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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华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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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泽山谷的地界,百尺雄鹰在高空盘旋,山内传来一阵阵轰鸣声,若在巨石上站立,时常能看见山谷深处各类如山巅般高大的野兽互相争斗着,有狴犴口吐烈火焚烧敌兽,有饕餮一张嘴宛如有吞天之势,有巨猿一拳将大地砸出一个窟窿…

    ……

    “昊,你看那朵云像什么?”一个看样子六岁左右的小女孩嘟囔到,身上裹着虎兽皮,坐在池边的岩石上。

    她旁边有个小男孩,看样子比其大不了多少。

    女孩有着小巧红润的嘴唇,直挺的鼻子,圆润的上庭,眼睛如桃花,睫毛细密上翘,眉毛如同画师勾勒出的一般,黑色的眼瞳仿佛是黑夜的星空,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披在腰间。

    被叫做昊的男孩,脸型倒和女孩相像,不过相比女孩,男孩脸型更加方正,最不同的地方是眉眼,男孩的眉毛浓密,眉骨的突出显的眼睛深邃,眼瞳如同幽深的古井一般,不见一丝涟漪,当中却有一道黑暗中的亮光。

    昊乌黑的头发披散到肩部,端坐在石头上,望着天空。

    “像蛇…但却有角,嘴也比较长,倒像鳄鱼。”小女孩懵懵懂懂的喃喃道。

    昊没有说话,始终痴痴的望着小女孩说的那朵云,在他眼里,那云和活物一般生动。

    过了一会儿,昊却满不在乎的开口道:“云就是云呗,还能是啥。”

    “阿母明明说,父亲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啊,为什么我看不见呢?”小女孩幽怨道。

    昊扭头看向女孩认真道:“娲,不是你看不到,是你还看不到而已。”

    话音刚落,一位同样裹着兽皮,头上冠着羽毛冠,长相端庄美丽的女人出现在他们身后道:“昊,娲,怎么跑到这来了。”

    昊和娲同时扭头看向女人,娲起身两眼放光道:“阿母,今天晚上吃什么呀!”

    阿母捂嘴一笑道:“你这孩子,比你哥哥以前还惦记着吃,今天部族的男人们去抓了好几头猛兽呢,还有炼体的材料。”

    娲转头看向昊,昊继续看着天上的云彩,娲叹道:“昊,你还是不吃吗?”

    昊晃了晃小脑袋,也没再多说什么,阿母见壮,叹了口气,走到昊的跟前抚摸着他长到肩部的毛发,柔声道:“昊,你已经三十个日期日落都没有吃过部族里的东西了,这是为什么?”

    昊依旧看着云彩,眼神充满着纯真的色彩,他咬了咬嘴唇道:“我不想吃肉。”

    娲闻言惊奇道:“怎么能不吃肉,肉那么好吃,烧起来就更香了。”说完娲自豪道:“还是父亲让大家能够如此便利的烧肉呢。”

    昊低头看着池水,池水倒影着他的模样,他喃喃道:“天地供养了万物,给了万物生存的权利,却不主宰万物的行动,人兽禽虫都好,都是天地的孩子,身为自然里的兄弟,我不想杀害它们。”

    娲张了张她的小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阿母蹲在昊的旁边认真道:“哪怕是服气真的能一直供养着你的身躯,你这个年纪也得为躯体的锻炼进食,部族的族人猎杀的兽,都是平常以别的兽为食的食肉兽。”

    昊沉默了,也没再解释什么。

    阿母见状叹息一声,牵着娲便往山丘上的村落走去。

    昊望着这片太阳耀眼的蓝色天空,眼神纯净而又迷离,嘴里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

    华胥国,是当今所有部落国家最平和的一国,以母系为主,人民姓氏一般沿用母系姓氏,固有“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社会状态。

    昊与娲的母亲,便是华胥国的君主,华胥氏,虽言君主,实则只是个名分,此国讲究人人平等,人民无所嗜好,既不恋生也不畏死,无论男女,各司其职,男人的肉体力量和统帅力更强,便出门打猎、伐木、筑村、外部斗争;女人的教化力与细观力更强,便在部落制定各家计划、计划需要、教育幼儿,部落的各家社会状态可谓是出了公事以外“鸡犬不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无论男女,无论何职位之人,都清楚自己生物本能的擅长之处。

    虽内部安定,但也免不了野兽的骚扰与大部分居民维持生活的需要。

    “塬,最近山里可不太平。”一男人说道:“时常有巨兽出没,那些凶悍之物可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存在。”

    这个男人身边也站着一个另外一个男人,身长八尺,手臂露出的肌肉结实的让人看上去宛如铜墙铁壁一般透亮,背上扛着一口六百余斤的石剑,塬叹道:“自从燧皇在山内被唤闹出了惊天的动静,凶兽们便时常盘踞在此山内,族人捕猎猛兽只能偷偷摸摸的在森林外围活动,时间还有限,唉!”

    “可不是嘛,部落里孩子可多了,难养啊!我等又不像燧明国那样,有可以使火的术和锋利结实的铁器。”男人皱着眉头说道:“说起来,倒有点怪那燧皇,被唤回前竟然引来了雷神。”

    塬叹道:“我们华胥国向来平和,此时倒也吃了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华胥氏过几日要组织祭神,只能求后土保佑了。”

    “嘿嘿,说起来,燧皇也会保佑我们的吧,毕竟昊和娲可是他的儿女呀!”男人道。

    “哈哈哈哈你这话说的,不过也是,燧明国也与华胥国交好,宛如一家,说起来,娲真是了不得,年岁仅六,竟就能以气化胎坐于体内,上次首领把部落里猎杀的貔貅身上收集到的符象骨,给了娲呢,现在娲都能自如的使用符象了,而且还没有用转移符象之法,是自行参悟的!”塬表情欣慰的点着头说着,接着面露疑惑道:“不过昊那孩子就不清楚了,也不见他经常参加部族的活动,时常待在山谷上,进食也不来。”

    此时,他们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刚巧正是昊,满脸灰尘的朝他们这边跑来,表情焦急,手里捧着只浑身金色的小鸟。

    塬误以为昊贪玩抓了只小鸟取乐,便调侃喊道:“昊,今天那么有兴致抓只小鸟呢?”

    话音刚落,昊已经从他身边跑过,塬就一直笑看着,当他目光扫过那只鸟,脸色瞬间大变,追了上去喊到:“昊!等等!”

    昊刹住脚步,见塬走到昊的面前,双手略微有些颤抖的伸到昊的身前,声音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声音微颤道:“昊,你抓到的那只鸟,给我看看。”

    昊低头看了看金色小鸟,又看了看塬,把小鸟放到了塬手上。

    塬仔细观察着这只小鸟,通体几乎被金色的羽毛覆盖,翅膀在它的身体比例里面看样子极大,翅膀与鸟尾边缘有一些墨绿带纹理的羽毛,眼睛朦朦胧胧,但也看得见金褐色的眼瞳,鸟嘴尖端形状异常锋利,宛如弯刀。

    跟塬交谈的男人也跑了过来道:“塬,怎么了?”

    塬面色惊疑不定的刚要开口,昊急切的说:“你们先别看了,这小鸟足上受伤了。”说完,昊跳起来一把抓过塬手里的小鸟,往村落内跑去。

    塬望着昊离去的身影道:“绯…那是金翅大鹏…”

    被叫做绯的男人皱了一下眉,下一瞬用力扭头看向塬,眼睛瞪的直直的,嘴巴张的能塞下几个鸡蛋,看样子要多吃惊有多吃惊。

    绯呆呆的道:“金翅大鹏?传闻它轻轻扇三回羽翼便可从地面升至上千丈天空,以巨蛇类为主食,顷刻间便可飞跃万里,双翼一开遮天蔽日,足下一抓便可抓起一座高山,这只小鸟如此小,怎么会是金翅大鹏。”

    塬依旧望着昊走向的地方,眼睛都没眨一下,道:“不可能,金翅大鹏,我到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塬的脑海中浮现了不知多少岁月前的那个画面,天空一片蔚蓝,一只巨鸟腾空而起,双翼张开,通体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将近半个山谷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巨鸟朝着山中的池水用双足一抓,一只长达百米的水蛇瞬间被抓的腾空而起飞到地面上,样子如金石般锋利的鸟足一往里收,蛇身直接断裂。

    塬对着绯道:“我得去告诉首领,你去跟着昊看看。”

    ……

    “金翅大鹏!?”华胥氏从石椅上站了起来,脸上布满了震惊。

    “我绝对不会看错,肯定是金翅大鹏,现在在昊那里。”塬说道。

    “你带我去昊儿那里看看。”华胥道:“若真是金翅大鹏的幼鸟,恐其母会来找寻。”

    金翅大鹏雕最让人感到敬畏的,不仅是它的神通,更是它传说中的来历,传言,大鹏有三胞,分别为大明孔雀、九天玄鸟、金翅大鹏,都乃不世出的神兽凤凰子嗣,各个神通广大,都继承了凤凰一部分的神通。

    大明孔雀,能靠尾翼能显象为万物,一口可吞山海,使万物朝圣。

    九天玄鸟,浑身燃九天玄火,所过之处,冤魂尽散,使万物安神。

    金翅大鹏,通体流金罡之气,可啄碎神石,使万物敬畏。

    若昊所抓真是金翅大鹏,得其符象骨,毫无疑问可使华胥国拥有一位潜力巨大的人。

    但华胥氏担心的,便是这幼鸟的母亲发现此幼鸟,恐给族人惹来灾祸,再者,金翅大鹏鸟性情本就较为暴戾,到那时,华胥不敢想象,部族是何等的景象。

    华胥氏随着塬来到村落的石坛,看见昊正在烹着几片叶子,幼鸟正躺在石坛上。

    昊拿着给热水烹过的叶片,给幼鸟包扎其腿上的伤口。

    幼鸟一阵吃痛,鸟叫出声,声音如同尖锐的刀片刺耳一般。

    华胥氏见状,赶忙走到昊的身边,将昊拉开说:“阿母来吧。”亲手帮幼鸟包扎。

    绯正站在昊的旁边,焦急的对昊说:“昊啊,我已经说了,此鸟真不能一直留在此,否则其父母误会,会惹来灾祸的。”

    “照您这个说法,把它丢在外面,更有灾祸。”昊认真道:“至少得将它的伤养好,再送走它。”

    “可…”绯刚准备继续说话,华胥氏边包扎边说道:“昊儿说的不错,事已发生,不守自然,更会遭来灾祸,刚好过几日便是祭神之日,给此等天地灵物做好事,或许也算积德行善,祖宗会保佑的。”

    华胥氏包扎完毕,昊儿凑上去刚准备抚摸幼鸟,华胥氏刚想要阻止,却发现本来还一直在鸣叫的幼鸟,竟然随着昊的抚摸安静了下来。

    “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呀!”娲蹦哒蹦哒的往石坛赶来,看见被昊抚摸的幼鸟,眼睛放光小跑到昊的旁边道:“昊!你啥时候捉到了一只这么好看的鸟儿!给我玩玩。”说完,便玩弄起了这金翅大鹏幼鸟。

    “咦?它怎么受伤了!好可怜啊!”“是啊,我刚刚在森林外围走着走着就看见了,所以带了回来。”“你看这羽毛,真漂亮!”

    众人都一顿无奈,堂堂天地间的尊贵神禽,竟落为玩物,若被其母知晓,怕是完蛋了。

    华胥氏看着天真无邪的抚摸着幼鸟的两个孩子,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

    今日,是对于华胥国极其特殊的日子,祭神日,后土皇地袛的诞辰,传说后土娘娘创造了世间所有大地,创造了鸟兽禽鱼虫人等生灵,大地让所有生灵有承载生长之所,上午太阳出升之时,便是祭神开始的时候,这一天,所有会气功的人,都不得进食,不会气功的人,则只能吃一些植物果实。

    唯一能“享用”肉食的,只有被祭的神,部族之人会将被补的野兽切成肉块,用燧人氏发现的钻木取火之法生火,来烤制肉块,这是对神最大化尽自己所能给的敬重,在燧人氏未发现取火之法前,并没有人会去烤制。

    “神,真的会用肉食吗?”昊心里想着,望着正在被烤制着的豹肉,摇了摇头,至少他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摆在祭坛上的肉少过一点,都是第二天便被继续烧成灰烬了。

    今天被荣幸的选中的祭品,是一只玄风豹,作为食材肉质鲜美,肉有嚼劲。

    祭坛的中央便是一坛火坑,祭坛的正前方摆放着一座后土娘娘的神像石雕,石坛的石地面上,刻着不知多少念力符文。

    看着渐渐出现在天边的太阳,昊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或者说,每天昊都会思考这个问题:“自然是怎样的?”

    生命,有生老病死;天空,有白天黑夜;大地,有干旱潮湿,那么生出万物的自然呢?为什么能长久存在,除了规律,昊想不出别的原因。

    部落因为秩序兴盛长久,人也可因遵循养生规律长生,但是终究不是永恒,但自然,却是永恒的存在,从混沌初开直到现在,自然从未死亡。

    自然为何概念?自然而然矣,是山川的流动,是河水、江湖、小溪、大海的连接,是山川排布有高有低有窄有宽,是生灵的生老病死,是日月的升起与降落,是星辰位置的变动,是燧皇钻木取火,自然之外亦有自然,皆自然矣。

    规律才可长久,昊心里想到,看向旁边站着的母亲问道:“阿母,自然真的有规律吗?”

    华胥氏闻言看着认真的昊呆了呆,眼眶些许有些红了,语气无奈的跟昊说:“昊和昊的父亲真像,喜欢想一些这样的东西。”随即认真道:“自然当然有规律,自然是一场轮回。”

    “轮回?”昊惊讶道。

    “是的。”华胥道:“所有生命的死后,肉体化作大地的养分,供给更多的生灵的生命,而那些生命,也要来一次如同死去的生命生前经历过的所有阶段。”

    “轮回…”不知道为什么,昊的脑袋里第一个浮现出的便是圆形。

    华胥氏又说:“但所有东西身上,有一个东西是永恒的,那是真正的自己,叫做灵魂,有实体的肉躯,是用来承载它的,这就是为什么你能控制你自己的思想与肉躯。”

    “虚实平衡,包容…”昊眼前一亮,转头跑往石坛。

    “诶!这孩子!”华胥扭头喊到,扭了扭头,继续看祭神的安排。

    昊拿着石粒,在巨石上花了一横,又在另一边画了同样大小的一横,不过后者中间的断开的。

    昊开心的手舞足蹈,指了指连贯的直横道:“你以后就叫阳!”又指了指断开的直横道:“你以后便是阴!”

    对于昊来说,哪怕是突破修为,或是得到稀世珍宝,都不如一丝感悟有作用。

    阴阳亦可以任何相对的事物来形容,如天地、日月、水火、男女等等,这只是性质上,还有事情上,比方说正在草丛伏击一只角鹿的老虎,此时,从表面看,那只老虎便是阴,角鹿便是阳;从内在局势看来,老虎掌握了大局明了一切,老虎是阳,而什么都还不知道的鹿,则是阴,所谓阳开阴合,阴阳是昊的先祖一直传下來的概念。

    阴阳并无高下,都发挥着属于自己的作用,正如天地、日月、雄雌一般,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但是距今,昊从未听得阴阳有个具体的平常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