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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剩四十秒——
“【冽寒风】——!”
失去了所有【阶级卡片】的米歇尔现在只能靠本身施展的魔法来应战。此时,他所使用的魔法是一种三阶的,风和冰双属性的混合术式,作用是向着前方发射一股寒流的强风。光论威力还不及之前的【冰结刃】,不过施法的距离和范围都相当广阔,能在瞬间将面前的一整条路径都化作极冷的寒冬。
理所当然的,这种疲软的术式根本就不足以伤及【终焉之兽】的身体,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伤对手,而是为同伴创造机会。
黑炎的剑士一马当先,熊熊燃烧的妖刀划出利落的剑闪,毫不间断地将空中飞袭而来的触须全数斩落。
【黑蔷薇】重新展现出其神兵利器的锋芒,没错,正是因为【冽寒风】顺利地让触须表面的水分和粘膜快速冻结了起来。只是这样,就足以让莉莉安发挥十足的破坏力,让刀刃轻而易举地切入变脆的皮肤表面。
可是,妖刀到头来只能斩断怪物的**,却对迎面射来的光炮无计可施,现在,莉莉安沿着直线冲锋,根本没有闪躲的举动。就在毁灭的白光倾注而来之刻——
“【shielder】——!”
倒计三十五秒——
米歇尔解除了广范围的防御结界,而是将所有的护盾都浓缩集中到了莉莉安的正前方,随着她前行的步伐一同推进。只见,从正面涌来的炫白光辉,就如同河水撞上岩石一般,向着两旁分流而去。
在莉莉安的背后紧跟着约翰,他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只是贴住少女剑士的背影,专心致志地在掌心蓄积着斗气。米歇尔的坚盾、手持妖刀的莉莉安、凝聚斗气的约翰,连成一线以最短的距离,最快的速度,乘着背后刮来的寒风朝着迪特利夏的位置急速逼近。
这便是米歇尔的策略,将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化身一枚飞贯的长枪,一往无前的正面突破。而事实上,除此之外也已经别无他法,能够禁锢住对手的时限迫在眉睫。
只剩三十秒——
迪特利夏的攻势变得愈演愈烈,越是接近她的身体,触须的生长速度、数量、挥舞的威力便不断递增,【洌寒风】的术式效果,也变得愈发薄弱。
与之相对的,莉莉安的刀法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艰辛,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就算她作为一名剑士再怎么天才,人体的机能也是有极限的,高强度的连续动作会引发肌肉和骨骼的疲劳,集中力也会逐渐下降。不仅如此,魔法所造成的低温环境,让神经和感官也变得比以往迟钝。
距离目标就只有几步之遥,但是就是这么几步,却成为了难以逾越的鸿沟,总共九条触须从全方位逼近,少女的刀法已经无法作出完全的防御。
此刻,面临危机的场面,黑袍的少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在奋力斩断一条触须之后,将两手一收,用刀柄顺势地掀走了原本遮蔽一边眼睛的眼罩。
就在这一瞬间,莉莉安的魔力爆发性地增长,原本只是缠绕在双臂和刀身之上的黑炎,顿时暴涨到了全身,让少女剑士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头身披黑炎的恶魔。
“唔额啊啊啊——!没想到……今天要逼得我解除魔眼的封印……!但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让你见识一下负罪的黑炎所承载的无尽痛苦吧……!”
就算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就算被灼得全身剧痛不止,莉莉安也要在这关键时刻完自己的台词。大概,这便是她内心绝对不可舍弃的某种行为规范吧。紧接着,面对九条从不同方向包裹而来巨型触须,黑炎的魔力和莉莉安的斗气融二为一,化作了一团扭曲的巨兽。
“被黑蛇之牙吞噬殆尽吧——!绝技——【浊炎九灭】!”
巨兽的身体冲天而起,分裂成九头的巨蛇,而每一头巨蛇的利牙,都是少女剑士的一记剑斩,九次剑斩快速得就仿佛同时斩出一般。让【终焉之兽】的触须被暴虐的黑蛇同时咬断,粘稠的液体在半空中爆裂飞散。
斗气和黑炎所交织的【九头蛇】仿佛发起胜利的咆哮,莉莉安所施展的,正是来自于冒险家中的传奇人物,也就是她的祖父,圣阶战士怀特豪斯先生所独创的魔剑技——【浊炎九灭】。
“哼……成功了……!”
只能,莉莉安无愧为天才之名,年仅十一岁的她,明明离‘圣阶’的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却能在一刹那重现出圣阶的绝技,并爆发出毫不逊色的破坏力。
“傻瓜,快闪开!”
“诶……?”
只可惜,现在不是在玩耍,没有任何人会对少女的经验表演作出赞许,实战之中是绝对不能有片刻分神的,在身受重创之后,敌人只会以更加拼死的势头发起反击。就好像眼前——
【终焉之兽】故技重施,被斩断的触须断口即刻化作了光炮的炮口,而莉莉安此刻所处的位置,是【shielder】的防御死角,碎裂炮的炮火将会毫无阻碍地将少女吞噬。
莉莉安想要逃跑,但是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毕竟她刚刚使出的,是拼尽全心全力的,超出自己体能极限的,被自己的祖父所严禁的招式,威力巨大的反面,自身也将承受难以想象的负担。
“不,不要……”
人只有在面临真正危机的时候,才会出于本能地陷入恐慌。
莉莉安是天才,在祖父的工会之中,一直以来都受到周围的褒奖,同时也被评价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原本膨胀的自尊心虽最近在爱丽丝的手中受到了挫折,但是爱丽丝绝对不会认真地痛下杀手。所以,对于‘战斗’这种行为感到后悔和恐惧,此时此刻可能是她的首次体验。
死亡临近,所谓天才剑士,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助的、瑟瑟发抖的女孩罢了。
“所以你这家伙别发呆——!”
就在这时,女孩的身后传来了少年的叫喊声,紧接着,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地飘离了地面,必杀的白光惊险地擦过鬓旁的几缕发丝。直到眼前天旋地转了一阵,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一名相貌俏丽的、身材比自己还要娇的女仆,紧紧地搂在怀中。
千钧一发之际,约翰没有不但没有选择逃离或者后退,反倒是飞身而起,一把夺过无法动弹的莉莉安,加速向着前方冲刺。少年女仆的这一举动,并非出于蛮勇,而是他的战斗天赋让他本能地意识到了‘重型射击武器’的‘越是近距离,射角偏转就越是困难,命中率也会随之下降’的弱,并果断地采取了最为适宜的行动。
约翰在从天而降的光雨之中来回穿梭,最后一个贴地的滑铲,漂亮地越过了正面张开的【shielder】,巧妙地将光炮的威胁截于身后。
不得不,就算知道其中的原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挤出约翰的勇气。要知道迪特利夏所喷射的白光,是吞噬被方舟所改造的魔兽所获得的特殊武器,根据艾丽泽分析研究,这种兵器并非魔法,亦非物理攻击,而是以能量波动直接对次元相位造成撕裂作用的光学的武器,就算【月神铠装】的【不坏冰层】也无法将之防下,现阶段只有米歇尔手中尚未投入量产的【shielder】卡片才能防御他。而不久以前约翰的父亲查理,正是在战斗中遭受这样的炮击,而最终丧失了性命。
况且,人在濒临生命危险的时候,会出于动物本能地寻求自保,这是无法抗拒的条件反射,可尽管如此,约翰还是比起自身选择了救助同伴。客观来讲,这种行为已经超越了‘正义感’或‘责任心’,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种病态的体现。
不过,这些眼下都无关紧要,还剩下二十秒——
米歇尔的计划被打乱了节奏,刚刚遭受意料之外的阻碍,导致约翰似乎已经赶不及抵达原定的位置,而迪特利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她的正面肉块飞快膨胀,形成了一大层比想象中更加坚实的肉壁。
【约翰,很遗憾,失败了……先带着莉莉安姐回来吧,我让艾丽泽姐用战术魔法为你们断后。】
通讯器中响起了米歇尔的撤退指令。
“不,还没完呢!”
约翰拒绝逃跑,他保持着将莉莉安搂在怀中的姿势,将一枚卡片插入了【月神铠装】腰间部的插槽。
【这个魔纹反应……约翰,你干了什么!?】
“只不过……把爸爸的遗产借来一用。”
【难道是——笨蛋快停下!那玩意还没有调试完毕——!】
“【berserker】装载——!!傲噢噢噢噢噢——!!”
没有理会米歇尔的阻拦,约翰的斗气在这一瞬间暴涨为了金黄的颜色,而【月神铠装】的瓷白色盔甲,却闪起了危险的亮红色泽。药物注射、电流刺激等辅助效果之下,让约翰身体性能的强度,远远超出了原本的等级。
最后十五秒——
被鲜红和金黄所包裹的少年女仆,他所展现的速度至少是原本的三倍以上,瞬息之间便贴近了肉壁。然后,酝酿已久的透体斗气,随着炮弹般势头的掌底正面轰出。坚实的肉块立刻如气球一般爆散,浑厚的内力沿着细胞和水分不断传递,直到将少女——迪特利夏原本的身体,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然而……这股透体的内力却还是差了一步,终究没能传递到迪特利夏的脑部,将她顺利击晕。
一掌过后浑身的激痛,让【berserker】的光芒立刻黯淡了下来,现在以七岁少年的躯体,仅仅是发动一瞬间,便已经超出了他的负荷极限。
最后十秒……
米歇尔通过光学魔法掌握了战况,短短几十秒,莉莉安和约翰一路拼杀,最后两人一同陷入绝境的光景,都印在了他的眼中。作为三人之中最年长的他,不禁对绝望的现状而感到自责和羞愧。
为了自己不成熟的策略,为了一项没有安全保障的危险发明,他让年轻的少年少女们身陷险境,而自己却悠哉地躲在安全的大后方?这就是自己从就憧憬的魔法师应该有的姿态吗?或许从世间常理而言,这样的布阵是合情合理的吧。但眼前两人不顾危险的奋战,却深深打动了在身为魔法师之前、名为米歇尔的‘男人’的矜持。
要救他们,约翰、莉莉安……还有迪特利夏。在肉块全部爆散之后,暴露出了埋在肉块中央,少女那痛不欲生的哭泣脸庞……【终焉之兽】虽然强大,拥有无穷无尽的再生能力,但这并不代表破坏其身体就不会产生任何痛楚。事实上,名为‘进化’的这种现象,正是动植物为了躲避天敌,为了避免痛苦和死亡,为了在世间生存下去,而不得不强化改造自身**的演变过程。
也就是,进化等同于与‘死亡’和‘痛苦’斗争的过程,迪特利夏越是变得强大,就越证明了其在承受无止尽的痛苦。
然而,将她变成现在这样,让她承受这般痛苦的,不也是自己的错吗?既然如此,米歇尔必须以身作则为自己的错误而承担责任。
“艾丽泽姐,请您读取我和约翰的【月神铠装】的相互坐标,立刻将我【空间传送】到约翰的位置上去,将他们两人置换回来。”
【诶?米歇尔哥哥?很危险的哟~~?以你现在的防御……】
“没时间了!请您照我的做!”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米歇尔对自己的导师用如此强硬的命令式口吻话。
【呜……好吧……】
“传送我过去之后,请立刻发动【时间静滞】。”
五秒——
约翰抱着莉莉安,突然被传送回到了远离怪物的起位置。两人就维持着紧紧相依的姿势,一齐昏睡了过去。
而米歇尔则来到了【终焉之兽】的核心,迪特利夏那难以直视的残缺身体面前。轻轻地将她拦进了怀里。
“我来救你了,迪特利夏。不用害怕,不用担心……也不需要逃跑,一切,都交给我,相信我……”
失去理智的女孩,仿佛从少年那温柔的声音里得到救赎一般,轻轻地闭上了含泪的双眼。肉块和触须都停止了暴动和挣扎,全部朝着米歇尔的方向收拢,凝成一枚庞大的肉球,仿佛是在回应少年魔法师的拥抱一般。它没有再设法逃离,只是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发出安静的脉动声,就好像一枚孕育着生命的巨蛋一般。
【米歇尔哥哥……】
“艾丽泽姐,别一副好像快哭似的声音,我可没有打算死在这里。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要向您学习,所以,我会和迪特利夏一起,等着您……尽快把我们救出来……”
这一刻,【时间静滞】的魔法发动了,比起原定还早了十秒。包裹着迪特利夏和米歇尔的巨大肉蛋,被慢慢地涂抹成了灰白的颜色。
【马上!一定!我马上会找到控制【终焉之兽】的方法!马上就解开这个结界把你放出来!】
“啊哈哈……也不用太急,慢慢来就好了,反正对我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不过,没想到您会这么担心我,作为您的弟子,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才不是呢!我只是……】
“只是?”
【只是……不,不想让米歇尔哥哥和其他的女孩子独处……!绝对不要……!一秒都不要——!】
来自导师的出乎意料的答案,没想到这种时候,能让他看到天使般的女孩那可爱的独占欲,这让米歇尔内心涌现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欣喜情愫,然后便沉入了静滞的黑暗之中。