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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两个正伤春悲秋,白清瑶放学回来了。
她一向要司机车接车送,这么冷的天,只穿一身旗袍上面罩一件宝蓝色斗篷,下车到家几步路就冻得瑟瑟发抖。
进门就嚷着喊李嫂给她拿羊绒大衣,随便给老大打声招呼敷衍了事。
白文鸿见她穿的单薄,蹙眉道:“这迎风斗雪的天,你穿的这样少,小心落下毛病来。”
白清瑶眉毛一挑,不乐意道:
“大哥,你这旧思想可要不得,今天礼仪课,教会学校的世家小姐们可都是这么穿的,她们都不怕,我自然不能落后。”
白文鸿撂下茶杯,瞥了她一眼:
“罢了,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喜欢就好,明儿个最好斗篷也别穿,外人肯定多看你几眼......
别想多了,他们可不是觉得你好看,只会觉得这人脑袋肯定不正常......”
白清瑶气噎,又见老三在旁边站干岸,小姐脾气噌就起来了,尖着嗓音阴阳怪气道:
“你喜欢当狗,我可不当耗子。我说大哥,往日里老三巴结你,奉承你,可不代表我看的上她那些做派。
咱们呀,最好井水别犯河水,也就不会相看两厌了!”
白清浔坐在旁边,捏着水杯不吭气,想着她平日里霸道惯了,父亲又多宠着,如今大哥说她几句,自己再出声,可不是明智之举,让她说上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如此想着,心里也不生气,不由自主的勾了勾薄唇,幸好有茶杯遮挡,不然又要被她说幸灾乐祸了。
“瑶儿,怎么跟哥哥说话呢?没大没小。”
二楼传来三姨太的声音,白清浔抬眼望去,只见她站在二楼蜿蜒处,手臂上搭一件烟青色的大衣,扶着楼梯缓缓而来。
她穿一件艳蓝水渍纹缎面长款夹旗袍,脚上一双羊皮短靴,走起路来噔噔作响。
吴素之眉眼生的好,又爱打扮,来宣州后整日里逛街跳舞,贵太太的那些做派,倒是无师自通的很。
“妈,你要出去?晚饭都不吃了?”
白清瑶眨着一双大眼睛,满眼都是羡慕。
“商会长李太太今晚生日宴,老早就邀请过了,我不吃了,他们那样的人家,吃的难道会差?”
吴素之整了整衣衫,一脸傲娇。
“妈,可是城里最有名的李商会长吗?”白清瑶追问。
“这宣州还有第二个商会长吗?瑶儿,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连这些现在都没搞清楚啦?”
吴素之眉毛拧成一团,明显不满意。
白清瑶耷拉着脑袋,亦不敢顶嘴,只能低着头咕咕哝哝:
“李会长又没有女儿与我同班,我哪里能认识他们家,再说你又不带我出去见识,现在反倒怪我......”
吴素之一愣,自己怎么没想到,今日这大好的机会,肯定有许多达官显贵太太,何不趁着现在带女儿去见见世面,自己这么水灵的女儿,只怕那些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瑶儿,你现在回房去补补妆,收拾收拾,还穿早上那件斗篷,同我一起去李家......回头我再跟你爸爸说。”
白清瑶一听母亲要带着自己,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去。
吴素之趾高气昂从白清浔兄妹俩面前走到沙发边,又扯了扯裙摆,才施施然坐了下去。
白文鸿不喜她趋炎附势的样子,低着头佯装看报纸。
白清浔在一旁也默不出声。
吴素之哼的一声,并不打算搭理他们,只自顾自摆弄手上新涂的指甲油。
白清浔瞥一眼,那指甲鲜红欲滴,像是粘了人血似的。
白清瑶很快下楼,吴素之起身迎她,一脸宠溺帮她整理衣衫,母女倆个有说有笑出了大门。
门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片刻间就消失在暮色中。
大厅里剩下的倆兄妹亦无语,相视一看,各自回房去了。
晚饭前,白文鸿看了几眼报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母亲温氏忍不住问他怎么回事。
“昨日湘州传来一些坏消息,据说那边的督军强行镇压学生游行,而且还丧心病狂的暗杀群众代表,简直唯恐天下不乱......
算了,还是不说了,妈,吃饭吧。”
他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你是指这上面写的“尧舜禹汤,虎豹豺狼”的民谣吗?”
白秉霖放下报纸,用手敲了敲上面一篇文章。
“嗯,这也是一方面。”
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便叮嘱父亲:
“爸爸,家里最近还是多备些现钱。”
白秉霖一头雾水,可他素来器重长子,便点头应下,嘴里却咕咕哝哝,
“湘州的事,远在千里之外,咱们又何必大惊小怪!”
晚饭过后,白清浔路过大哥房间,见门没关,便走了进去。
大哥正在看资料,抬头见是妹妹,示意她坐。
”大哥,出事了吗?”
”这是军事机密,现在不能说!你最近出入自己小心些!”
白清浔听他这样说,有些沉默不语,站在旁边想心思。
见她发愣,白文鸿阖上资料。
“大哥,你说宣州要是乱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她问。
“万事都可以预料,唯独这个‘乱’不可预料。”
白文鸿如实道,“只有乱起来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它是怎样的。”
“那这次的乱,与钱有关吗?
......
军政府需要钱了?”
顿了顿,白清浔猜测道。
她进门后一直站在书桌旁,一低头便能看到桌上文件的封面,全是关于银行和钱庄方面的资料。
白清鸿心里一怔,这个妹妹太聪慧了,不由得心虚,低声厉色:
“知道了也不要说出去!当心大哥被送上军事法庭!”
”大哥,如果钱存在外国银行,有没有风险?”
看大哥那微妙的表情,白清浔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果然是军政府需要用钱。
“外国银行影响不大,毕竟他们有美英背影,不到万不得已,军政府不会动他们。
当然,万事都有万一!”
嘴上说着保密,他仍回答了妹妹的问题。
“可是,大哥,如果只一昧从银行钱庄强行筹措军费,势必导致银行方面的反抗,老百姓毕生的储蓄都在那里,要是闹起来,可不是小事!”
白清浔一字一句,说的在理。
“你说的我们也不是没考虑过,可当下,军政府各自为政,又时常内战,军政府在银行欠款太多,银行根本不会轻易贷款出来。
军政府没钱只能靠武力,所以我让爸爸取些现钱备着,就是担心情况失控,银行无钱可取!”
白文鸿抬头,分析其中原委,既然她自己猜出来了,应该也不算自己泄密吧。
“那何不试试以税抵贷?
宣州是东南重地,实业众多,每年各地税收也是一大笔款项,与其强行借贷,倒不如提前预支来年税收,军政同时担保,银行方面也会更放心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