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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星侧身背对着门,窗外呼啸的风拍打着窗户,今夜的风格外大,她双眸明亮,注视着黑暗,无一丝睡意。
身后,极轻的脚步声在房内停了片刻,转而去了浴室。她能感受到江予迟的视线一扫而过,并无半点停留。
盛星微微有些丧气。
她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躺在他床上,江予迟竟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还真是把当年结婚时说的话践行得彻底。
当年,不仅江家有联姻的打算,盛家也有。
盛氏船运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多年前在洛京市便已是鼎盛之势。盛家这一辈一共三个孩子,盛星今年二十三,上面还有哥哥姐姐。
江家属意的是姐姐盛掬月,两人门户相当,又从小一起长大,在长辈看来这门婚事再合适不过。
只可惜,江予迟和盛掬月都没这个意思。
而盛霈离家十年,放心不下的只有他的小妹妹。江予迟在盛霈出海前,曾承诺过,替他照顾好盛星。
两人结婚时,江予迟曾和盛星说过一句话,他说:“星星,在三哥这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任何束缚,我答应过盛霈,一定照顾好你。”
盛星在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扒拉出手机,打开微博,登录小号“星星不迟到”。这是她十六岁注册的小号,整整七年,记录日常,以及江予迟。
[1月13日:三哥不是个男人。]
盛星发完动态,习惯性地点开热搜。
热搜间夹杂着几条风信子奖项的词条,其中最显眼的两条都和盛星有关。
#盛星表情#
#盛星温边音#
盛星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点进第一条。
几张动图,温边音靠近她,神情真挚,试图和她说话,而她冷脸移开了视线,那一瞬间的皱眉很显眼。
底下双方粉丝画风完全不同。
温边音粉丝——
[电影圈混不下去了,来混电视圈?]
[这姐还以为自己是当年呢?]
[音音好温柔,来看美女生图。]
盛星粉丝——
[盛星本人行为,和粉丝无关。]
[你们说星星当时心里想啥呢?]
[天太冷,站姐们都躺下了,生图请找路人。]
盛星:“......”
盛星看了眼信息,经纪人没找她,大概率是随她处理的意思。她火速切换大号,精准挑选评论回复。
[回复@天上的星星不说话:想我躺下的站姐在哪里[微笑]//@天上的星星不说话:你们说星星当时心里想啥呢?]
盛星在微博上有个外号“不营业女士”,迄今为止,她的微博里连一张自拍都没有,上一条微博还是元旦当天拍的剧组盒饭。她一上号,粉丝们火速赶来,底下一片哈哈哈,完全没人在意热搜的事。
盛星难得上大号玩,顺手发了条抽奖。
[盛星:评论抽十只派大星送盛星同款羽绒服@盛星工作室。]
这事儿也不怪站姐,盛星除了剧组和颁奖典礼,哪儿都不去。站姐想找人都找不到,难免消极怠工,一群人就这么缩在名为盛星的围墙里,个个趴在墙头,探头探脑,最后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这会儿看盛星这么问,站姐还挺理直气壮,但一看抽羽绒服了,未免有点心虚,心虚过后又躺下了,下回再见到盛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至于盛星,她点完火就溜了,因为浴室门被打开。
江予迟出来了。
盛星闭上眼,认真装睡,不忘竖起耳朵偷听屋里的动静,脚步声依旧放得很轻,他没开灯,在床侧站了片刻,掀开被子上床。
床的另一侧凹陷下去,微凉的被窝里顿时有了热意。
盛星眼睫微颤,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在老宅,奶奶从没让人备过两床被子,他们同塌而眠,是一整天距离最近的时刻,盛星喜欢这个时刻。
江予迟的气息、体温,轻缓而坚定地传来。
让她感到安心。
“星星,睡了吗?”
低低的男声倏地响起,他倾身朝她这一侧靠来,将滑落至肩头的被子往上提了一点儿,却没躺回去,似在等她回答。
盛星抿唇,心中有些迟疑。
不等思索出个结果,身后的人又低喊了一声:“星星?”
盛星转头,去黑暗里寻他的轮廓,嗓音轻软:“三哥。”
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江予迟这个时候喊她干什么?
江予迟用手掌探了探盛星身下柔软的床单,没什么温度,他问:“脚是不是冷的?手呢?我去拿电热毯。”
他们在冬日里同榻而眠还是头一次。
盛星小时候身体不好,六岁以前养在外面,刚接回来的时候像是小猫崽,只有丁点儿大,惹人怜爱。
江予迟不确定她是不是每个夜晚都这样。
毕竟今天特殊。
盛星重新躺回去,略带无奈道:“找不到的,电热毯和热水袋,奶奶都藏起来了,屋子里外连第二床被子都找不到。”
江予迟头疼。
这老太太是存心的。
江予迟轻吸了口气,朝盛星靠近了点儿,不似夏日那般隔得远,属于盛星的味道点点浸染在空气里。
“困不困?不困三哥去打热水,你泡个脚,穿双袜子再睡。”江予迟思忖着,想起以前幼猫儿似孱弱的盛星,问,“冬天手脚都凉?”
盛星翻身,面对着江予迟,黑暗中他的面庞不清晰,但能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她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了,一直都这样,一会儿我就能睡着。”
江予迟半坐起身,将毯子一侧折叠,都盖在盛星那一边,话在舌尖滚了几圈,还是说出了口:“三哥身上热,离近点儿。”
盛星藏在被子的脚蜷缩起来,慢吞吞地朝江予迟靠去,待那抹冰冷试探般地触到微烫的皮肤,她偷偷弯了弯唇。
江予迟顿住,语气微沉:“冷也不说。”
盛星小时候就这样,冷热不知道说,吃撑或者饿了也不说,那会儿从楼梯摔下来甚至不知道哭。
江予迟认识盛星那年十岁。
他和盛霈打小关系就好,那个夏日,盛霈贪玩,赶不及回家给摔断手的盛星喂饭,于是哄骗江予迟去。
江予迟那会儿脾气差得很,唯独对路边的猫猫狗狗有点儿好脸色。盛霈骗他,家里的小奶猫等着他回家,不然就得饿死了,临走前告诉他,小猫儿叫星星。
一踏进盛家院子,江予迟就瞧见了蹲坐在台阶上的小姑娘,眼睛很亮,小脸苍白,手还坏了,黑白分明的瞳仁看过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可怜。
江予迟问她:“星星呢?”
小姑娘仰着小脸,乖乖地应:“我就是星星。”
这饭一喂,就是一整个夏天。
从蝉鸣的盛夏到梧桐大道满地金黄。
一晃眼,十七年过去了。
江予迟这一晃神,盛星已蜷着身子贴到他身侧,额头轻抵着他的腰腹,轻声道:“三哥,现在不冷了。”
江予迟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发,低声道:“睡吧,三哥在。”
盛星很不同,这是年少时形成的认知。
江予迟从来没见过那么古怪的小姑娘,她小心又乖巧地在盛家生存着,对着前头两个孩子都疼爱的夫妻,并不喜欢盛星。
而盛星,也只是装得乖巧罢了。
实则心眼小又记仇,对人充满戒备。
江予迟从没拆穿过她,假装不知道,保护着小姑娘的尊严,直到现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
她想让他看到什么样子,那她就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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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天际泛出鱼肚白。
多年的生物钟让江予迟准时醒来,胸前压着一颗沉沉的脑袋,手臂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下半身更是被缠成麻花。
盛星睡相并不好。
这一点,盛星知道,江予迟也知道。
每每两人同床,江予迟夜里要给她盖数次被子,起来时把人盖严实了才去晨跑,回来她身上的被子又掉落大半。
可今天这样,江予迟忽而叹了口气。
他不知这正人君子的模样还能装多久,无奈地弯了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盛星塞进被子里,再用厚厚的毯子压住她,让她不能乱动。
卧室内光线昏暗。
江予迟俯身,用手背轻贴了贴盛星的脸。
热乎乎的,她睡得很香,后半夜整个人都睡暖和了。
又看了盛星一眼,江予迟准备出门晨跑,顺便和他家那个老太太谈谈心,免得这两个月都得这样过。
江予迟下楼时,老宅里安安静静的。
连佣人们都还睡着。
他这是在部队里养成的作息,每天十公里晨跑,不论雪天、雨天,都没断过。实在有不可抗力,也得找时间补回来。
凛冬冷冽,清晨尤其冷。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独自跑在无人的巷道中,侧脸瘦削,下颔没入衣领,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很冷淡。
绵延的戈壁随着他行进的路径蜿蜒,直到没入寂寥广阔的沙海中。
江予迟跑了半段,才将心底的躁动压下。
昨晚在他的意料之外,本想等到三年之期,他和盛星的婚姻事实公开,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打断了他的节奏。
早上七点。
江予迟推开自家大门,还没走进院子,手机先响了,是盛星经纪人打来的,这样的情况少见,他瞥了眼楼上卧室的窗口,停住脚步,接了电话。
那边经纪人言简意赅:“江先生,星星休息,不让我找她。昨晚你来接她在停车场被拍到了,没拍到脸,放料的人和星星有竞争关系,李疾匀的新电影在选角,他和星星是多年好友,这波料说没直接说选角的事,只说了李疾匀和星星可能在恋爱。”
江予迟神情莫测,安静地听完了经纪人的话。
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他们认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