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们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要诉诸暴力,这真是一件非常糟蹋游戏有趣程度的事情。我图什么?我图......九阶之上。”书呆子的声音飘忽中消失在黑暗中,隐约从黑暗深处传来那个鬼魅般妻子劝慰的声音。
女人手紧紧地抓着云野涂的手腕,云野涂这时才发现母亲的脸色忽然惨白如纸,手上更是汗液浸湿。
“娘......”云野涂吃惊地望着这一幕。
“儿啊,扶着娘进去。他可能真的是锻灵期,可是他会是谁?会是谁呢?九阶之上,这......”女人喃喃自语着,眼神几乎失去焦距。
“九阶之上,岂不是说,他要成为......”云野涂想到九阶之上便是什么层次,心神俱震,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望着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