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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把经书全部看完啦。”
陈汶看完经书第一个分享的就是师兄。这些天,师兄陪在身边,虽说不如三师姐细心,但总能把自己抱回去。而且,师兄的耐性很好,尽管自己每次都会晕厥,师兄从来没有抱怨过。
庞师兄心中一松,终于不用时刻关注可怜的小师弟,每次都晕倒在地上,要不是看他碍事,自己才不会管。要是再持续几天,憋着的脏话会不会爆出来,自己都不知道。
两个人互相不知道对方想法,笑的同样灿烂,一边是轻松,一边是解脱。
自从陈汶识海被文字凿击、文字化鱼,庞师兄听不到小师弟心里的声音。事情不大,庞师兄没放在心上。要是懂行的人来看,陈汶真算是璞玉一块,人不透明又如何把自己的内心映射出来。也正因为此,庞师兄心思单纯,才能与小师弟共鸣,听到小师弟的心声。
青山功法追求己身纯净,能率性而为,不为心中强迫而扭曲。世人很多时候,自己考量,反复计算,总想要达到最好结果,宁愿“委屈”本心,也要明白一切、掌握一切。追求世事偏好,总要放弃心里的想法。
有些人为了利益,有些人为了家人,有些人为了志向,总要隐忍负重,与天敌对,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从不问自己本心如何,内里到底想要什么。
不如跟随本心,由心而思,由心而行,不拘于形骸。
“不拘于形骸”,说的轻松、潇洒,可惜几人能行,几人愿放弃自我执愿。
陈汶想不了太多,随着自己的想法去做,需要做的就去,不想的也不勉强。看经书虽然很难受,但心里催促自己,痛苦也看,难过也看,眩晕也看,总归等到了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时候。
晚上,庞师兄说话算话,肉一碗、鱼一条、蹄子两个、米饭一锅,够两个人美餐一顿。平时做饭多是青菜、白饭,今天全是荤菜,惹人口水。
接下来的时间,陈汶重复看《清净心经》,每次读书,总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圆圈转动,文字排列组合,由不太规整的椭圆慢慢向着正圆改变。读完书,陈汶总是想着要是正圆形成了,自己是不是就能变出厉害的法诀,只要自己一看谁,神识就能凝聚成一根刺,射向敌人。
功法还未完成,陈汶也无法验证。
庞师兄着魔一阵切磋,找不到人,火热的心冷却下来,每日雷打不动拍青石。然而,青石依然如果,不受一点影响。
很快,门派内的考核即将来临,陈汶和庞师兄等待着这次青山人的大聚集。师傅像消失一样,一次没来过厨房,对弟子的修炼也不管不问。
考核的前夜,陈汶和师兄躺在屋顶,望着漫天的星光,诉说心中的期盼。庞师兄话少,陈汶激动的停不下来,总是陈汶说一段话,庞师兄才哼一声。
“师兄,你说明天能去多少人啊,三师姐会不会也去。上青山都好久啦,出了咱们自己的后院,我连门都没出过。以前在半山腰的时候,我自己等在那里,别提多无聊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干粮吃完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要不是被带上山,我都要准备下山去了。”
“下山属于叛门,你下不去的。”
“我当时怎么知道啊,就我一个,我可不想当个饿死鬼。师兄,你说明天能遇上和我一起上山的两姐妹吗?都是一起上山的,都没见过了。估计她们已经很厉害了,咱们天天在厨房,师傅也见不到,练啥功法啊,出去不要被人笑死。”
“被笑习惯就好了。”
“啊,师兄,你是不是被别的山头笑很多次了。”
“多嘴。”
陈汶后脑勺被打一巴掌,瘪瘪嘴,不说话。
两个人看着星空,不再出声,一夜睡在瓦房顶。
炊烟又起,两人吃的饱饱,开门准备出去。庞师兄带着小师弟,等在门口。
“师兄,走啊,等什么?”
“嘘。”
过了好一会儿,苍老声音传来:“去吧。”
庞师兄弯腰行礼,陈汶紧忙跟着做。礼毕,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短短的一段路距离,时隔半年终于见到外面的世界。
“师兄,刚才那就是莫测巷吗?”
“嗯。”
想不到把自己迷住的莫测巷只是一小段土路,连青砖都没有铺设,两边都是杂草,平平无奇。可就是这段小路,堵住自己和师兄无法出门,外面的人不修神识到一定地步也无法进门。自己家这个小小的厨房,到底有什么宝贝,需要这样的迷巷守护。
“刚才的声音是……”
“嘘,噤声。”
陈汶被师兄严肃的表情吓住,不敢问。
走出小路就是山道,大条石的台阶,一级接着一级,往上延伸,一直到白云深处。往上看,就像一条线画上去,越来越远,越来越细。台阶两边十几丈是青草地,各种草儿丛生,花开的烂漫,再往远处才是高树密林。上台阶的时候视线开阔,偶能见到野鸡、野兔在草丛间穿梭,充满生机。
“师兄,三师姐的山头要往哪走啊?”
“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庞师兄有点烦师弟了,总是提三师姐。
“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她了呀,我想三师姐了。”
庞师兄闷不吭声,加快脚步,往上飞奔。陈汶赶紧加快脚步,来不及说废话。
走了一阵,大条石台阶旁出现一条土路,弯弯曲曲往远处延伸。
“这个是往别的山头去的路。”庞师兄指着土路,不等陈汶提问说道。
陈汶好奇的伸伸脖子,似乎想看清土路的尽头是什么地方,也许这就是通往三师姐那里的道路。可惜,远处被树木挡住,土黄色在几株大树背后消失。
“闭嘴,好好走路。”庞师兄像是意识到陈汶要问的话,呵斥道。
陈汶悻悻,把“三师姐”几个字咽回肚子里。
上山的路长又长,一路往前不停歇。经过开始的好奇,蹦蹦跳跳的爽快,陈汶慢慢觉得无聊,一路不变的景色,十几丈内全是青草,十几丈外的高树,连块奇石怪物都没有,连个特殊的东西都找不到。
“师兄,路有多长啊,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到地方啊?”
“你觉得你的心有多长?”
“我的心,什么意思,和我们走的路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没听人说过,不过估计和自己有关,走的长短全看自己的能力有多强。我走了几次,每次的长度都不一样,感觉能力越强,走的时间也越长。这次估计要走不少时候,至于咱俩谁能走到哪一步,说不清楚。”
“能力?长度?太不靠谱了吧,我又没有练过武,我跟不上你啊,师兄。”
“不用怕,等到你的极限,自然找到出口。”
“真的假的,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啊,师兄你怎么说的这么玄乎。”
“具体在哪里我说的也不是很清楚,这都是我参加几次考核自己总结出来的。”
“师兄,你以前考核的结果怎么样啊。”
“哼哼。”
看样子,庞师兄以前考核的结果不是太好,要不然肯定会耐心的跟自己说其中的关键。
陈汶在这一阵总结出师兄的特点,如果庞师兄的心情好,会跟自己多说两句,就算自己问一些不耐烦的问题,庞师兄也不会怪罪自己。可要是庞师兄心情不好,自己做什么都是错。有一次打扰到师兄冥想,自己差点被一巴掌拍死。后来,等庞师兄心情好点,才跟自己解释,当时庞师兄正在脑海里和别人切磋,被突然打断,心情异常糟糕,才会不管不顾,突然出手。
陈汶当然不会责怪师兄,毕竟师兄解释的时候,犹如铁钳一般的硬手捏住自己的肩头,要是自己不识趣的摇摇头或是露出一点不满意的神情,怕自己被师兄捏断肩胛骨。
庞师兄不爱说话是真的,在不高兴的时候做出点出格的事情也是真的。
既然庞师兄不告诉自己,只能接下来努力的去闯,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陈汶的心态很好,作为青山上的新人,师傅又经常不露面教导,自己若是表现的不好也情有可原。
小孩子的心性让陈汶很快放下担心,反正都是走,慢慢走着呗。
低着头走几步,脚边的小花吸引到注意力,蹲下来欣赏一下,伸出手想要摘掉花朵自己戴上,然而想到一花一草皆是生命,自己没必要为了一己之私去祸害一条生命。陈汶手伸到一半,收了回来。
欣赏完,站起来追赶师兄,蹦跳往前进。走了一阵,师兄的身影在前面,速度一点不降下来等等自己。加把劲,快点儿,追上师兄,发发牢骚,找点乐子。
陈汶两步一台阶,往上冲。闷头向上,冲出去好远,抬起头,师兄的身影更远了。陈汶不高兴,自己的师兄也太不在意自己,转头看看自己,等等自己也不行,非要落出这么大的距离。
加紧脚步,左脚两个台阶,右脚三个台阶,使用吐纳法调整呼吸,紧赶慢赶,还是赶不上师兄。陈汶心里大急,自己要再次被抛下了吗?恐慌从心底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滋生,就像在山下的被家里人抛弃一样。
举目望去,师兄的身影不见,只有条石的台阶依旧。自己真的被抛下,陈汶的身体微微晃动,腮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空旷、孤寂的陌生感袭上心头,脑袋里先是一片空白,接着各样的幻想纷沓而至,整个身体处于抽离的状态。
此时陈汶体会到的不仅仅是恐慌,自己的情绪随着被抛弃的冲击而褪掉颜色,身边的一切变成黑白色,失落、孤独、恐惧化成似有似无的空气围绕在自己身边。
陈汶重新体会这种感觉,那是自己被管家骗下车后的那种茫然。举目四望,哪里有自己的安身之所。失去情绪的感知,连刚才产生的恐惧也在悄悄消失,感觉自己的肉体在慢慢崩溃,血肉、骨头、皮肤,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没有一丝能够保留。
陈汶呆呆站着,自己刚刚能够倚靠的师兄,自己信任的师兄,犹如亲人的师兄,就这样离自己而去。十几岁的陈汶甚至连哭泣都无能,只有呆呆站着,承受心神崩散的痛苦。
身体成了灰尘的积累,风吹过,一簇簇的死灰被吹走,陈汶有种感觉,当自己从头到脚全部被吹散,将是自己道心散去的时候。
风吹过,识海里的文字圆圈上下震动,微微的,快速的,频率极高的,不曾察觉的,震动着。震动带动陈汶的身体也在晃动,肉体没有识海文字震动的频率,但总算是有所动作。突然,文字停止震动,所有的文字一瞬间恢复平静,相互穿梭,形成一句句经文,正是自己从《清净心经》上读到的经文。一句句话首尾相连,从内到外,经文连续,形成一个空心的圆环。
陈汶感受到文字的变化,神识化身站在圆环的中心,一句一句诵读书籍,每当自己读一句,对应的那句文字会有光华一闪而过。
一遍读完,光华从内圈到外圈转动一遍。陈汶感觉,灰尘飘散的速度在变慢,灰尘的颗粒也在增粗,身体不再像微尘一样随风飘散,而是抵御风吹,直到稳定不住,砂砾才勉强被吹落。
第二遍、第三遍……一个循环十二遍过后,感觉中的自己似乎变成一尊石像,任凭风吹,身体都不会有丝毫掉落。
当十二个循环渡过,陈汶缓缓清醒,睁开双眼,自己正站在石阶上,师兄跨一步,转身看着自己。原来,师兄没有抛弃自己,正陪在自己身边。
“师兄……”陈汶见到师兄瞬间流泪,好像曾于自己依赖的师兄天人相隔。
“没事,继续走,磨炼还在等着我们。”
陈汶擦擦眼泪,点点头,跟着师兄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