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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药师收起包袱放好,唤了卓云进屋。封芜哭得伤心欲绝,两人在身边不住温言抚慰。
封芜哭了好一会才止住悲声,起身恭敬一揖到地谢道:黄兄大恩,小弟没齿难忘!撩起袍子待要跪下磕头,黄药师连忙扶起他开口道:这个不算什么,某与你相交甚欢,援手也是应有之义。
卓云在一旁也道:封叔叔算也了结一桩心事了,咱们皆大欢喜。
封芜目光中满是感激:黄兄容小弟整理一番,再来叙话。说着竟自走了,黄药师卓云对视一眼都觉奇怪。
不多时封芜洗去脸上泪痕,再次来到二人房中,黄药师见他负累尽去也是为他欢喜,二人又寒暄一番不提。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黄药师看看他轻声开口道:封兄,你以后做什么打算?
封芜怔怔想了一会儿道:我想要回家,给父母坟上吊唁一番告知消息。其他的,容后再说罢。
黄药师闻言轻轻点头:我平了黑风山,倒是把他们的财货整理了一番,安置在了聚义厅梁上,约有近两千两。昨晚走得匆忙没有取来,今日觑了空便去取了与你。
封芜轻轻点头:小弟谢过你了,只是除去我家那部分尚有许多不义之财,怎生处理还请黄兄说个计较,小弟都听你的。
黄药师轻笑道:这事你看着办就好,不必问我。顿一顿道:这样吧,我等会儿去取了那些财货,到城里给你换成银票,你带在身上也方便一些。
封芜起身眼现感激道:多承黄兄大义,小弟...
黄药师伸手阻了他,想想开口道:不若我们等你一等,待你处理好家事之后,和我去桃花岛做客可好?临近年关,兄弟你孑孑一人,想必孤单地紧。
封芜沉默一会儿摇头道:今年双亲亡故,我还是守孝一段日子吧。黄兄,谢过你了!
黄药师轻轻点头道:这都由得你,只是封兄,愚兄有番言语需得给你说明才好。
封芜道:请黄兄指教!
黄药师道:这世上原本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可不要太放在心上。左右你还有几十年好活,如果沉迷于此,反落了下乘。
封芜眼中含泪道:多承黄兄开解,小弟必然不会自暴自弃。我回到金陵再安顿下来,最迟清明之后必然给你传讯,你来瞧我不瞧?说着封芜眼现期盼,定定看着黄药师。
黄药师微笑道:翘首高贤寄鸿雁,隔海相望盼相逢!
封芜大喜,终于笑出来...
扬州,丐帮分舵。
洪七瞧着堂下面如土色的赖汉沉默不语,身边杨斌白轻声道:帮主,这张驴儿警觉的很,咱们弟子又不好大9鸣大放捉人,倒是费了不少力气。
洪七开口问道:查清楚了么?
杨斌白脸色沉重:这张驴儿和扬州城许多妓馆勾栏勾连甚深,做些发卖女子孩童的勾当...
洪七压抑怒气道:马堂主在这里面做了什么好事?
杨斌白略一沉默道:马堂主手下有几个弟子,在街上拍花儿劫掠幼童,卖给这张驴儿。已经做了大半年...
喀啦啦一声巨响,洪七勃然大怒一掌拍在硬木桌上,把桌子打塌下半边散成七八块。木屑纷飞砸到张驴儿头上,疼的他呼痛不止。杨斌白暗自心惊,却不敢发一言劝解只是讷讷不语。毕竟事情发生在扬州,他这个舵主要负大半责任!
洪七道:姓马的人呢?
杨斌白道:已经被属下控制起来,现下关在了地牢。
洪七压抑怒气挥手道:带他上来!
杨斌白拱手下去,不多时身后跟了两个3袋弟子,一左一右架了一个黑脸乞丐进了正厅,却正是积善堂马堂主。
洪七上下看他几眼,见他手脚晃荡荡得挂在身上似乎不是自己的,脸色灰败一副旧伤未愈的样子。洪七略有些不忍,心道黄老邪下手狠辣,这人的伤此生却是无望能治好了。
洪七见他神色平淡,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微微有些意外,指指张驴儿问他:马堂主,这人你认识么?
马堂主看看浑身筛糠的张驴儿,点点头道:认识!好像回答的是今天吃饭了一样。
洪七和杨斌白都是一愣,不是说失语不能说话么,什么时候治好的?
洪七看看杨斌白,见他也是一头雾水,只得放下疑问,先问清事情原委。
洪七点头赞道:好汉子!拐卖幼童的事是你做下的?杨斌白戒备地盯紧马堂主,这人显然是有恃无恐,难道有什么后手?
却不想马堂主毫不犹豫地承认:不错,是我做的。
洪七点头道:你想来是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马堂主笑道:从杨舵主限制我行动开始,我就猜到有这一天,也没有什么。
洪七疑窦丛生:为什么?
马堂主顿了一会儿,眼现讥讽:为什么?为钱!
杨斌白怒道:好贼子!为那些阿堵物坐下这等恶事!
马堂主打个哈哈道:阿堵物?扬州分舵运转一日,要费多少钱钞你可知道?我的杨大舵主!
杨斌白一愣,马堂主冷笑道:不知道吧?我告诉你!是五百三十二两七钱四分!你们这些行侠仗义的大侠,扬州城上千的丐帮弟子,吃饭喝酒、赌钱做耍的钱哪里来的?我给的!
洪七摇头道:就算帮里缺银子,这种事也是做不得的。
马堂主闻言哼一声道:我捉的要么是家境艰难的孩童,要么就是孤儿,给他们寻一个锦衣玉食的地方吃饭,不比吃糠咽菜地苦熬好?
洪七定定看看他道:你问过他们愿不愿意?
马堂主语塞,强辩道:我又如何得知?这世上人,多是好逸恶劳贪生怕死的,又能有什么错处了?
洪七摇头道:你只道你这么认为,旁个也这么想?
马堂主待要分辨,洪七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黑心营生?
马堂主闻言愣了一会儿,忽的呵呵惨笑道:三年前,我与官府打通关系,打点寻了一些铺面经营,又让帮里弟子上街保护商家收些钱钞,虽然银钱不算太多,也尽然能供上扬州分舵消耗。
洪七眼色一变,果然就听他道:只是帮里几个净衣派长老说我勾结官府,不是绿林道所为。下了我第七只布袋,打了八十棒去了我半条命,又贬我去永善堂做了堂主。呵呵!那又怎样?最终还不是要靠我找钱?!
洪七倒是听说过这事情,只是他那时候刚刚接任帮主,又人在外地,等到扬州的时候木已成舟。他细细查验过,又听了帮里弟子描述,知道他虽然和官府有些来往,却并没违反大义。
虽然于帮规上稍稍有些冒犯,却还不值得遭受重罚。只他是丐帮污衣派的重要人物,又是七袋弟子掌管钱粮大事,净衣派的长老弟子却是容不得他。有心推动之下,寻个错处就把他降了布袋成了六袋弟子。
只是净衣派没人能胜任他钱粮头领的职位,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在他头上。只是七袋降了六袋,污衣派自然实力大减,也就全了净衣派的意。
他既怪污衣派没能保住他,又怪洪七身为帮主处事不公。一念之差索性暗地拐带幼童发卖,得来钱钞照样供给丐帮用度。他行事隐秘人又机敏,做了许久竟然没有人发现。只是人在做天在看,终于遇上卓云,被黄药师这铁板撞得头破血流。
洪七胸中百念起伏,问道:那么你先前说失语不能言,也是假的吧?!
马堂主恨声道:不错!黄药师好大名头!一言不合就打断我手脚!我如果事败受帮规处置,三刀六洞绝不皱眉!只是哪里轮得到他来动手!?
洪七皱皱眉头不说话,这人显然还有下文。
马堂主呵呵大笑道:只是这人武功高得很,这辈子..就算下辈子,姓马的也不一定能练成他那样厉害的功夫!报仇是没什么指望了。只能让他跟丐帮对上!跟帮主您对上!
洪七这时候没了怒气:所以你装作急火攻心失语不言,让帮中弟子见你惨状,借丐帮之力为你复仇?
马堂主眼神灼灼,开口道:是!黄老邪虽然厉害,帮主您的功夫也不会比他差!就算不成,只要结下仇,桃花岛和丐帮谁更厉害,也难说的很!
洪七点点头道:这个计策虽然不算特别高明,用起来却便宜的很。你在扬州大肆散布消息,说是黄老邪如何如何,就是要这仇结牢吧!?黄老邪性子骄傲,旁个找上门只需话语稍稍有些不对,他便解释说项的力气都懒得费。
马堂主笑道:正是如此,只消丐帮弟子找上门问话,黄老邪自重身份目无余子,除了您别个是瞧不上的。多半不屑多说话!他功夫又高,只消得再伤几个人,就算您有心要和解,也当不得帮内许多弟子不满!哈哈!到时候江南地界的数万丐帮弟子群起而攻,就算他桃花岛主武功盖世,也要脱一层皮!到那时方消我心头之恨!武功高又有什么了不起了!
洪七点头道:是啊!这计策很妙啊!只是未能成事!可惜的很!
马堂主神色暗淡下来:是啊!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黄老邪居然不在扬州多做停留,居然就走了?他走后不过三五天您就到了扬州,压下了帮里寻仇的弟子。帮主啊!姓马的佩服你!
杨斌白听得他话里怨毒,浑身冷汗潺潺而下不住地后怕:如果真有哪一天,黄老邪即便武功再高,固然讨不了好,丐帮弟子也得死伤无数,多半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洪七道:老花子不敢当你的佩服。你说的不错,如果黄药师不走,不说江南地界,就扬州丐帮一地说来,多半是要倾巢而出,上门寻仇的。到那时黄老邪再伤几个人,那就一发不可收拾。就是老花子我再有心要说和,说不得也得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马堂主道:是啊,帮主您说的不错。
洪七微笑道:黄老邪一走就是几个月,消息传递不便,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大家火气已经不似当初那么大。倒是有了回转的余地。
马堂主微微笑笑,有些不解地道:是啊,只是他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说起来,黄老邪可不像是怕事的人啊,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古怪!
洪七道:黄老邪据说向西面去了,不知为何事。
马堂主怔了一会儿问道:帮主,您怎生知道张驴儿的事情的!?我做的事情隐秘的很,除了我也就死去的那几个弟子才知道。这事情当真让我好奇!
洪七道:我北上辽东后在长白山遇上了他,和他打了一架,通过他和他身边的一个童儿知道的。
马堂主大喜道:胜负如何?
洪七摇头道:黄老邪功夫高的很,叫花子没能赢了他,当然也没有输。没能如你所愿,倒是可惜!
马堂主闻言大是沮丧:唉,这仇是没法子报了!
洪七沉默一会儿道: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对你不起。
马堂主微微笑道:往事已矣,这些话却也不用多说啦!
洪七轻声道:还有什么话留下么?
马堂主呵呵轻笑一声,眼神放空似乎回忆起往事:没啦!做了这许多坏事,也该死啦!帮主!你知道么?我当初进丐帮可是欢喜的很,想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客大豪杰,除暴安良救危济困。只是后来,也不知道为何成了这个样子!
洪七眼现悲悯,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马堂主眼神莫名,不知想起了什么:帮主,你可知道,我最初进帮那几年,听得咱们丐帮中前辈行侠仗义的事迹,有多么光荣多么自豪么!?
哈哈!听说百年前咱们有一位前辈,一己之力给咱们大宋带来了几十年平安!帮主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么!我恨不得能早生个一百年,瞧瞧那位前辈是怎生风采!牵马执蹬可能没那个福分,就算是能瞧他一眼,给他敬一碗酒也是好的!
洪七声音有些嘶哑:难为你能打听到那位前辈旧事,真是难为你了!他也当得起天下英雄的魁首!须眉男儿的第一人!
只是马堂主却似没有听到洪七说话,声音愈发飘忽:咱们帮里不许提起他,我打探好久,都没有打探出他老人家的姓名,只好在家里给他立了长生排位!要以他做榜样!
只是我武功练得不成,跟那位前辈简直天差地别!哈哈!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只能在铜臭堆儿里打滚儿!
哈哈!我只能下辈子再做大侠,这辈子是不成啦!
说着马堂主嘴里现出殷红,声音渐不可闻,身子软软倒在地上。
杨斌白上前探探他的鼻息,嘶声道:服了毒...
洪七道:封锁消息,让舵中弟子口风紧些,黄老邪的事情谁也不许再提起,自有老叫花寻他说话。又看看脸色苍白的杨斌白道:你自己下去领罚吧。杨斌白并不告饶,插手恭敬施一礼,拖了马堂主尸体走了。
洪七怔怔瞧了天空半晌,心里苦涩不已:黄老邪啊黄老邪,叫花子可没脸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